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飛一早得知消息後, 開心地跑來告知葉姝,“竟不知宋公子使了什麼招法, 令城內所有的乞丐們一夜之間都不見了。沒想到宋公子有幾分能耐,這怕是連封大俠都做不到呢。”
“全不見了?”葉姝擔心這些乞丐都被昇陽宮殺光, 忙緊張地問莊飛,“那他們人都去哪兒了?”
“不知道, 反正大家發現一夜之間街上的乞丐都沒了,四處不見他們的影子。”莊飛聳了下肩,一臉無所謂道, “反正他們不會再給姑娘添麻煩了, 管他們去哪兒呢。”
葉姝垂眸默了,片刻後,她胡亂地把頭發在頭頂挽起,弄了個飛仙髻,翻出宋清辭第一次送她的那個珍珠珊瑚金釵插在了頭上。
珊瑚紅豔, 珍珠白瑩光潤, 裝飾頭上剛好顯得豔麗嫵然。
“好看。”莊飛忍不住讚美道。
因為宋清辭辦事妥當的緣故, 莊飛也不挑宋清辭的毛病了, 連帶他所贈的東西都覺得順眼。
“粥下鍋了?”
葉姝從始至終都非常清楚,自己就是憑著做飯的能耐, 才令大魔頭對她另眼相看。
當初如果不是大魔頭吃得下她做的飯,她可能早就像那些乞丐那樣,連掙紮的資格都沒有。所以在喂養大魔頭這點上,不能懈怠, 要秉承著一貫的標準高服務。
“照姑娘的吩咐,一早兒舂米,下砂鍋慢熬,海參也都已經備好了。”莊飛馬上回道。
葉姝便先去廚房瞧粥熬到了什麼狀態。
大魔頭從上次幫她‘解毒’之後,身體就開始倦怠,很像是腎虧,精氣不足。雖然宋母解釋過,大魔頭以前也有過這樣的狀況,但這次卻是因她而引發,她就有必要負起責任。
彆等回頭他突然發威了,發現自己有氣無力,真不行了,轉頭怪罪到她身上,她可背不起這鍋。
這慢火熬了一個半時辰的砂鍋粥,已然把淡淡的米香熬彙成了濃香。
砂鍋蓋一揭,熱氣帶著醇厚的米香四處飄散,沁入人的鼻腔,叫早起空腹的人聞了之後立刻覺得餓得抓心撓肝了。
莊飛將早發泡好的海參送了過來。
葉姝用蔥、薑絲、米酒揉搓一遍海參之後,連帶著這些作料一起下鍋,用水汆燙一遍將海參去腥,才將海參切碎放入粥內,加兩顆羊肚蘑一起熬煮。
這粥隻看用料便知有多滋補了。
海參降火滋腎,補氣攝血,益精除勞。羊肚蘑益腸胃,助消化,也同樣補腎壯陽。
其實補腎最好的當屬羊腰牛鞭之類的食材,奈何太腥臊。大魔頭挑食,不喜這種味道,肯定吃不下,所以還是用溫補的海參和羊肚蘑比較合適。
食補可不是吃一兩頓就能補回來,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地調養。所以葉姝打算好了,這一路去華山,就讓宋清辭天天都喝羊肚蘑海參粥。她特意問安寧侯府的管家要了五斤乾海參和兩斤乾羊肚蘑,足夠路上用了。
葉姝端著海參粥來找宋清辭的時候,守在門口的趙淩告訴葉姝,他家公子剛起床不久。
葉姝風風火火地進屋後,環顧一周,卻沒見到宋清辭的身影,仔細搜尋,才發現宋清辭正安靜地臥在窗邊的羅漢榻上。他一手托著頭,另一手拿著書卷,但拿書的手已經隨意搭放在榻的邊沿,眼睛閉著,像是睡著了。
玉雕般的麵容一如既往的平靜,表麵上溫和無害。薄唇是淡淡的粉色,像寒冬裡乍現的一朵桃花,雖有幾分賞心悅目,卻始終讓人覺得有些涼薄。
葉姝悄悄地把粥放在桌上,一步步慢走到宋清辭身邊,彎下腰來看他。她故意伸手在宋清辭眼前晃了晃,習武人都警惕性很強,她距離大魔頭這麼近了,大魔頭居然一點警覺都沒有,不是真的睡熟了,就是真的在裝相。
葉姝覺得,宋清辭肯定屬於後者。
她就乾脆蹲在宋清辭跟前,靜靜瞧他,看他會裝到幾時。
不久後,葉姝看到宋清辭的眼皮動了,慢慢地睜開眼,葉姝馬上把眼睛彎成月牙形狀,對他笑起來。
“飯好了,快起來吃。”
“何時來的?怎麼不叫醒我?”宋清辭問。
葉姝在心裡暗暗撇嘴:裝,真能裝!
