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次鋌而走險。
眼看城裡、城外始終找不到焦琴的身影, 睿王府的人愈發焦灼,走在街上,都能隨機抓起一個路人,問對方有沒有窩藏自己要找的人。
這種情形中, 自然有人擔憂。倘若他們做不好王爺吩咐的事, 回去之後, 會受到怎樣懲處。
他們私下議論:“近些日子,王爺真是愈發高深莫測。”
——這話實在委婉了點兒。實際上, 應該:殷玄從前雖然也算陰晴不定, 人前人後兩張麵孔, 但他們這些在王爺身邊做事的人,總能琢磨出一二王爺心跡。可現在呢?下江南, 炮製“證人”,這還在睿王府這些人的理解範圍內。但王爺指明要他們去買袁麗娘,就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算了。上位者的心思,如何使他們能揣摩的。
“說來,前些日子,我不過對王爺說了句秦家那小子不識好歹, 就被王爺訓斥。”
吐苦水的匣子一打開,就有些關不上。
有了這句話, 瑞王府的其他人也心有戚戚, 說:“是。不知為何,近來王爺對秦家那小子十分賞識。”
講到這裡, 記起“秦家小子”這會兒同在餘杭。一行人相互看看, 開始議論:“說來,秦家那小子人呢?仿佛今日都未聽到風聲。”
再一打聽,人已經回去了。
睿王府的人:“他從李家走後不久, 焦琴就失蹤。如今咱們排查雖嚴,卻也不會對著京中來的貴人嚴格。”
說到一半兒,相互看看,都察覺心跳。
他們並不是就斷定,秦縱一定是那個帶走焦琴的人。但他們忽然意識到,此前覺得天衣無縫的排查,其實有頗大漏洞。
若是其他人,那還好說。但秦縱,著實讓人無法安心。
睿王府的人兵分兩路,一麵依然留守餘杭,另一波人快馬北上,去追秦縱搭乘離開的船。
重金之下,船老大早早開了貨倉,讓他們翻找一遍。其中,秦縱那些櫃子箱子更是被重點檢查。
一無所獲。
睿王府的人來到秦縱門前。到底知道秦縱不好對付,並未直接闖入,而是裝模作樣,扮演醉酒鬨事的人,隻欲朝屋內看上一眼。
秦縱不知這些細節。但他知道,眼下正是危險的時候。平常一日三餐,秦縱都隻叫了一份,至多說自己胃口大,讓人多加些。端來之後,與焦琴分吃。絕不露出絲毫痕跡,讓人知道自己這邊實則有兩個人。
可現在……
砸門的聲音還在繼續。眼看木門“哐哐”作響,抖動不停,甚至有直接被砸破的趨勢。秦縱終於“忍無可忍”,隔著門,罵出一句:“他大爺的,誰在惹事兒?!知不知道爺爺是什麼人,再鬨場子,就直接把你從船上丟下去!”
講話的時候,有意將嗓子壓粗、壓低。
外麵的人愣了。
這情形與他們所想不同。裡麵那人,仿佛並非秦縱。但若說是焦琴,同樣不可能。雖聲音不同,但裡麵的人,可是一口地道京腔,絕非作假。
瑞王府的人咬咬牙。他們疑心是船老大蒙騙他們,自己找錯了地方。但想到貨艙裡那些東西,這也的確是秦縱上的那艘船。
正躊躇不定,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道嗓音。清朗許多,隻是說話人的麵孔隱在陰影當中,問:“何事喧嘩?”
睿王府的人要斥一句“與你何乾,滾回去睡覺”,又聽那個聲音說,“我是秦老將軍、秦戎之子。哪來的醉漢,還不快快離去?!”
這話出來,不隻是睿王府的人,就連屋內的秦縱,同樣愣住。
他和焦琴麵麵相覷。屋外,睿王府的人們隻見說話之人的影子一閃而過,轉眼就消失在黑暗裡。
他們咬咬牙,朝前追去。
雖然聲音不太像,但和剛才那個京腔不同,自稱是秦縱的嗓音裡,帶著幾分北地那邊的口音。說來,更加接近秦縱。
睿王府的人被搞得滿頭官司。屋內,秦縱聽著外間安靜下來的動靜,手放在門上,久久沒有動作。
焦琴小心翼翼地看他。原先想說,趁著他們離去,咱們也儘快換個地方躲藏。但是,秦縱顯然還有顧慮。
人真的走了嗎?這會不會又是一場引自己出去的陰謀?他以為危險已經沒有了,於是將門敞開,把焦琴暴露在外間明顯意有不軌的人眼中。
秦縱深吸一口氣,到底不打算這麼做。
可這會兒,門竟是又被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