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煙鏵收了金線, 帶著那巨大的白葉子樹飛到了殷旬的院子裡。
小院子靜悄悄的, 裡麵那位月牙白長袍碧色眼眸、常年溫柔淺笑的主人並不在。
鳴煙鏵這才想起來殷旬之前說他要回魔宮處理魔界儲君的事情。這會子殷旬應該還在魔宮沒有回來。
這麼重要的樹鳴煙鏵自然不會種到魔宮裡去,萬一被人砍了, 她和殷旬都得玩完。
而這個小院子本就是不堪打擾的魔君偷偷造的,後來又被鳴煙鏵裡裡外外施了數層結界,可以說是十分隱蔽,剛好能把這棵樹放在這裡。
鳴煙鏵左右看了看, 凡是有土的地方都被殷旬種上了植物, 唯有後邊溫泉旁邊有一塊空地。
她小心翼翼地將白葉子樹栽進去,又把自己的神格渡到樹中。被改造後的大樹融合了鳴煙鏵的神格,卻沒有變得更加茂盛, 反而有幾片葉子掉了下來。
這是因為鳴煙鏵將它設成了兩格格位的容器,如今的大樹不再靠樹根吸收養分,而是靠鳴煙鏵的神格滋養。
鳴煙鏵的神格滋養它的同時, 樹也同樣反過來滋養鳴煙鏵。兩者相輔相成, 互補長存,足以支撐上千年。
但是此時的樹中兩格隻填上了一格,另一格還需要等殷旬將他的魔格也存放進來,這樹才算是完整。
鳴煙鏵本來已經將兵部的事情料理妥當請了長假, 這才帶著樹來見殷旬。
按理此時殷旬不在, 她應該等殷旬到了再一同安放自己的神格。畢竟神格離體,鳴煙鏵一下子修為散了五成。這實在是件危險的事情。
不過這樹已經被她製成了寄存的容器, 若是沒有神格放進去滋養的話, 失去養分的樹很快就會枯死。
比如現在, 就算是鳴煙鏵將自己的神格放進去,這樹也依舊嘩啦啦地掉著葉子,隻有等殷旬的魔格也放進去,兩格格位都填滿後,這樹才算是能恢複到從前枝繁葉茂風吹葉不落的程度。
所以如果殷旬要過段時間才回來的話,一直空缺神格的大樹恐怕撐不到那個時候。就像是有了陽光卻沒有水分、有了土壤卻沒有空氣,缺少其中一樣要素的大樹,衰敗得很快。
二來天魔兩界剛剛大戰過,雙方都是精疲力竭,一段時期內都不沒什麼非要鳴煙鏵解決的大戰不可了。這也是為什麼鳴煙鏵選擇在這個時候陪著殷旬輪回的原因。
之前的兩界平靜了太久,要是沒有江愁楓這次的大戰,她還不敢拋下天界兀自離開。
不過現在好了,就算不像上次大戰後休養生息五千年,一千年的停戰期還是會有的。如果中間出現變數,鳴煙鏵也可以隨時取回樹中的神格,瞬間歸位。
遞上去名為閉關的千年長假也批了下來,如今萬事俱備隻欠殷旬了。
做完這一切的鳴煙鏵剛打算離開,準備過兩天再來看看殷旬有沒有回來。但是畢竟是存放了自己的神格的東西,她雖然在上麵施了幾層結界,尤是覺得不保險。
當即又召來蜚獸,對著小山似的大牛指了指那棵樹,“好好守著。如果殷旬回來了就來告訴我。”
“是主人。”蜚獸領命,踏著蹄子往樹下走去。
鳴煙鏵見它一走,又震落下無數白色的小葉子。隻是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落下的葉子便鋪滿了旁邊的溫泉。
她忍不住叮囑道,“你要輕一點,這樹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不要弄壞它。”
蜚獸點頭,小心翼翼地用自己長長的蛇尾把樹圈了起來。
鳴煙鏵這下滿意了,她看了看覺得沒什麼問題,便轉身離去。
天界的女戰神沒有注意到的是,院子外的樹上,有一抹黑影比她早一步離開。
……
天界·玄鴻宮密室
“稟告主上,那鳴煙鏵進了一處結界後在裡麵待了半個時辰又出來了。”
輝光眯眸,追問道,“你可看見她在裡麵做了什麼?”
暗影低頭,“施結界的人道行高於屬下,屬下不曾看見裡麵的情況。不過屬下能聽見她召來蜚獸入內後說了一句話。”
“什麼?”
