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坐在雲清緩的房間之中,端起一盞茶聞了聞,又淺淺地啜了一口,讚道:“嗯,入口生香,醇厚濃鬱,這茶可真是不錯。”
雲清緩給自己的茶盞注了一道水,笑眯眯道:“知道迎春姐姐愛茶,特意拿了出來,想要和姐姐一道品嘗。”
迎春睨了雲清緩一眼,放下茶杯,笑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平常最不耐煩賞花品茶,如今竟有這種閒心?”
雲清緩誇張地捂住嘴唇,裝作一副被猜破目的的受傷模樣:“哇,迎春姐姐好厲害,什麼事都瞞不過您。”
迎春見雲清緩如此浮誇,忍不住笑了出來,伸出手捏了捏雲清緩的小鼻子:“你呀,有什麼事就說吧,這麼忸怩作甚?”
雲清緩聞言放下了手,看著賈迎春,上上下下地掃視著迎春的麵容,試圖在迎春身上找出一點點病態的模樣。
隻可惜迎春麵色紅潤,容光煥發,彆說病了,連一點虛弱的感覺都沒有。
雲清緩隻得放棄,實話實說:“迎春姐姐,你是不是不經常生病。”
賈迎春覺得雲清緩這話問得奇怪,不過還是如實點頭:“我自小到大就很康健。那些什麼邪啊熱啊的,幾乎都入不了我的體。”
雲清緩知道紅樓的姑娘,除了林表姐是病西施,其餘各個都和吃了激素似的,說一句妖魔鬼怪快離開都不為過。
所以她也就放棄了繼續討論這個話題,而是開門見山道:“迎春姐姐,若是你裝病,有多大把握不被人認出?”
迎春聽了雲清緩這古怪的問題,不由失笑:“我也從來沒試過。不過裝病嘛,隻要多往臉上撲幾層胭脂就好,也不是什麼很大事。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今兒個儘是問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莫不是有什麼事情是我必須裝病才能幫忙的嗎?”
“嗯。”雲清緩不想和迎春繼續繞彎子,便把十一皇子讓她做的事全盤托出:“我希望姐姐今天回去之後能夠裝病。介時我會以姐姐在秦國公府感染風寒為由,請梁大師姐過府,為姐姐醫治。”
迎春實在是想不通雲清緩為何要這樣做,瞧著雲清緩不似說笑的麵容,有些糾結地問:“然後呢?你肯定還有些其它的計劃吧。”
雲清緩毫不隱瞞:“之後,我希望姐姐想辦法讓梁大師姐去一趟寧國府,為寧國府上的小蓉大奶奶看看。”
“可卿?”迎春有些愕然地看著雲清緩,滿是不解:“為何?”
可卿不過是八品營繕郎之女,雲清緩何必為了她如此大動乾戈。
雲清緩見賈迎春毫不知情的模樣,再想想大房在賈家受到的排擠,撇了撇嘴,悄聲說道:“秦氏是義忠親王的女兒。”
“嗬——”賈迎春倒抽一口冷氣,瞳孔睜大,嘴巴久久地合不上,甚至失態到直接站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反應過來雲清緩方才說了什麼,賈迎春這才顫顫巍巍地坐下,聲音都有些發抖:“緩緩,你說什麼?義忠親王?”
看著賈迎春震驚到五官扭曲,呼吸急促,雲清緩突然就為迎春感到很不值:“迎春姐姐,你想想,若非如此,史老太君和賈二太太又何必如此捧高秦氏。你以前就沒有一點懷疑麼?”
賈迎春:......
話雖如此,但她並沒有往如此驚悚的方向想過。
賈迎春驟然得知驚天秘密,心神俱震,但過了最初的慌亂之後,她反而很快就平複下來,看著雲清緩,道:“緩緩,我早就聽見消息說是可卿不好了。你如此大費周章,莫不是裡麵還有些不可說的陰私。”
雲清緩點了點頭:“我一直覺得秦氏的病症,不是天災,更似人為。所以我想請梁大師姐看上一看。”
不過很明顯,大房是不知道此事的,由此可知,若真的是有人暗中下手,那定是賈母或者王氏所為。
迎春明顯和雲清緩想一起去了。
想到這些日子王夫人在他們大房麵前若有若無的輕視,再想想在賈母那請安時,說起元春,王夫人那隱隱露出的笑意,賈迎春就一陣發寒。
她敢肯定這件事王夫人絕對插了手,並且斷定王夫人認為害死秦可卿對元春姐姐的前程會有莫大的好處。。
但是她實在是不能理解王夫人到底是憑介什麼才會有如此愚蠢的認知。
謀害皇嗣這是大罪,一經查明,可是要誅九族的,王夫人又怎麼會如此糊塗?