“剛來一會兒,見你睡著,就不忍心叫。公子的睡相真好看,我和公子可比不了。”葉姝不惜拉踩自己來襯托大魔頭的美好,她真的太會拍馬屁了,自己都佩服自己。
“見識過。”
宋清辭淡淡地一聲應承。
這三個字看似簡潔,卻有把人氣得半死的效果。既強調了葉姝和他睡過的事實,又肯定了她睡相確實不老實的事實。
葉姝尷尬,窘迫,且生氣,火氣瞬間就被點燃了。奈何卻撒不出去,誰叫她自己先說自己睡相不好的。
好氣哦,她好想一爪子下去,把腎虧的大魔頭撓成土豆絲!
宋清辭起身後,就把握在手裡的書卷放在了榻上。
葉姝暗氣之餘,憤憤地瞟了一眼書,竟是《孫子兵法》。
“怎麼突然想起看這個?”葉姝覺得以大魔頭的水平,應該早就看過這類書籍。
“閒的。”
宋清辭掩嘴打了個哈欠,仍有幾分慵態。
葉姝嘿嘿假笑著問宋清辭,有沒有從書上得到什麼新的領悟。
“兵者,詭道也。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宋清辭淡淡回道。
葉姝:“呃,真繞!”
“慢慢體會。”宋清辭轉動墨眸,意味深重地看了一眼葉姝後,不禁又打了個哈欠。
葉姝才懶得花時間琢磨這些,轉而問:“都睡這麼久了,還是困倦,真不用請個大夫來看看?”
“擔心我?”宋清辭笑問。
“當然擔心了,我擔心縱春散是不是有什麼餘毒,傳染到你身上了。從那晚之後,你就一直在睡。”
葉姝說完這話後,讓宋清辭快嘗嘗她做的海參粥。
“這粥很滋補,益精養氣,對身體可有好處了,多吃點哈。”
宋清辭輕聲應承後,就低頭拿起湯匙放進粥裡攪拌,隨即舀出一口粥,送進嘴裡。
葉姝更開心了,手托著臉頰,一副小開心的姿態看著宋清辭吃飯。
快多吃點吧,補腎、補腎、補腎……
“姝兒可會嫌我身子虛?”
宋清辭吃了兩口粥之後,突然放下手裡的湯匙,臉上的笑容也沒了。
大魔頭向來保持良好的就餐習慣,食不言。而今他卻在中途停止,突然開口說話,還是問這種問題,這可太異常了。
葉姝心中一凜,感覺自己的小心思好像被宋清辭窺探了,她馬上回答道:“當然不會!”
“不怕沒感覺?”
沒、感、覺!?
她在中了縱春散的那天早上,曾對宋清辭感慨過她沒感覺的話,他居然還在記這個仇!
“有感覺,當然有感覺!公子碰一下我的手,我都很有感覺的。”
葉姝繼續狗腿地表忠心,她要是再堅持說沒感覺,隻怕大魔頭會覺得她在鄙視他作為男人的能力。所有男人都會對‘能力’這種事情特彆敏感,葉姝怕大魔頭彆刺激著了,覺得尊嚴受損,一氣之下把她踢飛到南牆上。
“是麼。”
宋清辭對於葉姝的‘讚美’反應冷淡,顯然他已經不吃葉姝這套敷衍了。
葉姝堅決要捧起大魔頭的男性尊嚴,誇他好,誇他棒,一本正經胡說八道:“我那天早上藥勁兒還沒過,腦子暈乎乎得沒想起來,便以為沒感覺,事後我隱約記起一點了,公子真的……厲害,好厲害!”
宋清辭聽完葉姝這番解釋後,麵容略有所鬆動。他正眼端詳著葉姝,一雙眸子似春水化開,溫柔地望著她。
“具體點。”
瞧瞧,她猜得沒錯,男人果然都喜歡女人在誇他們那方麵強,即便是大魔頭也不例外。
葉姝繼續用手捧住自己的臉,費力地琢磨著自己怎麼用詞瞎編,才好有效地捧起大魔頭那脆弱的男性尊嚴。
“害羞,說……不……出口。”葉姝尷尬地咳嗽一聲,實際上是她一時間沒想出來。
“這沒外人。”
宋清辭倒不覺得葉姝會害羞,之前‘厲害’的話她分明說得很溜。
“那先把粥喝了,等喝完我再告訴你。”葉姝機靈道。
宋清辭吃飯的速度比較慢,葉姝正好可以趁這個時間好好琢磨恰當的用詞來回答。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宋清辭這次喝得非常快。以往一匙他要吃三口,現在直接端起碗,送到嘴邊沒一會兒就把一小碗粥喝乾淨了。
宋清辭放下空碗後,斯文地用帕子擦了嘴,靜望著葉姝,像一個乖巧做事的孩子,等待著長輩的糖果獎勵。
葉姝愣愣地看著他,腦子裡因為驚訝,根本沒來得及多想。她看看左右,湊到宋清辭的耳邊,就小聲說了一個詞。
不說不行,說多了顯得太刻意,這一個詞足夠了。
噗!
