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皇帝小憩後,玉榮沒有歇息,她在批了奏章。
她挺忙碌的,這些忙碌卻是她願意的。
得了權柄,少些歇息。
這些都是人生的抉擇。要她選,她也願意目前的忙碌。
因為,一切都能見到效果。
當然,批奏章,她其時就是一個工具人。
皇帝有一個小小的秘書班子,那些侍講學士已經給奏章分類。
便是奏章中,也是提了幾條合理的建議。
至於皇帝采用不采用?
這是皇帝的打算。
當然,這一個法子,嗯,是玉榮提的。
玉榮的目的,除了給自己減少一些工作量外。也是想讓皇帝知道,她的權利,也有治衡的。
那些侍講學士,就是分了她這一位替筆皇後的權柄。
這能讓多疑的皇帝更安心。
明明她現在一切的逾越,全是皇帝同意的,全是皇帝扶持起來。
可越是如此,玉榮越是小心。
她知道的,走到她如今的地步。
想回頭,不可能的。
那麼,隻能走下去。
而她走下去,皇帝的信任就非常重要。
偏偏的多疑,那是刻在骨子裡。所以,玉榮需要實際的法子,來緩和一切。
分權。
治衡,就是玉榮想到的法子。
看似她的權柄少了。
實則,她麵臨了皇帝的猜忌也是少了。
而且,她主動提出來的法子,來分了自己的權柄。
這能更好的表明她的態度。
正統帝顯然很滿意。
這不,玉榮現在的權柄,那能自個兒批了奏章,皇帝複查否?
基本上沒有。
總之,皇帝有些怠政了。
倒是玉榮這一位皇後勤快起來。
皇帝的精力算得充沛。
那麼,皇帝不忙碌了政務,他忙碌了什麼?
就玉榮目前來看。
皇帝對於修仙有想法。
皇帝似乎想長命百歲。
總之,宮裡的道士多了許多。
這等事情,按說玉榮應該勸誡的。
可玉榮沒有勸。
玉榮若做了賢後,她應該勸了,那是表明了子不語怪力亂神。
更何況天子乎?
這世道,天子不問蒼生,卻問鬼神。
去求什麼長生不老,這本生很可笑的。
從古至今,哪一個求修問道的皇帝,就沒有一個真正長命百歲的。
可那又如何?
玉榮求的是一個皇後的賢名。
她又不是真正的賢後。
玉榮能上位,靠的什麼?
靠的是跪舔。
說白了,她就是皇帝的馬屁精。
很現實的。
如果她真頭鐵,真跟皇帝硬杠。
那麼,甄皇後是前車之鑒。
玉榮沒頭鐵。
她對於權利,還是非常渴望的。
所以,她很淡然。
皇帝要修仙,那就修唄。
大不了,內務府的小金庫,就是掏了錢財。
皇帝對於求仙問道感興趣。
對於朝廷的政務,自然就會分了心思。
到時候,這些權柄落了誰的手中?
還不是玉榮的手中嘛。
看得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玉榮知道自己的屁股應該挪了什麼位置。
“娘娘,周渭大人求見。”
沈德子進了殿中,跟玉榮稟了話。
沈德子是乾清宮的太監管事。
是乾清宮的太監裡的二把手。一把手是李善,李公公要跟了皇帝身上侍候。
這不,皇帝一離開,去鑽研一下道門的修仙。
於是,李公公就在皇帝跟前近身服侍。
然後,乾清宮的權柄,自然而然的就是落了沈德子的手中。
沈德子很用心的,那是服侍了皇後娘娘。
二聖稱尊。
在皇帝跟前,沈德子得比著李公公退一舍之地。
可在皇後娘娘跟前,沈德子還想求一個位置的。
“宣。”
玉榮回了一個字。
周渭,新上任的鹽道衙門侍郎,三品官。
也是鹽道衙門裡的總攬事。可以說,皇帝的心腹。
這一位升任鹽道衙門的侍郎前,那是承天府的府尹。
是一位有手段,出身寒家的仕子。
能在官場上,一步一步的走到現在的位置。
這是不容易的。
畢竟,三品的官位,這是一道坎。
不是哪一個官員,都能從正四品升上去。
這一道坎,可以攔了無數的有誌之士。
而是周渭就在皇帝的提拔中,從正四品的承天府的府尹位置上,就是爬到了鹽道衙門的正三品侍郎。
這是連升兩級。
總之,也謂是簡在帝心。
這等人物,手段利害。
要知道,承天府的府尹,可不是誰都能坐穩的。
這一府之治,治是京都。
以及京都的首善之府。
總之,這裡缺什麼,就不缺了高貴與權貴。
這等地方,可謂是隨隨便便的一個豪門奴才背後,也是不缺了大靠山。
這等治地府尹,除了有手段。
也得有手腕,能在裡麵平衡各方。
“臣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周渭一進殿中,就是給玉榮行禮。
“平身。”
玉榮抬頭,回了一句。
“賜坐。”
玉榮對著沈德子吩咐了一句。
沈德子有眼色,親自給這一位周大人搬了凳子。
“臣謝皇後娘娘恩典。”
周大人謝了話。然後,落坐。
“周愛卿前來,可有要事?”
