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事不過是個契機,咱倆分工或合作,都得完成,在此過程,你冷靜冷靜,我也適應適應……總比進進退退、反反複複,來得舒爽些!”
見他踟躕不決,她柔聲道:“三郎,聽我的,我好歹比你多活……”
“你再說比我多活、比我年長、比我經曆多!我就堵你的嘴!……用我的唇!”
徐赫粗暴地打斷她,又擺出一副“你試試啊”的表情。
阮時意生怕他動真格,話到嘴邊,強行咽回。
這沒羞沒臊的行為,他做得出。
她的初吻,正是與他爭論之時,被他猝不及防奪走的。
他擅長把唇槍舌戰,轉化為另一種“唇槍舌戰”。
嗯……原來,她連這事也沒忘。
*****
二人初步達成一致,收拾畫卷步出竹亭,正欲作彆,阿六像掐準時間,帶領雙犬飛奔而回。
“叔叔——!姐姐!等等我啊!”
徐赫臉色難看到了極致:“喊什麼‘姐姐’!叫‘嬸嬸’!”
“欸?”阿六撓頭,再三打量阮時意那身素淨的少女裝束,一臉狐惑。
“甭想帶壞孩子!”阮時意瞋瞪了徐赫一眼,又對阿六甜甜一笑,“彆聽他胡說,喚我‘姐姐’。”
說完,自己忍不住因語氣肉麻而打了個寒顫。
雙犬搖頭晃腦,圍著徐赫亂轉,蹭了一陣,改而蹭阮時意,同樣異常親熱。
徐赫心間難辨悲喜。
他曾邀阮時意去他住處,是為測試兩條大犬的反應。
目睹此情此景,他相信實情與猜測的無太大差彆。
——褪色珍珠,應是那凋零冰蓮所結的冰蓮籽。但凡服食過冰蓮根莖葉籽的人,極可能自帶某種特殊氣息。而“探花狼”,對此氣味有著與生俱來的敏感,因而得到雁族王族培育和賜名,
深埋雪裡數十年的他,注定被這兩“探花狼”挖出。
至於為何不早不晚,暫無定論。
拆掉了兩個銅鈴,雙犬真能蒙混過關嗎?
記憶中,大毛曾對殺雁族細作的蒙麵神秘人示好,是否意味著……?
一想到雙犬極易泄露夫妻與冰蓮的秘密,惹來殺身之禍,徐赫再也顧不上彆的,急急拿上《萬山晴嵐圖》,與阿六牽著狗,快步離開。
*****
眼見徐赫陡然神色大變,三言兩語告辭,阮時意隻道自己拒認做阿六的“嬸嬸”,導致那家夥心生悶氣。
她手捧栗蓉酥,沒忍住拆開油紙,偷偷咬了一口。
外層酥鬆,內層混有栗子、蓮子蓉的軟餡兒香滑可口,可惜太甜膩。
細細整理儀容,她緩步走向馬車。
一眾仆侍無不翹首等她歸來,見她安全無虞,卻沒了晴嵐圖,不由得麵麵相覷。
靜影閃身掠近,悄聲道:“姑娘,您沒事吧?”
阮時意微微一笑:“無事。”
“……那畫,被先生拿走了?”
“借他觀摩幾日。”
靜影滿麵怒容:“姑娘,小的自知不該插嘴,但您把徐家傳家寶隨隨便便交給外人,是否不大合適?此外,您與此人數次單獨會麵,惹來閒言,實在太對不住大公子!請您自重!”
阮時意啼笑皆非。
可她無法向這心性耿直的丫頭解釋,那位“外人”才是作畫的“探微先生”、徐家供奉的祖宗,而她和徐晟,真不是外界傳聞那般……
“靜影,你多慮了。我向你保證,那位先生絕不會傷害徐家人,有關他的事,你無須再管。”
靜影咬住唇角,似是受了百般委屈。
阮時意內心既憐惜,又無奈。
她聽從徐明裕安排,收靜影在側伺候,隻當對方是個有點來頭、武藝高強、心地單純的丫頭。
相處一段時日後,她才恍然記起,早在好幾年前,便已見過靜影。
隻是那時的靜影,年約十五六歲,眉宇間英氣勃發,沉默寡言,出手狠辣,打遍京城未逢敵手,被譽為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是內衛府人人欽佩畏懼的程指揮使,更是洪軒、徐晟、藍曦芸等人心悅誠服的前輩楷模。
哪會像眼下這般,零嘴果子不離口、想法單純、絲毫不懂得看人臉色、想到什麼說什麼?
阮時意不曉得她緣何對徐明裕忠心不二,隻聽說,靜影於任務中被人下了蠱,記憶、心智、言行與此前完全不一樣。
徐明裕讓她當丫鬟,一是為遮掩身份,二是設法解蠱毒,三來保護阮時意。
時至今日,阮時意越發猶豫。
以靜影的狀態,隨時隨地向徐家兄弟彙報她和徐赫的來往細節……屆時,她大概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阮時意一籌莫展,見靜影依舊扁著小嘴,遂拿栗蓉酥哄她:“好了,回去吧!今日之事,不許多嘴多舌!”
“好嘞!”靜影有食物在手,馬上喜滋滋道謝,掰開一半,塞給沉碧。
阮時意暗暗舒了口氣,隻求過些日子,傻乎乎的靜影會將此事數儘忘在腦後。
二人吃完點心,攙扶她坐上馬車。
然則,沉碧凝望她時,忽然麵露驚訝,隨即紅著臉轉過頭。
阮時意暗呼不妙,難道……適才亭中所為,暴露了?
果不其然,眼尖、心直、口快的靜影猝然驚呼:“姑娘!您的脖子!紅了一片!”
此言一出,在場仆役均露出心照不宣的了然。
——嘖嘖嘖,不讓下人跟隨,與英俊男子躲在野桃包圍的亭子裡好半天,自是情難自製,卿卿我我,一發不可收拾……
阮時意登時羞憤欲燃,燒著耳尖,低頭鑽入車中。
素手一扯簾子,怒而將種種猜測擋在車外。
偏生靜影不識趣,掀簾一再追問:“姑娘……這怎麼回事啊?”
阮時意以手捂臉,勉強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
“狗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