“‘好好守著,如果殷旬回來了就來告訴我’。”
輝光擰眉不語。暗影見他深思,又接著道,“探子回報,鳴煙鏵的那頭魔獸蜚是她一位朋友所贈。不過具體是誰並沒有確切的信息。”
輝光冷哼一聲,“能送得起四大魔獸的還能是誰。”
“主上英明。”暗影道,“屬下這些日子還查到了另一件事。”
“說。”
“百年前領主丹侵犯北境,鳴煙鏵在衛黎發出軍令之後足足一天才趕到。”
輝光喃喃,“這件事我倒是不知道……”
“屬下查出了鳴煙鏵趕來的方位,她是從魔界而來的。”暗影單膝跪著,麵無表情地開口,“隨後大軍班師,鳴煙鏵卻自行離開。在她離開後的兩個時辰不到,就有人發現她出現在了魔界西南。”
“據聞她大鬨西南領宮,劫走了當時被前任西南領主月戚囚禁的魔君殷旬。隨後又向衛黎請了數月的長假,這數月期間,不知去向。與此同時,魔君殷旬在那段時間也毫無蹤跡可尋。”
輝光一掌拍在了桌上,他雙眼緊閉,麵色痛苦,“該死,竟然、竟然那麼早就……”
隨即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背對著暗影揮了揮手,“你下去吧。不用再盯著她了。”
暗影抱拳,“是。”下一瞬消失在了原地。
沒有人能想得到,傳說中神出鬼沒的戰神榜第二甘願做輝光的一個小小侍衛。
他雖然未必打得過鳴煙鏵,可不被發現的跟蹤並不是什麼難事。是故不管是鳴煙鏵還是秦易文等人,根本就對他沒有察覺。
輝光有一把明麵上的長刀,那是鳴煙鏵;同時這位帝君也暗藏了另一把私下的匕首,那便是暗影。
如今長刀鏽跡斑斑,他不得不以酸洗之了。
……
…………
天界·北界
秦易文駕著兩匹三眼白駒,文弱的書生獨自一人,棄車駕馬一路從帝宮連夜狂奔至北界。
文昭司君滿麵焦急,雙目不夠用還開了神識,極力尋找衛黎的身影。
終於,在一片未重植好樹木的荒土上,他尋到了衛黎的影子。
“易文?”衛黎來北界也有兩個月的時間了,他幫著遷過來的百姓一起整理了被破壞的城鎮、修補了被燒成焦炭的土地,雖然沒有官職卻被這裡的百姓讚不絕口。
北界領主被江愁楓殺死之後這個位置一直空缺,北方的官員私下也來找過他,有意等過幾年聯名上書舉薦衛黎擔任北界領主一職。
帝都一彆之後,衛黎看了臨走時秦易文塞給他的紙條。上麵大意是他會幫著自己在朝中積蓄力量和兵權。隻待時機一到便可掌控全局。
衛黎雖然因為這些年對帝君的處事方法越來越不滿,尤其是在帝君威脅他用煙鏵聯姻之後,這種不滿更是到達了頂峰。但他到底還念著從前的帝君對自己的厚恩,心中一時搖擺不定,並不是太想謀逆。
“衛、衛黎。”秦易文翻身下馬,卻因為長時間的駕馬而雙腿發軟,直接從上麵倒了下來。衛黎急忙扶他,“怎麼了,出了何事?”
秦易文抓著衛黎的手臂,麵色蒼白,“輝光將煙鏵困入了玄蠱大陣之中!”
“什麼?”衛黎睜大眼睛,“煙鏵忠心耿耿,剛剛擊退魔軍立了大功,為何要將她打入玄蠱大陣?”
玄蠱大陣,專門囚禁犯了重罪的大神。
裡麵漆黑一片,不見半點光亮,空氣之中更無半點靈氣。被關入之後四肢動彈不得,不論是強身健體還是入定修煉皆不能成。
不少大神被關進去後再出來就癡呆或是癲狂了,更多的則是直接選擇爆體而亡。
衛黎不敢想象,為什麼輝光會把煙鏵關到那種地方。
這對於一心修道練刀的煙鏵來說,是比抽筋拔骨還要痛苦的事情。
“不知道。”秦易文搖頭,“但我猜測,輝光是發現了煙鏵和殷旬有來往的事情了。”
“快上馬。”秦易文將其中一匹三眼白駒的韁繩遞給他,“今日輝光帶著帝後去了含香社祭拜,禁地守衛薄弱,你若想見煙鏵就隻有今天了。”
衛黎沒有多想,當即翻身上馬。兩匹白駒載著主人朝南方飛去,如兩道灼光破開了黎明前的黑夜。
……
鳴煙鏵被關進來的第三天,沒有聲音,沒有光亮,沒有靈氣。這樣虛無混沌的狀態讓她一度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這專門懲罰大神的陣法彆說是現在失了神格隻有五成法力的鳴煙鏵破解不了,就是鼎盛時期的鳴煙鏵也奈何不得。
被關在裡麵的神仙,就是連眨眼都做不到。全身上下每一個地方都被禁錮。空氣中沒有一絲靈氣,也就不能入定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