玉榮發話問了。
她可知道的,這一位在忙碌了鹽道衙門的事情。
應該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
“鹽道衙門的差事,臣理出一個頭緒。現在寫了一份奏章,裡麵有臣的施政方略。還請娘娘查看,是否有不合娘娘之意。”
周渭辦事,可不是拖拉的。
這真是求問施政方略,合乎上意否?
玉榮不相信。
她對著沈德子頷首。
然後,對方拿過了周渭手中的奏章,再是恭敬的遞了玉榮的跟前。
玉榮接過了,翻開後,一一仔細的查看。
不得不說,裡麵的條條款款,寫的非常的仔細。
看得出來,這一位周大人還是用足心思。
在這裡麵,玉榮看到的有一樣嘛。
那便是她提出來的,去給周大人幫襯的兩個副手。
不管是龐成,還是任子羽,這二人都多得周渭的誇讚。總之,似乎這些裡麵的功勞,也有二人一份。
看得出來,周渭不是吃獨食的。
“事情總是做出來的。一切都是新法,這效果如何?隻能見後效。”玉榮說的實話。這再好的法子。
實事不出來前。
誰知道結果究竟是好,還是壞?
“當然,本宮信任周愛卿,周愛卿是聖上點的將。你之功勞,聖上一直記著。依本宮看來,周愛卿你是簡在聖心。”
玉榮給周渭戴了高帽子。
“你之能耐如何?聖上信任。既然聖上信任,本宮自然亦是信任的。相信鹽道衙門在周愛卿的領導下,一定會做出一翻大的成績來。”
玉榮的目光中,帶著欣賞。
這當然是表現出來的。
實際嘛,玉榮對於周渭的感想,一般般。
畢竟,這是皇帝的心腹。可不是她的心腹。
當然,目前皇帝信任她這一位皇後。所以,周渭可放心的用一用。
“一旦成績顯著,本宮會替周愛卿在聖上跟前請功。”
玉榮合上了奏章,她直視了周渭整個人,用一種俯視的態度,說道:“皇家不會忘記了每一個立功的有功之臣。”
“臣定當竭儘全力,完成聖上、皇後娘娘的托負。”
周渭起身,也是給了保證。
“很好,本宮等著周愛卿的功績。”
玉榮笑著擺擺手。
“可還有其它的事?”
玉榮再問一話。
“若無的話,周愛卿可告退。”
玉榮給了答案。
“臣告退。”
周渭倒是利害的告退了。
等這人離開後。
玉榮沒心情看了折子。
玉榮從奏章中還能看出來的一件事情。
就是龐成、任子羽二人,怕是在周渭手中,就是拿捏的麵團團。這二人在下層的官場,混得如魚得水。
那是他們久在衙門中。
可謂是熟悉了衙門裡的運行規距。
可現在嘛。
周渭這等一步一步爬上來的官員。也是官場久經曆練的。
龐成、任子羽二人就是缺了火候。
不過,玉榮覺得也好。
這些人多曆練一些,沒毛病,隻有好處。
至於他們往後,還能不能繼續的往上爬?
玉榮是他們的主子,又不是他們的奴才。她需要的是有能耐的才乾之士。
如果有能耐,自然能出頭。
沒能耐出頭的,她也不會再多給機會。因為,給無能之輩出頭的機會,那是會誤事的。
皇家的鹽道衙門改製。
鑒寶閣裡,新的鹽田拍賣。
很多事情,下層的百姓不知道。
可上層的人士,都是消息靈通的。裡麵的利益很大。
可能吃下去的。
自然得有相應的實力。
金礦,也得有能耐的人,才能守得住。
若不然,小兒持金行於鬨市,那是找死。
東宮。
太子知道坤寧宮的舉動。
特彆是皇後現在的動作越大。
坤寧宮的權柄越重。
太子壓力很大。
雍郡王開始上朝聽政了。
太子壓力徒然添加。
他都快夜難安寢。
“孤得有些動作了。”
太子這般輕輕呢喃一句。
他當然不會甘心,這般退出了他的舞台。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太子燃起了野望。
正統十九年。
夏。
天熱得緊。
這等時刻,朝堂上出了一點子事情。
乾清宮。
皇帝難得的,沒去修仙。
他與皇後坐一處,還是談論了最近的大事。
“朕聽說,韋愛卿病了。”
皇帝隨意的問一句。
看似隨意,可玉榮知道,這壓根兒不是隨意。
皇帝是有意的。
“是啊,韋首輔病了,我還賜了韋府好些藥材。讓太醫去走了一趟。太醫回來稟了話,說是韋首輔是勞累朝政,加之天氣變化,這暑天熱了些。一時間有些中暑。”
玉榮簡單的說了一下情況。
真不是大毛病。
簡單的小事兒。
“韋愛卿為朝廷效力,也是多年辛苦。有功勞,也有苦勞。萬萬不可讓人怠慢。”皇帝說了此話時。
他又笑了,說道:“梓橦你的重視,很好。”
“……”
話這般說,皇帝卻是一時說完後,又是沉思起來。
似乎在思考什麼。
玉榮沒打斷皇帝的沉思。
她等待了結果。
稍片刻後,皇帝又說話了。
“梓橦,你看,朕是不是讓韋愛卿太過於辛苦操勞了。”皇帝這般的話說出來。
玉榮能講什麼。
“為朝廷分憂,這是天下臣民的福氣。韋首輔得了聖上的信重,也是儘了臣子本份。”玉榮這般回了話。
“朕瞧著,是應該賞了韋愛卿。還得重賞。”
皇帝給了肯定的答案。
“要不,朕下一道聖旨。賜了韋愛卿太子太傅,同時,亦是讓韋愛卿好好的修養,人老了,身子骨要緊。萬萬不可再操勞。宜養天年,享受一下天倫之樂。”
皇帝這般提了話。
玉榮想說什麼。
可她還是住了嘴。
這是人乾事?
