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裡, 秦戎霍然起身,李明月同樣“啊”了一聲,驚詫地看著身前青年。
陸青——這會兒該叫“裴欽”了——露出一個抱歉的微笑, 說:“我此番外出遊曆之時, 家父有意叮囑我,莫要在外透露身份,是以此前不曾說明。但如今狀況特殊, 秦將軍、夫人也並非不可信之人。再有, 看如今狀況,的確是我出麵最佳。”
秦戎、李明月聽到這裡, 喜不自勝。秦戎接連說個數個“正是”,李明月也說:“是了!由你出馬, 一切便順理成章。”
裴欽甚至不需要講什麼謊話,來掩飾自己所做一切。他僅僅是把自餘杭發生的一切如實說出, 再從中掩去秦縱的身影即可。
行至杭州城,聽到當地傳言,便欲路見不平。後麵救下焦琴, 問清是非, 帶人北上。
哪怕殷玄的人見了他,知道他與秦縱曾經出現在一條船上,這也成不了鐵證。說白了,那會兒秦縱與陸青完全是陌生人表現。
秦戎、李明月的焦心瞬時大減。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沒了,接下來,就是要如何朝其他皇子敲邊鼓。
再說裴欽。他有了這等打算, 當然不便再住在秦府。好在他雖然有一個將軍父親,自己身上卻還沒什麼官職。此番來京,原先也不算出錯。再借著父親身份去一趟大理寺, 特地選在秦家夫婦和他叮囑過的、並非與殷玄親近之人值班的時候,齊活兒。
在睿王府的人還在焦頭爛額,想著如何拿下秦縱的時候,朝中風雨又起!
出麵的卻不是齊王人馬,而是“恰好”被裴欽找上的明王一脈。
這明王,便是如今出宮建府的皇子中排行最小的一個。上輩子,他原本是少有的未被蘇明淵案波及到的人。如今,正是出於這樣的考慮,認為他隻會欣喜於幾個兄長的把柄從天而降,不會額外出手,把局麵攪合得更加複雜,秦戎夫婦才選中他。
事情發生太快,殷玄來不及做半分反應,就在比前世更快的早的時間,在朝堂上看到焦琴。
他麵色驟然鐵青。好在還記得自己是以什麼麵目出現在朝上,瞬息又收斂神色。
不過,在那之前,他變化的表情到底被其他人收入眼底。
要怎麼做?
焦琴不過是富人家的小廝,按說絕無資格出現在這裡。
而明王這麼做了……殷玄快速地、不著痕跡地九階之上看了一眼,將皇帝此刻的神色收入眼簾。
他心中安定。
以父皇這會兒的表現來看,明王並未與他報備過。
倒是他自己。早在收了蘇明淵那筆銀錢的時候,殷玄就直接把所有東西打包進皇宮,還和父皇“激憤”道,自己從前一心詩書,從未留意朝堂。如今開始辦案,才發現,朝中竟然有這樣的蛀蟲。
這就是讓秦戎夫婦疑惑的、為何事情還是按照與上輩子類似的軌跡發展的原因。
不過,雖然表麵上相仿,內裡卻大有不同。
在皇帝麵前過了明路之後,殷玄就不是在陷害弟弟,而是以弟弟作為餌料,去吸引蘇明淵背後的大魚。
齊王對此並不知曉。這也在殷玄的意料之內,他那好父皇,恐怕還覺得恰好能從中看清楚其他兒子的態度。
可這樣的狀況,對齊王而言,原本就是一樁死局。
如果他極力抗爭,皇帝會覺得他破壞計劃,心頭不喜。
可如果齊王老老實實的,什麼都不做,乖乖認錯,閉門讀書,皇帝也會疑心,他是否真的心虛。哪怕事實證明了,齊王真的清清白白,他也一樣少不了一個“窩囊廢”的名頭。
再有賢王、日後要成為太子的端王……殷玄布出了一場局,真正要把所有兄長弟弟都拉下水。
可是,誰能想到,中間插`進來一個裴欽?
殷玄深呼吸,看著焦琴雖瑟瑟發抖,但顯然早被告知了什麼,這會兒還能條理清晰講話,說起自己在方家所見。
此人也著實有幾分妙處。蘇明淵聽他指控自己,原本大怒,直言此人不過是奸邪小人,他的話定然不可信。然而焦琴一抬頭,笑了,說“蘇大人這塊玉佩,正是方老爺送的。”
朝中其他人:“……”看蘇明淵的眼神驟然變得古怪。
就連蘇明淵自己,這會兒也愣住。
他是真的收了太多東西,此刻要他說起自己身上穿戴的所物件是從何而來,他是沒法說清的。但是,當下畢竟是與自己生死存亡有關的嚴重狀況。按照蘇明淵的意思,他最想做的,其實是一腳踹在那小廝心窩子裡,將人踹死完事兒。但是,這麼一來,無疑是做實了他收了人家的錢,縱著那家人在餘杭肆意妄為。
不過,辯解還是要有的。隻聽蘇明淵嘴唇顫抖一下,說:“你這東西,血口噴人!這玉佩,分明是我家夫人買了料子,特地以我生辰為像,找人刻成!”
朝臣們:“哦~”
焦琴還是一臉憨厚老實的笑容,說:“哦,那我記錯了。”
蘇明淵、朝臣們:“……嗯?”
他們愣住。彆說蘇明淵本人了,就是其他人也開始覺得,焦琴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但緊接著,焦琴又說:“我們方老爺給蘇大人送的那玉,上麵刻的是《清明上河圖》。是比這塊要大很多、精細很多。”
其他人眼神閃爍一下,再看蘇明淵,眼神愈發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