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絕睡的迷迷糊糊的, 半夢半醒間聽見戚麟在說話。
他試探性的動了一下,然後發覺一整根胳膊橫在自己臉上, 似乎不太方便掙脫這種鉗製。
不過戚麟懷裡確實很暖和,空調好像開的太低了。
戚麟睡的頗沉, 又在小聲嘀咕什麼。
江絕湊過去聽了一會兒,發覺他好像在背台詞。
真是魔怔了。
距離進組的時間越來越近, 其實兩個人都有些緊張。
戚麟起碼和白憑合作過一次, 知道他的處事風格,也清楚他在不同情節上的拍攝要求。
可江絕還沒有和父親一起拍過戲, 自己要強不肯當眾出醜, 也在默默地下功夫。
《仙畫》這個劇本, 情節跌宕起伏, 人物設定也頗為繁雜。
像戚麟在收到劇本的時候,還同時收到了一份念咒手冊。
當時小戚同學認認真真的把裡麵所有的符咒和咒語都看了一遍, 然後打電話給編劇問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答曰, 是搓麻將的時候隨口編的。
編劇是順口嘰嘰咕咕寫的咒語, 問題是巫祝玄幽是要實打實畫陣落符念咒的。
他不光要把這些比貫口還繞的話捋好背順, 還得在表演的時候毫無羞恥心和中二感的再高聲吟誦出來。
所以說選法師就是個錯誤, 吟唱時間這麼長隨時都會挨揍。
編劇團隊準備的非常充分,巫祝的治療係和詛咒係不同陣法咒語都設計的很有係統性。
然而所有的施法動作、結印手勢、配合的表情, 都得由演員自己來塑造。
這些天裡戚麟在家背完台詞背咒語, 樓下經過的路人有時會聽見一耳朵, 一臉驚恐的還以為有人在搞邪教。
江絕的台詞在前期非常少, 少的幾乎沒有。
雖然大夥兒看電影的時候各種熱鬨都看得到, 但是把電影語言轉換到劇本裡,大概是這樣的——
雲燁(一臉憤怒):唬——
雲燁(忍痛):嘶!!
雲燁:嗚……
各種擬聲詞愣是把這條邪龍在劇本裡寫的跟剛做完絕育的哈士奇似的。
江絕還得根據上下文的情節,再拿筆把自己的這幾行台詞標注不同的情緒和內心活動,想法子組織出連貫的表演來。
由於跟白導合作過,戚麟預先性的想要找感覺,有時候會在各種地點癱趴躺,感受小巫祝那種純淨又慈悲的心態。
然而這種感覺還是太遙遠了。
明星這個職業見的眾生太多,得到的喜愛和追隨也太多,有時候會不知不覺地變得麻木。
他這個狀態,隻能演出玄幽的清澈和懵懂,但沒辦法把那種濟世度人的慈悲感找到眼神裡。
江絕翻了個身,試圖把被子掩好,意外的把戚麟驚醒了。
對方似乎剛剛做了個噩夢,身體猛地支起來一半,在發覺是夢的一瞬間又落回了被子裡。
“絕絕——”戚麟在沒睡醒時聲音軟糯的像小孩兒,他伸手揉了揉江絕的臉,小聲道:“我夢見我被白導掃地出門了。”
江絕長長的打了個哈欠:“我也夢到過。”
“要不我明天去廟裡拜一拜吧。”戚麟不放心道:“順便找一找那種菩薩心腸的感覺。”
他這幾天台詞熟了不少,可感覺還是沒有找到。
以這個狀態去劇組,搞不好要被白導又抓著猛訓一頓。
江絕跟貓似的蜷在他懷裡,懶洋洋地任由他揉著自己的頭發,忽然道:“我知道一個地方。”
第二天,他們開車去了市郊的一家福利院。
去的時候沒有空手,各種玩具、書本、營養品,把後備箱和後座都塞得滿滿當當。
他們沒打算留名,也沒有叫媒體來曝光表揚,隻像兩個都市中的普通青年,來到這個似乎早就被社會遺忘的地方。
福利院的門口春聯斑駁,牆上貼著各種廣告單和賣假藥的電話。
院子裡有小孩在追逐著做遊戲,還有老人搬了凳子在曬太陽。
好些工作人員在曬著蘿卜乾和鹹魚,房子已經有明顯的曆史感,但收拾的還算乾淨。
戚麟很少來這種地方,在見到他們的時候,連呼吸都放輕了很多。
在放下偶像這個身份之前,他的生活被壓縮的密不透風。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能有三百四十天都在到處跑通告拍戲做綜藝錄節目,還有二十天在各種晚會和應酬場合假笑。
沒有時間感受生活,也沒有時間多看一看這個世界。
江絕對這種地方很熟悉——一個誌願者阿姨一眼就認出了他,相當熟稔的過來打招呼,還叫其他人來幫忙拿禮物。
好些小孩兒發現有客人來,一窩蜂的湧了過來。
“哥哥來看我們啦!”
“是小江哥哥嗎!”
戚麟在看清楚孩子們的麵孔時愣了一下。
有的孩子頭發是明顯被剃過的,頭皮被縫合的痕跡無法消除,顯然是被虐待過。
有的小孩有白化病,眉毛頭發皮膚都和其他小孩完全不一樣。
還有的小孩兒是盲人,是被另外兩個小姑娘手牽著手帶過來玩的。
他們都揚著無憂無慮的笑容,表現的快樂而又自在。
戚麟在蹲下來接受他們大大的擁抱時,心裡疼的好像被紮了一下。
他能夠真實的感受到他們遭遇著什麼,可他們因並不知道而幸福著。
江絕幾乎每年都會來這裡兩三次,此刻已經陪社工阿姨們去搬放禮物了。
戚麟站在院子裡,看著那些孩子們繼續笑鬨著做遊戲,小心翼翼的去和那些老人打招呼。
他們的衣服陳舊但整潔,院子剛剛被清掃過,還散著濕潤的泥土氣息。
老人的臉和手掌都布著老年斑,有的老爺爺牙齒都掉光了,說話都頗為含糊。
他們有的人會握緊戚麟的手,殷切又咬字不清的絮絮叨叨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