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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奉卿稍作沉吟:“寶馬良駒、古字畫。”
“寶馬良駒?這不行,”雲知意驚訝地眨了眨眼,“罷了,去書樓挑一挑吧。”
老爺子都那麼大年紀了,若真送他一匹好馬,倘使他有個閃失好歹,雲知意可擔當不起。
“你要去藺家老爺子的壽辰?”霍奉卿睇她,眼神意有所指地落在她的唇上,“若你沒有帖子,我或許可以考慮帶你同去。”
或許,可以考慮。聽聽這不是人話的弦外之音,無非就是要拿好處交換的意思。
雲知意不屑地哼笑:“並不稀罕你那沒安好心的‘考慮’。早就有人說好要帶我去,人家還不計較回報。”--
霍奉卿以為她說的人是她父親言珝,於是隻能遺憾地“哦”了一聲,識趣閉嘴。
*****
這天的夕陽格外溫柔綿長,近酉時都還不肯落山。
今日兩人之間的氣氛實在美好,誰都不忍心提半句煞風景的公務。於是沉默並肩,徐緩漫步在庫房到書樓的路上。
一路上身移影動,時而衣袂相拂,時而身影交疊。
明明沒說什麼膩死人的甜言蜜語,更沒有什麼纏綿惹火的親密舉止,可這旖旎的盛夏暮光裡,就是彌漫著一種令人臉紅心跳的詭異氣息。
兩人的眼角餘光不經意碰上,又雙雙心虛而慌張地挪開,各看各的路,各紅各的臉。
這種氣氛對他們兩人來說都古怪而又陌生,由內而外、從身到心都覺著燥,覺著熱,覺著酥,覺著軟。
霍奉卿一徑望著前路,卻悄悄探出手,準確地握住了身畔人的柔荑。雲知意身形滯了滯,卻沒有看他,隻是驕驕矜矜抿住唇“哼”了一聲,不躲不避。
霍奉卿仿佛吞下一顆定心丸,當即又得寸進尺,噙笑望著前方,慢慢地將長指扣進了她的指縫。
掌心貼合,十指交扣。地上那雙影子便有了密實的連接,無論怎麼走,都不會再分開。
霍奉卿滿意地看著那美好的影子,不太自在地乾咳兩聲,最終什麼都沒說。
恍惚間,滿心的愉悅裡突然飄過一片小小陰翳。
他想,若不是前年預審考首日那個下午,雲知意忽然一反常態地溫和示好,主動邀他同車,他們之間的結局,會不會就像他近來時常夢到的那樣?隨著腦中突然浮現出夢境殘片,夢中那份撕心裂肺的徹骨悲慟也隨之伴生。
霍奉卿扣住雲知意的那手緊了緊,接著重重搖頭,試圖將那些不愉快的畫麵與心情全部甩開。那隻是個夢罷了。假的。
“你……突然發什麼癲?”雲知意扭頭覷他,笑眼裡盛著點疑惑。
他迎上她的目光,眨了眨眼,心中那片引發悸痛的陰翳在她明亮的笑眸裡漸漸消散。
很好,雲知意還在。活生生,笑吟吟,就在他眼前,就在他掌心。
或許他將來還是會有做得不夠好的地方,會惹她生氣惱火,但他一定不再與她置氣。
她喜歡看他溫柔馴順,那他就慢慢學。她忙起來自己的事來總懶得理他,那他就自己見縫插針,乖乖湊到她跟前。
他會儘快讓自己更強大,滴水不漏地將這顆珍貴的小青梅護住,絕不讓那個夢成真。
“當然,你若有些事做得不聰明,我也不能閉眼慣著。”霍奉卿怔忪脫口。
雲知意愈發迷茫:“我什麼事就不聰明了?”
霍奉卿回魂,驚自己竟將心中想的話說出來了。
這實在有點傻氣,他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腦中一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俯身在她唇上偷香一記。
接著就像沒事人一般,抬頭挺胸直腰,專注地凝望著前方:“沒什麼。我隻是在說,將來。”
被突襲到滿頭霧水的雲知意重重捏了捏他的手,故意說反話:“誰跟你‘將來’?”
