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平日對同學間的八卦傳聞不太關注,並不清楚,自己這個朋友也是在校園論壇中名噪一時的“受害者”。但他也曾聽說過,羅伊德夫人會給每一個被阿列克謝欺負過的學生一架機甲作為補償。
意識到這點之後,保羅瞳仁驀地縮小。
“對。”同學承認,“我其實壓根沒見過阿列克謝。那個帖子,是我閒著無聊的時候編出來的。但是,羅伊德夫人找到了我。
“艾美達是真的受傷了,她每天的治療費用就不低吧?保羅,隻要說凶手是阿列克謝,她就有救了!”
說完這段話,他就離開了。
在同學走後,霍利家的門關了起來,保羅陷入深深的掙紮。
他意識到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如果自己的朋友是這樣狀況,自己以後同樣如此。那阿列克謝,傳說中那個仗勢欺人、做下無數惡事的青年,究竟有沒有做過被傳揚到眾人皆知的那些事?
答案或許是“沒有”。這讓保羅更為痛苦,一邊是妹妹的性命,父母的壓力,另一邊,則是另一個無辜者的清白。
他不像羅伊德夫人過去找上的那些人。當機甲啟動器擺在麵前,動搖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可保羅並非如此,他連第一步都沒邁出去。
朋友走後的第一天夜晚,他甚至都想好了。把這件事咽進肚子裡,憑借一家人的努力賺錢。但當晚,醫院的通訊又過來。如果三天之後不交齊先期治療費用,他們就會停下保羅妹妹的一切搶救手段。
眼看父母在這個消息下近乎暈倒過去,保羅回到房間中,編輯好帖子,按下發送鍵。
他也許是一個卑劣的人,但是他救了自己的家人。
他問心無悔。
抱著這樣的心思,保羅接過了羅伊德夫人的銀色箱子。
給他的自然是“幻紫”,給妹妹艾美達的,則是一架價格更高、功能也更多的機甲,“粉色榮耀”。
“好孩子。”看著保羅眼裡閃爍的光芒,羅伊德夫人唇角微微勾起,“祝你和你妹之後幸福、安康。”
保羅說:“您也一樣。”
雖然是重複過不知多少次的戲碼,但因保羅的妹妹傷勢的確嚴重,這一次,論壇上沒再出現“羨慕”的聲音,而是在事情結束後,依然持續著對阿列克謝的聲討。
不隻在線上。線下,阿列克謝常用的試驗台抽屜裡被擺了死老鼠,他宿舍的房門也被寫滿了帶著厭惡之情的標語。
“坦陶大學裡的臭蟲!快滾!”
“你不配待在這個學校”。
“阿列克謝,你晚上睡覺真的不會做噩夢嗎?”
白發青年回到宿舍時,恰好遇到幾個正在寫字的學生。
他們見到阿列克謝,非但不跑走,反倒當麵罵他:“你怎麼有臉繼續待下去啊?”
阿列克謝聞言冷笑,精神獸白虎從他身後走出,喉嚨裡帶著威脅的聲響。
他畢竟是A+級彆的哨兵,對麵幾個學生原本還想再罵兩句,卻從阿列克謝身上感受到了濃濃的壓迫,到底一溜煙跑了。
看著他們的背影,白虎擺出攻擊的姿態,扔要一撲而上。
這時候,一隻手拍在阿列克謝肩膀。
阿列克謝驀地回頭。原本滿臉怒意,但在看到來人時,他微微怔忡。
“機甲老板幫忙找到了幾個那天和你跳舞的人,”舒堯說,“他們中有人當天就在星網賬號上發了照片。”
阿列克謝聽著,眼皮顫動一下,說:“不……”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舒堯說,“你不是想把家業搶回來嗎?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大家族內部有什麼規矩,你這種爹不疼後媽不愛的人能繼承多少財產。但是,她都和你玩兒了這麼多年輿論戰,你難道不想把她的真麵目公之於眾?”
阿列克謝看他,眼神晃動。
“過了這個村。”舒堯又道,“很可能就沒這個店了。我一個人給你作證,其他人不相信。但有那麼多獸人給你作證,而且,那天正好是他們的豐收節,”這是舒堯剛剛臨時抱佛腳查出來的名字,“咱們人證、物證都足夠,阿列克謝,站出來說明真相吧。”
他嗓音堅定。明明隻是個普通人,卻有著哨兵、向導們無法匹及的頭腦,對機甲、對生活的熱愛,以及對真理公義的執著追求。
看著眼前的青年,阿列克謝的心臟猛地跳動一下。
“好。”他說,“謝謝你。”
媽媽。他心想。我好像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