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了客,黎周周站在院子裡,衝著隔壁院子方向看了好一。
他不知道怎麼說,是覺得人活著就有希望。
可馬嫂子不這麼覺得,馬嫂子沒啥希望了。
一天的買賣黎周周提不起什麼興致,賣完了收拾好……
顧兆下午放學到了家,一推門就說:“我剛巷子就發現不對勁,出什麼事了?家家戶戶門紮堆聊天的。”
如今春寒料峭,吃飯做飯的時間點,平日裡家是各回各家了。就算是聊天說閒話也是兩兩三三串門,可沒見過今日七八個圍著說的。
周周接了相公書包。顧兆一看老婆神色不對勁,悶悶不樂眉宇憂愁,不由心往下沉,臉上的輕鬆也沒了,一手握著老婆手,“怎麼了?是不是家裡發生什麼事了?”
“不是咱家。”黎出聲,“隔壁的小馬媳婦今個早上上吊自殺。”
顧兆:“人沒事救回來了吧?”
“沒事。”黎周周答。
黎看出兒子一天不高興,打著精神做生,他笨嘴拙舌不知道說啥,就想兆兒哄哄周周,說的詳細了,“早上周周去錢,瞧見了小馬媳婦上吊,周周給救回來了。”
顧兆聽了直皺眉,雖說馬嫂子性命無虞,但他家周周時衝屋裡一定是受了影響,估摸抱人下來是急和怕——是沒救回來,那他家周周肯定得自責。
“先喝熱水緩緩,不怕,人回來了沒事的。”顧兆給老婆倒熱茶哄著。
黎周周坐在凳子上,他以前也不嬌氣,可心裡擔憂了一天,聽相公哄他,就有些止不住的情緒上來,說:“我沒事,就是、就是時害怕,手是抖得,我不敢想,晚一些馬嫂子真就沒了,舌頭吐出來了。”
“現在就是周周救回來了人,馬嫂子沒死,人在,周周很厲害做的很好。”顧兆握著老婆手重複一遍又一遍的話。
黎周周時安排起來看著鎮定,那是被逼的,就是學相公,遇到了事先不慌冷靜下來,其實手是冰涼,滿腦子是去看到馬嫂子子晃動的樣子。
“真的沒事了。”
黎周周便踏實了,覺得自己跟小孩似得相公哄,說自己沒事,做了飯相公餓了吧趕緊吃飯。
一家人吃過飯,洗漱躺床上。
現在天短黑得早,加上今天發生這樣的事,周周小課堂停了一天,顧兆拉著老婆上床,連著被子裹著老婆緊緊抱著,說故事說學校發生的事情。
不知不覺就這般睡了。
可夜裡黎周周驚醒了,他做噩夢,夢見自己衝去,馬嫂子舌頭吐得老長老長,人臉是煞白的,已經死了。
頓時一冷汗嚇醒了。
黎周周幾乎剛驚醒,顧兆也醒了,先抱著周周輕輕拍背順著,點了油燈,披了衣裳,屋裡炭火取暖爐子上有鍋,倒了熱水,遞給周周。
“彆怕,喝熱水,我在這兒。”
顧兆一看,周周腦門上是汗,背脊裡衣濕了,趕緊找了一套新的讓周周換上。黎周周自責,明個相公去學堂,被他吵醒了——
“誰說是你吵醒的,我剛偷偷摸摸趁你睡著想親你。”顧兆說完撇了嘴,“可是被周周給發現了,不然你明天一早臉上就多個牙印。”
黎周周沉甸甸的心一聽相公這通話,不知道怎麼的就笑,說:“相公老胡說八道逗我。”
“你就知道胡說八道了?”顧兆接了杯子放一旁,上了床鑽被窩,把周周抱了個滿懷,一張湊過去,親了老婆臉頰一:“我不僅給周周臉上留牙印,有彆的地方。”
黎周周癢的縮脖子,可夢裡害怕的陰冷不見了。
兩人真胡鬨了一回,這次黎周周出了汗,心頭火熱,又累又困,睡得香,一覺到了天亮。顧兆是沒怎麼睡,先親了親周周,隔壁家的事看樣子得問問,解決,不然周周老操那家的心……
第二天馬家的鋪子是沒開門。
馬嫂子是心存死誌,她男人怕了,悔恨自責,天守著。巷子裡鄰裡鄰居聽見馬嫂子男人哭訴的話,說自己不是人,自己該攔著,是他初的錯,是他沒辦孩子苦了桂娘你……
可有啥用啊,鄰裡聽了心裡同情,也沒彆的辦。
黎周周打起了精神做買賣,不讓相公擔心他。到了下午,相公回來了,連著鄭哥也到了。
“不用倒水了,我和哥去隔壁馬家,一哥回去吃飯。”顧兆先說。
鄭輝點頭:“對的,我回家,柔娘等我吃飯,不用招呼我了。”
“周周一起過去,我和哥倆男人不好。”顧兆是尋了個借。
黎周周忙點頭,不知道有啥事,就跟著相公鄭哥敲了馬家院子門,他不好思空手,帶了些雞蛋,讓馬嫂子補補子。
三人一院子,先看到馬嫂子男人兩頰也紅腫,這就是自己抽自己的。顧兆心裡說了聲活該,不過了正題說:“昨天聽我家夫郎說起來,馬哥先不急著道謝,見見馬嫂子,有事說。”
“成成,裡頭請。”馬家男人招呼人屋,他出來開門,離開院子久了也不安心,唯恐桂娘乾啥事。
馬家的院子小,是三間院子,做生買賣因為擺了桌子打通了兩間,剩下的一間就是平日裡睡覺休息吃飯的,往日馬嫂子勤快,地方雖然小打理的乾乾淨淨,這才不過兩天,從鄉下回來帶的東西糧食堆著,屋裡沒地方下腳亂糟糟的。
馬嫂子婆母帶糧食那也是讓兩子省錢,彆亂花錢,賺的錢多了拿回家,府縣裡的米麵多貴啊。
“不用倒水了。”鄭輝看了環境也不願多留,窗戶關的死死的不透氣,屋裡一股味,說:“你是不是傷了子不了孩子?”