韋首輔一輩子辛辛苦苦的爬到了現在的地位。
那是皇帝之下,群臣之上。
這是領導群臣,宰執天下。
這等權柄,韋首輔樂意放手?
玉榮很懷疑的。
可皇帝的決心,是一時起意?
還是有意為之?
在玉榮看來,這很重要的。
因為,韋首輔的嫡長孫女可是她的兒媳婦。是雍郡王妃。
這是重點。
“聖上關愛臣子。聖上覺得好,我也沒覺得哪處不好的。”
玉榮從來跟皇帝一個態度。
她不會反駁了皇帝的話。
哪怕皇帝的態度,有時候,會損失了她的利益。
可站在更長遠的角度來看。
她不能為了一時的爽快,真的得罪了皇帝。
那會讓東宮的太子笑掉大牙的。
“嗯。既然梓橦也覺得朕的法子好。朕看,這一道聖旨,梓橦,你擬定以後加蓋玉璽,傳於輔臣留檔。由禮部去傳旨吧。”
皇帝吩咐道。
玉榮低了頭。
她回道:“好。”
可心中,玉榮是波瀾起。
她擬定了聖旨,還是傳了輔臣們留檔。
什麼意思?
自然是皇帝把她推到了風頭之上。
而韋首輔會不會以為,這一切是她的意思?
玉榮想了想,又笑了。
韋首輔會明白,這不是她的意思。
她不會那般傻,給自己減少了朝堂上的助力。
玉榮能想到的,是來了,來了。
皇帝又在平衡朝堂上的局勢。
哪怕她有時候,也是退讓了。
哪怕她多方讓皇帝安心,去快快樂樂的修仙。
顯然,皇帝覺得坤寧宮的勢力,還是太大了一些。
於是,皇帝就是伸伸手,想把韋首輔給削下去。
同時,這是給東宮減輕了壓力。
玉榮會拒絕嗎?
玉榮不會的。
因為玉榮看得清楚。
皇帝怕是心中不安了。
畢竟,皇帝去修仙。
朝堂上的一切,還是正常的運轉。
天下缺了皇帝,貌似還挺太平的。
說什麼國不可一日無君?
這皇帝離崗了。
一切不也一樣的照舊。
這天下離了誰,日子照樣過著。
皇帝不安。
玉榮當然不會加深了皇帝的不安。
相反的,她要安撫一切。
至少,她是需要皇帝的支持。
莫名的。
玉榮渴望了權柄,更自由的行駛了權利。
現在的不自由。
相對的約束,讓她有許多想做的事情,還是不可以去做的。
畢竟,皇帝是什麼態度。
她還得什麼態度來處理了朝堂上的事情。
她隻是一個工具人。
做了工具人,就要有工具人的覺悟。
韋府。
韋首輔病了。
有皇宮賜下的藥材。
有皇宮裡的多翻關懷。總之,韋府上的韋家人還是受用的。
直到禮部來宣讀了聖旨。
這讓韋首輔好好修養,那裡麵的暗示,就差沒成了明示。
擺明了,就是讓韋首輔退休。
總之,韋家人不高興。
這韋首輔在朝,那跟不在朝的區彆。簡直大破天。
到是韋首輔領了聖旨,那是非常的平靜,還是拜謝天恩。
那禮部的官員,也是得了紅包。
待禮部的官員一離開。
韋首輔又是坐回了小榻上,然後,既然的歇歇。
他是真病了,人老了,毛病嘛多起來是必然的。
“老了,老了,也是惹了人嫌棄。”
韋首輔感慨。
他當然瞧出來了,皇家的態度。
若是識趣的,就應該主動告老,那是退位讓賢。
可這權利,首輔,那是宰相之權。
這等權利在手,哪一個人都是舍不得。
韋首輔也不例外的。
就是這時候。
管家來稟話,說有小公公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