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五章(1 / 2)

雲上青梅 許乘月 9001 字 8個月前

霍奉卿執茶盞虛虛抵在唇邊, 平靜地瞟了薛如懷一眼:“就算田嶺萬事俱備, 至少當下尚未完成布局,再怎麼樣也不至於明天就動手。你慌什麼?”

薛如懷灌下一大口茶, 訕訕嘀咕:“也是。我慌什麼啊?”

其實他的震驚與慌亂完全是人之常情, 隻是在座的雲知意、霍奉卿和顧子璿都過分鎮定,就顯得他特彆突兀。

若要認真說起來,這三人的反應分明才不太正常。

雲知意將自己早前寫下的那張字紙遞給身旁的霍奉卿, 紙上都是她整理出的事情脈絡與要點。

霍奉卿與薛如懷不同,本無需旁人掰開揉碎為他從頭捋起,看完這些重點就足夠他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誰都看得出來,對於“田嶺有反心”這件事, 霍奉卿並沒有多驚訝。但雲知意整理出的那些信息裡顯然有他意料之外的東西, 因為他自接過那張字紙後, 眼神就格外專注。

他一心二用地開口問道:“對了,我方才進來時,依稀聽到你們在說什麼匪幫衝突?”

經他這麼一提醒,顧子璿回過神來:“對, 知意, 方才你說田嶺有勾結外敵的苗頭,是與兩年前槐陵北山的匪幫衝突案有關, 具體是什麼關聯?”

趁著霍奉卿還在看那張字紙的間隙,雲知意也將彎月小刀的事情補充了。

“兩年前槐陵北山發生那次‘匪幫衝突’,北山裡看守孩子的人所用武器,聽起來很像吐穀契人的彎月小刀。”

*****

當初幫忙進北山救孩子的邱祈禎常年生活在臨川, 以往上陣殺敵對的也是北狄人,所以沒有見過吐穀契人的彎月小刀。

早在列國爭霸時代,原州這一帶還是縉蔡兩國交界地那時,吐穀契就曾多次試探著越山入侵,所以雲氏與田氏先祖都曾與之交手過。

吐穀契人最凶猛的一次入侵企圖,幾乎可以算是傾儘其舉國精銳。

當時,縉王李恪昭的王後歲姬並數位開國名將兵分幾路,繞過鄴城,從鬆原郡希夷山方向迂回突襲其後方,最終以少勝多,險些全殲了吐穀契主力王屬大軍。

那一戰,吐穀契可謂元氣大傷,想來也留下了深重陰影,之後竟安分了兩百多年。

自顧家坐鎮的軍尉府以來,幾十萬大軍常年輪戍北國門一隅,到目前還沒與吐穀契出現過一次大規模戰事。

這導致原州像薛如懷這樣的尋常年輕輩就隻知隔山有惡鄰,但對惡鄰的具體情況知之甚少。

但雲家先祖青山君還在原州做藩主的那些年月裡,雲氏府兵與吐穀契交戰不下百回,從對方將領手中繳獲過兩把彎月小刀。

青山君將這兩把彎月小刀做為戰利品收藏,後來雲氏遷往京中時就一並帶走了。

雲知意幼年在京中雲府時,她的六叔雲孟衝曾拿彎月小刀給她玩過,還對她講過吐穀契人的種種。

吐穀契是個半農半牧的邦國,最初是由許多部落鬆散聯合而成,與大縉北境隔山毗鄰,沿山往東又與另一遊牧悍族北狄接壤。

吐穀契人所占的地盤並不富庶,與得天獨厚的大縉相比,環境甚至稱得上惡劣。

他們在農牧兩項都處在靠天吃飯的窘迫境地,采礦的手法更是原始粗糙,鍛造兵器所需的鐵,主要靠與北狄人互市交換而來。

鍛造兵器的精鐵對吐穀契人來說很不易得,所以他們曆來就不像縉人這樣十八般兵器分門彆類,一把便於攜帶的彎月小刀能被派上十八般用途,殺牛宰羊、割草刈麥、上陣搏命都靠它。

雲知意娓娓道來:“……彎月形小刀為吐穀契特有,尋常縉人根本用不慣。不管兩年前在槐陵北山看守小孩兒的那些人是不是吐穀契人,也多少能說明事情與吐穀契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既眼下種種苗頭都指向“槐陵北山是田嶺命門”,而北山裡疑似有人持吐穀契人常用兵器,顯然不能自欺欺人地說隻是巧合。

今夜她之所以急匆匆將三人找來商量,就是因為對“彎月小刀曾在北山出現”這個線索高度警惕。

她自幼所受的教導就是不該“誅心論人”,眼下尚無實證,在背後給田嶺扣上這麼大一頂帽子,這讓她有些唾棄自己。

可線索牽涉著外敵,茲事體大,她不得不做一次誅心小人。

“我怕的就是,如若有朝一日田嶺突然引狼入室,而軍尉府又沒防備會有內鬼……真不敢想原州會成怎樣的場麵。”

雲知意以齒沿輕刮唇角,長長一歎,神情凝重。

“眼下一切都隻是我的推論,還不能輕易將這事當做普通公務擺在台麵上來處置。所以我真正能信敢信的,也就你們三人了。”

顧子璿和薛如懷都已深刻明白事情有多棘手,此刻各自沉默地思索著,一時無話。

這事有點複雜,任誰智計通天,也很難眼珠子一轉就想出萬全對策,稍有不慎就會打草驚蛇。若然證據不夠瓷實,被田嶺反咬一口都是輕的。

雲知意倒也不催促他倆發表意見,畢竟她自己都暫無準主意。

她還猜不透田嶺用小孩兒試了什麼藥,那些藥是目前最大的隱患和變數,她本就不擅長耍心眼,此刻委實不知該如何著手才能做到萬無一失。

*****

“上報朝廷行不行?”薛如懷小心翼翼道。

他此言一出,滿室沉默。

片刻後,霍奉卿放下手中那張字紙,從容否決:“沒用。在無確鑿實證之前,即便將這些線索上報,朝廷也不會貿然插手。田氏身份微妙,與原州許多豪強大族的利益盤根錯節,目前田嶺在百姓中的威望又還算穩固,朝廷對田氏投鼠忌器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和田嶺鬥了將近兩年,私底下不知將田家盤過多少遍,顯然知道許多在場另三人不清楚的事。

聽他這麼一說,大家心中就有了底:雲知意的推測基本是無誤了。

顧子璿憂心忡忡地揉著太陽穴:“照你這麼說,若沒有如山鐵證,朝廷也奈何田家不得。那我們怎麼辦?就一切如常地乾看著,等田嶺坐實罪行再跳出來?”

以不變應萬變,這在顧子璿看來倒也是個沒法子的法子。

“田家能打的人就三千,哪怕他們引外敵在國境上纏住軍尉府的主力,憑他三千人在原州也掀不起太大風浪……吧?”

霍奉卿淺啜一口溫熱茶水,搖搖頭:“倒也不能乾坐著等。若等到田家將所有布局完成,場麵隨時可能失控。”

他的語氣頗為平淡,可在場三人卻莫名覺得頭皮發麻。三人異口同聲:“什麼意思?!”

霍奉卿不答,斜睨向雲知意,眼神幽邃,其下藏了太多讓人看不透的東西。“我餓了。雲大人能賞口飯吃嗎?”

這個瞬間,雲知意、顧子璿和薛如懷同時生出了打死他的衝動。

都什麼時候了,還惦記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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