顧兆:……
“我哥沒彆的思,他家裡祖父是專治不孕不育生孩子方向的。”顧兆趕緊解釋。
黎周周聽了眼睛一亮,對啊,是馬嫂子男人治好了病,可不是生孩子了?他先去看向馬嫂子,原木愣愣無神的馬嫂子,這眼珠子轉了下,看了過來。
“是、是,可我時看了病,吃了一年多的藥。”馬家男人說。他家就在府縣頭不遠的村子,事關子孫根,也沒敢心疼錢,專門去的府縣醫館榮和堂看的夫。
“啥用沒有,榮和堂的夫說我這輩子沒指望了。”
馬嫂子眼神那一絲絲的光亮又歇了,男人抱著她說話悔抽自己耳光給她賠罪,她知道男人心裡苦,跟她一樣,她心裡也怨著男人一樣,是初聽她的話,把錢給了歹人是不是就沒事了。
她是不是就不用過那些窩囊日子,受婆母磋磨了。
她明明什麼好著,可就是不有自己孩子,她不痛嗎她不想孩子嗎,她做了夢想生個自己孩子,誰想供小叔子啊。
所以時話趕話,她一怒之下脫而出把心底的埋怨交代了出去,刺痛了男人,所以婆母動起手來,他看著,來雖然拉開了,這桂娘不怨恨,她隻是沒了指望,整日裡乾有啥思。
婆母拿話哄他們,如今聽出來看出來了。
他們倆綁著,隻跟那地裡的牛一樣,日日的乾著,乾著,抱一個孩子,馬家先不願,說是人血脈,不如供自家……這日子真沒活頭了。
“我不知道你說的榮和堂哪位夫,反正我爺爺妙手神醫,治了不少你這樣的情況。”
顧兆在旁添話,“馬哥既然情況已經這麼壞了,壞那也壞不了哪裡去,鄭哥家就在平安鎮,坐騾車過去就一天時間,你們現在也沒心思開鋪子做買賣,不如過去先看看。”
“就算沒指望是老結果樣子,你帶著嫂子去散散心也好啊。”
鄭輝將信遞過去,“我爺爺如今不常坐診,你們是過去,信交給店裡夥計,就說是我介紹過去的,我爹醫術不如我爺爺,你是疑難雜症難治了,那就隻求我爺爺。”
“……”你可真是你爹的好兒子。
馬家男人便動搖猶豫,尤其聽到顧秀才說的那番話,是啊他已經沒了指望希望,壞也不過是這樣,就陪桂娘散散心,是不成了,桂娘尋死,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從馬家出來,顧兆拱手作揖:“勞煩哥跑這麼一趟了。”
“說好了,明個給我留一碗鹵下水,不管他去不去不乾我的事了。”
“是是是,自照辦。”
顧兆笑著送客,也沒多留鄭輝吃飯。
第二天,馬家鋪子是靜悄悄沒開張,巷子裡的人紛紛說,猜著難不成馬家的麵條鋪子關門了?不可吧,馬家的院子一租就是三年一交付,好像是去年才交了錢,剩兩年,不可白空著,馬嫂子如今模樣怕是不成,可在等等,等個幾天緩過來就好了。
黎周周也是在等,他心裡盼著馬嫂子去平安鎮看醫,不管好壞起碼是有個希望的。
到了第三天,天沒亮,摸黑的厲害,黎是套了騾車去拉下水,一出門先瞧見了隔壁夫婦背著包袱。
“黎叔早。”馬嫂子先開打招呼,聲音低啞,若不是安靜,根聽不見。
黎詫異點了頭,說:“去哪裡?順路送你倆一程。”他想著出府縣和去西邊應該是不順路的。
果然,馬家男人說:“不順路,我們想去平安鎮看看。”說完,攙扶著桂娘便走了,消失在巷子頭的夜色中。
黎也沒多說,隻是上了騾車時拍了拍騾子脖頸,長長籲了氣,“好了,好了。”去西邊拉下水了。
來聽馬嫂子說,顧秀才他們一走,天夜裡和第二天白天,兩子糾結難受害怕,怕希望又沒了,可男人說實在不行咱們抱一個誰家的孩子,回去就說成了生。
馬嫂子好歹有了一些些光亮,總比現在婆母給畫的沒影的餅強。