“你啊,”霍奉卿看著前方一地迤邐金暉,薄唇彎成弧,強調什麼似的重複,“你跟我。”
雲知意和霍奉卿,既有吵吵鬨鬨、劍拔弩張的年少時光,也會有溫柔悠遠、細水長流的將來。
不需要什麼山盟海誓,就是會有的。一定會有的。
*****
從書樓裡挑出一幅《遂錦四時圖》後,雲知意總算了卻一樁心事。“這可是縉王李恪昭的啟蒙恩師姬名揚真跡,藺家老爺子應該會喜歡吧?”
“姬名揚先生的真跡?”霍奉卿仔細端詳了畫上那枚些褪色的古樸印鑒後,幽幽一歎,“雲大小姐,你實在是有點……大方。”
雲知意衝他做了個怪相:“你分明是想說我有點敗家吧?”
“沒有的事,”他笑得認命極了,“你隨意敗,我儘力掙。”
雲知意笑著推了推他,小心地收起卷軸:“誰要你掙?我……”
“唔,不對,也不能‘隨意’,還是稍稍克製些為好。不然,我若走上貪瀆之路,第一個跳出來查我的人必定是你。”
霍奉卿打斷她,接過卷軸替她裝進長木匣裡:“曆來都是枕邊人最難防,我這輩子注定是個奉公守法的清官了。哎。”
雲知意愣了好一會兒:“我怎麼覺得你這話仿佛在調戲我?”
“嗯。‘仿佛’二字可以去掉。”
按住他一頓捶完,雲知意看了看天色,後知後覺道:“霍奉卿,你到底是有多閒?怎麼今日又來了?”
雖兩人一談公務就容易起爭執,但兩人如今都是官身,到底避免不了這種話題。
“來找你確認一樁公務上的事,”霍奉卿頓了頓,又補充道,“其實不是我要問,是盛敬侑非逼著我來找你確認。你若生氣,請務必記到他帳上。”
“我沒那麼容易生氣,除非你態度惡劣、不說人話,”雲知意笑道,“你這嘴怎麼時軟時硬的?老實承認一句你就是借機來纏著我,我又不會笑話你。”
她也就是說得好聽,事實上已經樂不可支了。
“究竟是盛敬侑逼著你來的,還是你自己臉皮厚,隻有你自己才清楚。”
“好吧,我承認是我臉皮厚要來纏著你。不過,也真是盛敬侑讓我來問的。”
霍奉卿收了嬉鬨,斂眉正色:“關於聯合辦學,陳琇今日又補了一條,提請由言珝大人代表州牧府參與聯合辦學的日常監管。此事你可知情?”
明日就是本月最後一場旬會,陳琇趕在今日提出這條,某種程度上算打了州牧府一個措手不及。
但陳琇隻是個從事官,提請由言珝代表州牧府參與日常監管聯合辦學,這麼大的事,按理無權輕易拍板。
她才因為自作主張提出聯合辦學而惹怒田嶺,應該沒膽子再來第二次先斬後奏。她會這麼提,背後必定有人授意。
霍奉卿也沒藏著掖著:“眼下有權又有理由授意她這麼做的人,無非就是你、章老、田嶺。”
同樣一件事,提出的人不同,初衷與目標必定迥異,而霍奉卿他們那方的應對自也會不同。
他並不認為是雲知意授意陳琇的。畢竟雲知意搬到望瀅山來自立門戶,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想給言家惹麻煩,她不會無端端將她父親拖下水。
但盛敬侑不知出於什麼心態,非要他來找雲知意討一句準話。
雲知意橫飛眼波,神情高深莫測,不答反問:“若果真是我指使陳琇拖我爹下水,意圖讓你投鼠忌器,你接下來打算如何?”
霍奉卿盯著她看了半晌,輕聲笑道:“雲知意,你學壞了,居然詐我騙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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