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後,眼不見為淨。
隻是,一旦惹來閒言碎語,往後與徐赫接觸,可就麻煩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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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完正事聊家常,阮時意喚毛頭回屋,陪他玩了會兒,又留他們母子三人在瀾園用午膳。
席間,徐晟依然話少得可憐。
他任職時不苟言笑,私下實則活潑開朗又粘人,對阮時意尤為親近,可算無話不談。
若在往日,阮時意關心長孫,必然揪住問個不停,唯恐他受半分委屈。
此時此刻,真正該心虛的人是她這老祖宗。
隻因她後知後覺,忙於與洪家打交道、閉門作畫交換晴嵐圖的日子裡,她已徹底忘卻了上一回,徐晟書閣二樓的驚人發現!
有必要向他解釋一番,省得他想歪了。
一頓飯下來,各懷心事,除了毛頭埋頭猛吃,小肚皮圓圓,哈欠連連。
周氏原是打算帶孩子回徐府歇息,後覺他們祖孫聚少離多,遂親自抱入客房,等孩子睡醒再多陪陪祖母。
周氏出發點是好,偏生忽略“老祖宗”與“徐大公子”之間有著稀奇古怪的傳聞,竟留下二人單獨對弈。
更要命的是,當事人也忘得一乾二淨,為各自的疑慮,命丫鬟仆役退至門外。
偏廳內,沉香嫋嫋,滲人心脾。
阮時意坐在雕蘭海南黃花梨坐榻上,手執瑪瑙黑子輕輕敲了敲,一時沒想好從何問起,左顧右而言他。
“晟兒,你爹可有話要你轉達?”
徐晟坐於下首,悄聲道:“祖母,父親說了,您那樁投毒事件,線索已逐步掌握,但由於無法以開棺驗屍證實‘徐太夫人’中毒身亡,若要進行打壓……”
“那就找彆的罪證吧!我倒不信,這幫喪儘天良的狂徒!隻乾過‘借孩童之手毒殺老婦人’這件作奸犯科之行。”
“是!父親也有此意。”徐晟落了一子孤棋,極具反彈之勢,話鋒一轉,“祖母,您和那書畫先生……”
他說完,長目四處張望,目光銳利,仿佛斷定,“書畫先生”就在此地!
阮時意本在尋思應對之策,經他這麼一打岔,心下窩火。
這孩子!以為她在家裡藏男人、還夜夜**?
她乾得出“讓子孫守孝、自己風流快活”的舉動?
惱歸惱,保持優雅慈祥祖母形象的能力尚在,她淡定一笑:“晟兒,並非你想象的那樣。”
她縱觀棋局,不急於強攻,也不著急辯解,反倒引起徐晟的好奇心。
於是,他挑眉暗笑,率先把自身見聞抖出。
“那日孫兒隨父親、二叔同來,在您的書房聽出有幾不可察的呼吸聲,隻道有高手藏匿、意欲傷人。我正要出手,轉念一想,如若此人圖謀不軌,早可對您或毫無防備的我下毒手。我另尋端倪,忽而覺察,角落短榻上疊著一件男子半臂衫!一下便懂了!”
阮時意故作鎮定:“我那時正和先生探討作畫的技法,恰巧你們到訪,他知你爹是大人物,想回避已來不及,才躲在屏風後……絕無你想的亂七八糟事兒!”
徐晟向她投射蔑視眼神,“我是您的長孫,不是小孫子,你糊弄我四歲的弟弟還說得過去,跟我也不說實話?太傷我心!”
“你這孩子!追根究底,立誌成為老祖宗的閨蜜不成?”
徐晟神秘兮兮笑道:“祖母若與那人兩情相悅,暫時不便公開,孫兒替您作掩護!您不信旁人也該相信我吧?有事兒您儘管吩咐!就是,得讓我提前見一見未來繼祖父!”
阮時意目瞪口呆。
徐赫要是得知,自己從親祖父變成未來繼祖父,是哭是笑?
“真沒什麼兩情相悅,更沒什麼好掩護的!小孩子家家彆想歪!”
徐晟笑容燦爛:“您變年輕後,也學會害羞了?”
阮時意疑心自家乖巧長孫被調了包,全然摸不清,一向孝順聽話的他,為何絲毫不信她所言?
徐晟見她死活不承認,使出撒手鐧:“祖母,老實跟您招了吧!我事後擔心您的安危,送父親和二叔上馬車後,折返而回,不慎聽到您和那人的兩句對話。”
阮時意傻眼了,如此說來,徐赫的身份豈不……?
“什、什麼對話?”
徐晟忽然忸怩了幾分:“您、您您……確認要我說出口?”
阮時意腦子“轟”一聲,炸了。
這小夥子聽見什麼了?
時隔十多天,她早將徐赫說的話全數丟在一邊。
有關取回晴嵐圖的計劃?好像提到皇帝?還有洪朗然?
徐晟麵露尷尬,搓著指頭,小聲嘀咕:“我首先聲明,我絕非有意偷聽您和情郎的情話……我隻不過確認您的安全,得悉您無礙,我立即溜了,半刻也沒停留!”
“情、情情話?”
她何時與徐赫說情話了?她怎麼沒印象?
徐晟一副“你還想抵賴”的語氣,“你當時很生氣,大聲說了句‘清白名聲,全被你毀了’,那人笑著說……說……什麼您的清白早被他毀了,再毀點名聲不算什麼……他要對你負責到底。”
他說完後麵兩句,一張淺銅色的臉漲得通紅。
狡黠眼光偷瞄阮時意,傳達出一種“沒想到我家祖宗如此熱烈奔放”、“我看你還能如何抵賴”的竊笑。
阮時意向來閒適淡然,多年未體會近乎於“抓狂”的情緒,被長孫聽到此類似是而非的調侃,老臉真不知該往哪兒擱。
然而,她沒法為正清名,貿然揭開徐赫的身份,令徐家陷於混亂危機。
深吸一口氣,她勉力讓自己表現端莊嚴肅:“晟兒,你那天……聽、錯、了。”
徐晟驚呆半晌,俊臉氣得煞白,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瞪視她,顫聲控訴:“您!您還騙我……我究竟是不是您的親孫子?你有新情郎就不要孫子?抑或想要繁衍彆家的孫子,不要我了?”
“小兔崽子!什麼彆家孫子!”阮時意忍無可忍,一手揪住他的耳朵,“瞎嚷什麼?多大的人了!像不像話!”
或許二人動靜有點大,引來門外仆役探頭探腦。
阮時意方覺“阮小姑娘”不該扭“徐大公子”的耳朵,急忙鬆手,低喝道:“敢給我往外傳,以後甭叫我祖母!”
徐晟搓揉耳朵,憋屈嘟嘴:“本就沒想告訴彆人!您年輕了,擰人的力氣也大!痛死了!”
見阮時意悶聲不語,他哭喪著臉,起身理了理衣袍,朝她深深一揖:“孫兒惹您生氣,向您賠罪。”
“我乏了,你先回吧!”阮時意實在不願繼續這無意義的話題,素手輕擺。
“欸……孫兒還想提醒您一句,”徐晟倒退兩步,壓低嗓門,“養狗有風險,您千萬小心、謹慎。”
話音剛落,人已生怕被打似的,施展輕功一溜煙飛出偏廳,轉眼沒了影兒。
阮時意好一陣才反應過來,雪膚漫過徹骨紅霞,昳麗花顏宛如熟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