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長吟從他身上傳出。越無虞心中微動,正想到這樣的吟聲頗為熟悉,與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前聽到的有些相像,卻也不是完全相同。這時,又見一股灰霧從阿玄身上散開。
失去桎梏,阿玄振奮之餘,也記得把自己從牢籠帶出的觀瀾正在眼前。
再有,他從觀瀾身上,感受到了渺遠的、來自另一個族群的氣息。
兩者相加,阿玄直接在觀瀾麵前拜下。
觀瀾並未阻攔。他完完整整地受了阿玄這一拜,姿態坦然,氣度矜貴高華,若神看世人。
等到一拜結束,觀瀾才道:“起吧。”一頓,“你應該不叫阿玄。”
據他所知,很少有妖直接用自己的族群當做名字。
在他這麼說後,玄蛟眼神閃動一下,麵上呈現出一絲恨色。
“他不配知道我的名字。”玄蛟道,“不過,您——”
有著救命恩人、玄蛟主族雙重身份的觀瀾自然不同。
“原淮野。”玄蛟說,“我叫原淮野。”
觀瀾在心裡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心想,姓原,看來不是我知道的小世界。
他麵色不動,問:“說說吧,怎麼回事?”
原淮野身體微顫。哪怕已經從那完全無法自控、隻能任憑旁人魚肉的可怕境地內掙脫,他依然心有餘悸。
定了定神,玄蛟終於開口。
他向觀瀾、越無虞講述了一個漫長的故事。
……
……
時到今日,已經很難追溯變故開始的時間。
最先是凡人們發現動物們更好捉了。原本會讓人笑話的“守株待兔”成了現實,隻要找準地方,一天之內撞上五六隻野兔完全不是難事。
這些兔子隻知道直愣愣地往前衝,見了人,也完全不會閃避。那段時間,凡人們都說上蒼寬厚,願意給人族一個飽年。
可快活的日子沒過多久。動物之後,人也出了問題。
吃了最多直愣愣撞來的動物的人是第一批發生變化的。據原淮野說,他們事後查閱各地縣誌,在許多地方都看到類似的記載:某村的獵戶驟然得了癔症,一天到晚,都隻會沿著一樣的路走。旁人問他話,他倒是能回答上來,隻是往往要愣上許久。再有,每日一樣的時候,他們總會說一樣的話。
獵戶附近的人家撞見幾次這樣的場麵,一個個心中發毛,約束起自家孩子,不讓他們再和獵戶家的孩童往來。
到這會兒,依然沒人把這些和那些野兔聯係到一起。
直到出現這種狀況的人越來越多,終於有路過的修真門派弟子察覺問題:一模一樣的症狀,出現在相隔甚遠的幾人身上。這還不算,幾人還有清晰明顯的共同點。
和那些兔子有關?
修真弟子捉了兔子,把事情上報到自家宗門。
雖說“仙凡有彆”,部分門派會覺得自家弟子多事。但這麼做的人多了,總能撞上一兩個對凡人抱有慈悲之心的長老。他們接過兔子,檢查一番,沒有結果。但是,如果把兔肉喂給其他野獸,那其他野獸也會出現同樣的狀況。
不能再吃了。幾家醫修大能碰麵,共同得出了這個結論。
但這話說來容易,實際執行上卻難如登天。
各大宗門是有朝凡人傳訊的渠道。以往時候,凡人們也會爭相這種時刻爭相露臉。若是辦好仙門的差事,哪怕自己一身凡骨,難入仙途,沒準兒仍有整村被遷入仙山腳下的機會。如此一來,日日受著靈氣浸染。往後哪天,興許就出一個有根骨的後代。
但這次不同。
仙門要求,凡人莫要再吃自己撞上來的獸肉。
可對凡人來說,此事一來難以分辨,一來,他們可不比修真者,築基以後就能辟穀。人吃五穀雜糧,可這地裡收成全靠老天。遇到荒年,再不吃野獸,是要讓他們餓死?
不可能,絕不可能!
雙方由此起了衝突。最先,隻是凡人們陽奉陰違。被仙門發現幾次,這種“不聽從”擺在了明麵上。
一來一去,仙門也惱了。說到底,會出現異狀的不是他們。凡人要作死,與他們何乾?
人族是這般情況,妖族倒是不太一樣。他們一樣發現走獸身上的怪異之處,各族也都有小妖出現一樣的異狀。族長下令,下麵的小妖自然聽話。可是,不吃那些有問題的走獸,就沒問題了嗎?
原淮野歎道:“我們當時並未想過,那些野兔野雞,也不是天生就隻會沿著一條道走。”
答案隻有一個。他們的土地、水源,包括靈氣,都早已被汙染。
修士、妖族、魔族,不過是比凡人晚一步受害。
八十年過去,整個玄靈大陸徹底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