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趣的人就會主動告辭,但鄭明光顯然沒有這麼明事理。
他還待再說,卻見沈喬眼裡明晃晃擺著“你怎麼還不走”幾個字。
是個人,對愛慕之人這樣的嫌棄都很難接受。
鄭明光頗有些恨恨道:“你早晚會吃大虧的。”
他一走,沈喬想著調節下氣氛說:“才不吃虧。”
又側過頭看說:“鄭重,我們吃雞腿!”
想起這個就叫人咽口水,沈喬興奮道:“你是不是還沒吃飯?”
鄭重才在要回家的路上,說:“還沒。”
肯定是還沒的,沈喬小聲道:“王勇弄到一隻野雞。”
現在一草一木都是公社的,山上的東西按理也是,不過大家都是悶聲發大財,悄悄下鍋。
知青點是大鍋飯,死雞不煮肯定是放不了多久的。
但大家也不能白占王勇的便宜,多少得給他一點補貼。
沈喬早上剛吃了鄭重的雞蛋,晚上又好吃的當然也惦記著他,這才趕快來叫人。
鄭重看她眼睛都發光,有心想就剛剛的事說幾句,但還是老樣子,話音都到喉嚨好像被什麼堵住,一個字都吐不出來,臉上多少帶出點為難。
沈喬謹慎道:“你不吃雞肉嗎?”
不應該啊,誰還能挑肉吃。
鄭重迷茫道:“吃。”
那就好那就好。
沈喬興奮地搓手說:“還在鍋裡,我等下給你端過去。”
這個天色,鄭重道:“我去拿。”
其實這個點已經算是有點暗,再過一會就要伸手不見五指了。
沈喬覺得也行,說:“那你帶個碗過來啊,再過半個小時差不多。”
半個小時大概會是多久呢?
大隊人看時間都靠猜,這會太陽下山也沒有判斷的方法,鄭重已經在心裡開始數數,尋思數到一萬估計差不多。
好在沈喬比他更有洞察力,把自己的手表摘下來說:“你看這個,長針到十一的時候。”
這種貴重東西,碰一下都怕壞,鄭重手有些躊躇。
沈喬自己也是輕拿輕放,這還是下鄉那年父母送的,心裡甚至打過哪天過不下去就賣掉的主意,這會催促道:“你快拿好,我要鬆手了。”
鄭重一驚,趕快接住,入手卻不是金屬的冰涼,還帶著一點眼前人的溫度。
沈喬才算心滿意足,雙手拍拍說:“那你快回去做飯吧。”
她可以留出一個雞腿給他,留他吃飯是一點都不合適。
鄭重微微搖頭說:“送你回去。”
他答應過的,就一定會做到。
沈喬抿嘴笑說:“嗯,你送我。”
笑容晃人眼,鄭重快速眨兩下眼,想說句話又卡住,最後隻能邁開腳步。
沈喬跟著他的步伐,心想那麼長的腿走這麼小步還是怪委屈的,有點人高馬大裝在小箱子裡的意思,看著就挺有意思的。
她唇邊一直掛著點笑容,一切都叫人心生愉悅,踢一腳路邊的碎石頭,看著它咕嚕咕嚕滾到草叢裡。
有點孩子氣啊。
鄭重是這麼想的,雖然以他的塊頭來說,看沈喬本來就跟個小孩子似的。
沈喬就是覺得有趣,畢竟上工太累,跟勞動無關的事情都挺有意思的,有一種放鬆的感覺,生存的事在這種時刻可以放在一邊。
隻是這樣一想,從前的壓力像都是父母在替她承擔。
她這段時間閒下來的時候都在思考,很多情緒交雜在一起,理順之後才發現,讓她嫁人這件事像是家裡會做的必然選擇。
他們仍然疼愛她,不過在其中排出先後順序,隻是她從前沒有看清楚。
她依賴人家太多,勢必就要犧牲部分自我,畢竟甘蔗沒有兩頭甜,但這不妨礙她仍舊很失望,因為她一直把家人的感情當做無私的。
她渴望那種全心全意的愛,為沒有得到和一直以來的幻想而難過。
世界上真的存在那種感情嗎?有人把你無條件放在第一位。
沈喬現在深深地感到懷疑,甚至不抱任何期待,她莫名其妙歎口氣。
鄭重看向她,目露征詢。
沈喬沒有打算解釋,於是隨意糊弄道:“沒事。”
語氣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鄭重聽得出來,他試圖安慰問道:“你喜歡雞肉嗎?”
什麼肉沈喬都喜歡吃,畢竟誰還會挑這個呢,她點點頭說:“不過這種好事不是天天有。”
誰家的母雞都是要下蛋的,可不能隨便吃。
鄭重“哦”一聲,已經在琢磨起家裡哪隻雞大限將至。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