宋清辭修長漂亮的手突然拍一下桌麵,笑意直達眼底,嘴角的笑十分燦爛肆意。
他向來言談斯文,很會控製自己的情緒,即便笑也都是靜不出聲的。如今竟因為葉姝脫口而出的區區一個詞,失態了。
葉姝故作窘迫地起身,趁機收拾碗筷要逃走,卻被宋清辭一把拉住了。
葉姝身體本能地一哆嗦,她真怕大魔頭一時興起,再來一場實戰什麼的,那她可真想不出拒絕的辦法了。
“姝兒的讚美,令人下飯。”宋清辭一雙眼飽含深意地看著葉姝,“以後每次飯後,都這樣誇一句可好?”
不要!她才不要這麼重口味!
葉姝對上宋清辭的眼睛後,馬上乖乖地點頭。
“姝兒待我真好。”
葉姝:“……”
拜托,您是大魔頭,您的要求我哪敢不應,我敢不應麼!
宋清辭突然抬起葉姝的手,忽然垂首,把涼軟的薄唇印在了葉姝的手背上。
猛然又是一道閃電從體內躥過,葉姝的整個身體瞬間僵硬無比。
再這麼下去,她很可能等不到分手那天,先被大魔頭玩死了。
“明天我們啟程去華山,正常趕路就行,不必遷就我。”宋清辭似乎察覺到葉姝的不適,便轉移話題,聊起正事了。
葉姝馬上應承,並趁機表示她還有很多出行準備要做,飛速逃離了。
宋清辭這次沒再攔她,目光淡淡地送走了佳人後,便困倦地垂著眼皮,去榻上繼續休息。
葉姝成功逃出之後,走路跟要飛起來一般,便跟個無頭蒼蠅似得悶頭撞在了莊飛身上。
莊飛本要來通知自家姑娘吉時快到了,因見姑娘朝自己走過來,她就沒吭聲,笑著對她揮手,哪曾想姑娘根本沒看到她。
“乾嘛站在路中央?”葉姝揉著腦袋,脾氣不好地反問。
因為姑娘是從宋公子的住處回來,莊飛馬上領悟到什麼,“宋公子又欺負姑娘了?”
“沒有,他對可我好了!”葉姝故意提高了一下音量,因為她知道此刻在侯府周圍應該都是昇陽宮的耳目,“我開心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嗬嗬……”
莊飛也沒多想,信了葉姝的話,笑著提醒她時候差不多,該去點心鋪子那準備開業了。
“哎呀,我是把這事兒給忘了,走走走!”葉姝瞬間活潑起來,拉著莊飛就跑。
雖然時間緊,但貴在人可靠,東西又齊全,所以她這鋪子開得也算穩。鞭炮一放,擺著許多盆鮮花在店門口吸睛,敲鑼打鼓喊著開業第一天買一贈一,還有免費試吃,自然不缺客流量。
這人氣高了,就要看東西好不好吃,是否能留住客。平常彆人家該有的點心,這裡一樣不少,味道都不差,但是彆人家沒有的點心,這裡也有,且樣式和口味都新鮮,自然會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除了試吃切糕以外,還有特色牛肉醬,點心鋪裡賣牛肉醬還是頭一遭,更吸引大家的好奇。方長鎖自己也非常喜歡這款醬,所以解說的時候非常出彩。
“新鮮出鍋的大米飯,開一罐香辣的牛肉醬,倒進飯裡稍微那麼一拌,什麼菜都不用,我就能吃四碗!”
“方長鎖邊說邊現場演示,把熱氣騰騰的飯盛進盆裡,攪拌兩下後,給大家瞧。雪白的米飯粒包裹深棕紅色醬料,粘著肉粒和豆瓣,閃著晶亮的光芒,瞧著就十分誘人。
方長鎖轉手讓店小二把這肉醬和米飯拌好後,就按照一勺一口的分量,一分一分放在切整齊的方形荷葉上,贈給大家試吃。
所有人一哄而上,幾乎都是瘋搶的,險些把擺點心的木架子給擠塌了。
葉姝本是不打算插手,隻在旁邊靜觀。今瞧這樣,她拿起棒子猛敲一聲鑼,喝令所有人排隊,且一人隻限領一份兒,不準多搶。
眾人被鑼聲嚇了一跳,這才注意到站在角落裡那名蒙麵的女子。
“哪來的母老虎,好嚇人。”
“對啊,她誰啊。”
……
方長鎖忙高聲跟大家介紹,這位才是真正的老板。
“這裡排隊!先到先得!”葉姝用她最高的音量大喊一聲。
因為吼聲尖銳,尤為刺穿人的耳膜,場麵頓時安靜下來,皆靜默看著葉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