雲清緩見迎春麵色不對,悄悄握住迎春的手。
這才驚覺,此時迎春手心竟是如此冰涼。
雲清緩有些擔憂地問:“迎春姐姐,你還好吧?”
迎春回過神,搖了搖頭,垂下眼睛道:“緩緩,我沒事。”
雲清緩歎了一口氣,隻覺著賈府有著這等是非不明的人,著實是大觀園這些金相玉質的女兒們的悲哀:“迎春姐姐,秦氏的身份,你也要牢牢地瞞在心底,切記不要走露風聲。”
賈迎春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我曉得的。”
秦可卿的事,說到底也是皇家醜聞。私下明白也就罷了,若是大剌剌地說出去,讓皇家蒙羞。恐怕陛下第一個不會放過的就是賈家。
雲清緩和賈迎春又說了些話,便讓白露把迎春送了出去。
看著迎春離去的背影,雲清緩坐在桌邊,用手背托著下巴神遊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雲清遲走進來時,見到雲清緩呆呆的模樣,挑了挑眉。
坐在了雲清緩的身邊,曲起食指敲了敲桌子。
雲清緩聽到聲音回神,先是看向前方,又轉頭,這才看到雲清遲:“大哥,您怎麼來了?”
雲清喻給自己倒了杯茶,聽了這話有些失笑:“怎麼,我不能來麼?還是你最近的功課又落下了?”
雲清緩聞言自知不妙,立馬狗腿道:“當然不,我的院子,大哥自是隨時都可以來。我的功課也一直是做好的,就等著大哥隨時檢查。”
雲清遲這才滿意了,看著雲清緩,問道:“緩緩,你方才在想些什麼?如此出神。”
雲清緩歎了口氣,有些惆悵地回答:“大哥,我昨天忘記問英王殿下了,所以現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麼陛下一定要讓梁大師姐去給秦氏看病。太醫院有那麼多醫術高超的太醫,為什麼陛下不讓他們去呢?”
雲清遲聽了這話,瞬間笑了:“你啊,還是嫩了點。”
雲清緩這才意識到,京城第一才子就在她的麵前,瞬間換上了諂媚的笑容,挪了挪自己的小身子,靠近雲清遲:“大哥,我最最厲害聰明的大哥。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唄。”
雲清遲睨了雲清緩一眼,笑得意味不明:“昨兒個我怎麼聽到有人說,喜歡和二哥在一起玩,嫌我過分嚴厲。”
雲清緩這才知道雲清遲這是興師問罪來了,立馬義憤填膺:“大哥,這是誰說的。你告訴我,我立馬去給大哥報仇。”
說完,還握了握小拳頭,一副隻要雲清遲一聲令下,她就能夠馬上衝出去為雲清遲身先士卒的模樣。
雲清遲忍不住笑了出來,道:“好了好了,原諒你了。”
雲清緩見到糊弄過去了,立馬放下小粉拳,殷勤地給雲清遲倒了一杯茶:“那大哥,你和我講講。”
雲清遲敲了敲桌子,皺著眉,似乎是在考慮該如何與雲清緩分說:“秦氏的身份,你自是知道,但你不清楚的是,她是義忠親王和青.樓舞姬的私生女。”
雲清緩:......
好吧,她本以為秦可卿的母親再怎麼說也是普通民女,可沒想到竟是如此。
自己精心培養的兒子被一個下九流的人勾去了魂魄,她突然有些理解甄太妃當年的心情了。
雲清遲等雲清緩消化完了上一段話之後,繼續道:“這下你就能明白,秦可卿可以說是皇家的汙點。陛下答應了義忠親王會照顧好秦氏,那自不會食言。可這並不代表著陛下承認了秦氏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