夫婦倆雇了騾車趕在平安鎮城門關之前給去了,天已經黑了,晌午時就吃了些乾糧餅子,連著打聽,幸好鎮子小,很快聽到了鄭家醫館——
“你們往平安街上去,街道上四間門麵就是了。”
兩刻就到了,鎮子小,又趕著騾車,車夫說到了,夫婦倆下來一看,四間鋪子如今在關門,馬家男人趕緊上前打聽:“勞駕問一下是不是鄭家醫館。”
“是沒錯,不過我家關門了,你是看病抓藥等明日早上來。”
“我、我是來看病的,來找鄭夫,鄭秀才的祖父,我有鄭秀才的信,勞您遞一聲話。”
關鋪子的夥計手停下來了,“你認識我家輝哥?”一看夫婦倆滿臉的傷痕,臉上的巴掌印字腫著,不過是皮傷,塗點藥膏就好了,估摸不是為這個事來,一看信上寫的字跡,好像就是輝哥的。
“是,也不算認識,我家住在石榴巷,開的麵條鋪子,與顧秀才的鋪子是隔壁——”
“你認識顧秀才啊?怎麼不早說,先來說話。”夥計招呼兩人來坐,熱情說:“先喝喝茶,你們從府縣來定是兩眼一摸黑,我先問問管事的……”
說罷,人就往院去。
鄭家的鋪子,頭連著院子,夥計休息吃飯的地方,有炮製晾曬藥材的地方,平日裡閒雜人等不的。
鋪子裡空了,馬家夫婦麵麵相覷,不知道為啥,提起鄭秀才也好,雖然夥計沒刁難人,但一說顧秀才立刻熱情起來,搞得馬家夫妻以為說反了。
來管事出來了,熱情給騰了一間休息的房子,讓夫婦倆安心住一晚,明個兒一早讓夥計去宅子裡遞信請老太爺過來。
今個馬家鋪子又沒開張。
黎周周嘀咕,等爹回來,聽到爹說一早天沒亮碰見了夫婦倆,背著行囊瞧著是出城門去。黎周周這下知道了,心定了,便不衝著馬家的院牆操心了。
天顧兆回來,見周周滿臉高興精神奕奕的,就知道隔壁夫妻倆去了平安鎮,天周周小課堂重新上了起來。
次見到馬家夫妻是五日。
正巧顧兆那日休沐在家。
夫妻倆一走這麼幾天,初巷子裡人以為出什麼事,來聽說是求醫去了,心裡嘀咕壞了有八、九年了,求啥醫,指定沒希望了,彆是被騙了。
這日傍晚,乍見到馬家夫妻倆,家夥自然是瞧熱鬨,紛紛詢問關心。
馬嫂子一走這麼多天怎麼看著精神好了,想明白了?
“是求醫去了,多虧了顧秀才找了鄭秀才來家裡勸……”
“鄭老神醫說了,治,就是我之前時間久耽擱了,得一邊紮針吃藥,快了一年時間,慢了得兩三年,我們夫妻倆想著搬到平安鎮上治病養子,這邊的院子退了租。”
啊?
真治啊?彆是騙人的吧。
但這是顧秀才介紹的,黎家鋪子開著,是騙人顧秀才名聲不就是完了。周氏一聽是鄭秀才家,立馬說:“指定沒錯,我初懷四娘沒發覺出來,是鄭秀才一看我說我有了孕。”
眾人突然想起來這茬,對啊,鄭秀才好像說過他家行醫的。
不是騙人可太好了,馬家兩子苦了這麼多年,如今真的醫治,這可是天的喜事了。
因為這喜事,馬家夫妻精神奕奕,去了黎家道謝,一邊處理退租的事情,每年賺的銀子給了婆母公屋,上就留了二兩銀子用來買菜買肉開銷,夫妻倆想著退兩年租金有個十來兩,到時候去鎮上租一間小鋪子,一邊治病一邊開麵館賺錢。
院子主人家也好說話,可以退,不過你們說好了年到期現在不租了,那得扣個一兩銀子才成——
夫妻倆手緊著,一聽就難受,這可是一兩銀子啊。
“不然我租了你家院子成嗎?”黎周周開了。
馬家院子小一些窄,一個年租金是八兩,兩年就是十六兩銀子。黎周周年前就有主想擴鋪子買賣,招人手,如今打著瞌睡送來了枕頭——雖然一間院子是了些,可緊挨著他們家,做起事來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