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的鑼鼓聲中,幾十人抬著重重的擔子,緩緩前進。
“是誰家娶妻嗎?”有人笑了,這條街上能夠這麼熱鬨的一定是有人成親了。
“不像。”有人搖頭道,成親是大喜的事情,不管是迎親還是下聘都會穿著大紅色的喜慶衣服,這一群人中可沒見到一個人穿著紅衣服的。
“那是韋家的人。”有路人認出了那群人中走在前頭的是韋家的管家。
“那個是韋家的三少爺。”有人悄悄指著那群人中的某個英俊青年。
有人驚訝了:“韋家為什麼來這裡?”看路線,韋家這是去胡神醫家啊。
“那就對了!”有人笑了,“韋大公子身患隱疾,這普天之下隻怕唯有胡神醫才能治。”
其餘人點頭,古怪的笑,韋家這是送厚禮給胡神醫,以求治病救人了?雖然胡神醫公開承認不會治病,可是胡家有祖傳的壯陽秘籍啊,保不準裡麵就有一兩個藥方是專門治療隱疾的。
那一群人果然一路到了胡家之前,鑼鼓敲得更加賣力了。
“姐姐,姐姐!”小問竹歡快的叫,外麵好熱鬨啊。胡問靜神情平靜,負手看天,淡淡的道:“終於來了,我等了好久了……哈哈哈哈哈哈!你丫終於來了!我終於活下來了!”聲音從平淡到瘋狂,最後幾乎是嚎叫。
門外的鑼鼓聲震耳欲聾,二十米內什麼都聽不見,門內小問竹一手捂著耳朵,一手扯著胡問靜的衣角,睜大了眼睛無辜的看著她,小心的叫著:“姐姐,姐姐!”
“彆擔心,那是給我送禮的!”胡問靜大聲的道,笑得全身都在顫抖。
鑼鼓足足敲了有一炷香的時間,四周已經聚攏了數百人。韋家的管家揮手,鑼鼓聲停了。
韋家的三公子站到了前麵,朗聲道:“譙縣韋家以前得罪了胡神醫,特來道歉,請胡神醫海涵。”對著胡家的大門深深鞠躬,身後韋家的仆役們一齊彎腰鞠躬,久久不曾抬頭。
胡問靜在門內用力點頭,說得太好了,道歉就該這麼沒有腦子,哦,說錯了,是有誠意,哈哈哈哈!
四周看熱鬨的人們驚訝了,韋家大張旗鼓竟然是向胡神醫賠禮道歉來了?不知道韋家在何處得罪了胡神醫?
街上靜悄悄的,所有人都盯著胡家緊閉的大門。
“該我了,該我了!”胡問靜在門內低聲歡呼著,小問竹看著激動的胡問靜,學著她的模樣深呼吸,挺胸凸肚。
胡家的大門慢悠悠的打開了,胡問靜牽著小問竹的手,傲然看著鞠躬行禮的韋家眾人,鼻孔向天:“我就是胡問靜,你們是韋家派來向我道歉的嗎?”
韋三公子差點罵人,哪有這麼當眾打臉的?你丫會不會做人?但形勢逼人,韋家沒有選擇的餘地。韋三公子努力的告訴自己,他,以及韋家不是在向胡問靜低頭,而是在向半個譙郡的門閥低頭。
“是,我們韋家特來向胡神醫道歉。”韋三公子真是佩服死自己了,這幾個字絲毫不帶煙火氣,誠意滿滿的,換成四弟八弟一定做不到。
胡問靜抬頭看天,久久不語。小問竹看看胡問靜,又怯怯的看看四周的人,悄悄的站在了門檻上,踮起了腳尖,使勁的學著姐姐看天空。
韋家三公子等了半天不見胡問靜說話,莫名其妙極了,這是怎麼回事?他悄悄的看身邊的管家,管家使勁的搖頭。按照禮儀,在韋家致歉之後,胡問靜該回答誤會誤會,大家都是一家人之類,然後快步搶下台階,雙手扶起一直鞠躬的韋三公子,年紀比韋三公子大就喊“賢侄請起,折煞老朽了”。年紀比韋三公子小就該滿臉通紅的扯住韋三公子的衣角,“三哥哥,你怎麼能這樣,難道我不是你的妹妹嗎?為什麼哥哥要對妹妹低頭?”總而言之,最後賓主雙方要手牽手,愉快的微笑著,一齊走近胡家,表示冰釋前嫌,既往不咎,以後共創和諧社會。
這是華夏千百年來最最最基本的禮儀,與門閥或者平民沒有關係,隻要是個華夏人就該知道這最最最基本的套路。
可如今胡問靜從第一句對答就囂張跋扈亂七八糟的,韋三公子和管家縱然見多識廣,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怪不得宇軒會敗在這個女人的手下。”韋三公子原本以為韋宇軒隻是表麵能乾,其實一肚子草包,不然怎麼會數次被一個平民女子折辱?換成他絕對不會出現這麼可恥的狀況。但以此刻的經曆看,這胡問靜的行為果然太超出常理了,以普通人的思維看胡問靜肯定要大大的吃虧。
韋三公子慢慢的抬起了頭,直起了腰。胡問靜既然不懂禮法不講規矩,那他也沒有必要傻乎乎的鞠躬行禮,大家都不守禮,交談也比較輕鬆一點。
“你懂不懂規矩?”胡問靜忽然說道。韋三公子一驚,急忙再次彎腰行禮,該死的,這個女子自己不守禮法,竟然要求彆人守禮法。
“還有呢?快點,沒看見我脖子都酸了?”胡問靜催促著。四周的人靜悄悄的看著,還有什麼,真想知道啊。
韋三公子莫名其妙,小心的問道:“還有什麼?”
胡問靜憤怒的瞪他:“當然是跪下啊!道歉就該跪下,這點規矩你都不懂?沒聽見半澤直樹對大和田說道歉就要下跪嗎?”
韋三公子驚得呆了,自動忽略那些莫名其妙的名字,吃吃的問道:“你是要我下跪道歉?”
胡問靜用力點頭:“當然!不下跪算個P的道歉?動作快點,我趕著吃飯呢。”
韋家所有人都呆住了,死死的看著胡問靜,你這麼囂張,你媽知道嗎?
四周的圍觀眾呆呆的看著胡問靜和韋三公子,隻覺今天大開眼界,一個小小的江湖郎中竟然敢在韋家麵前作死。
“果然身為神醫就是拽啊。”有人驚呼出聲,眼中冒出無數的星星點點,原來擁有救死扶傷的絕技就可以蔑視王侯!
“不,那是因為胡神醫擁有最尊貴的血統!”有人笑了,大夫算個P啊,什麼時候見過大夫看到王侯不跪下的,胡問靜能顧蔑視韋家一定是因為她的血統。中山靖王的禦醫啊,會不會娶了中山靖王的女兒呢?反正中山靖王有120個兒子120個女兒。
“唉,還沒有向胡神醫請教怎麼才能有兒子,她就要死了。”有人冷靜無比,敢在譙縣讓韋家的人跪下的平民都隻有死路一條。
韋三公子冷冷的看著胡問靜,跪下?彆忒麼的做夢了,他怎麼可能為了替韋宇軒道歉而跪下?但要是完不成家族的使命……
他看向管家,心中後悔到了極點,還以為能夠從一群兄弟中爭取到了這個“出使敵國”的任務很出風頭,就算沒有在譙郡的門閥中揚名,至少可以在譙縣打壓韋宇軒。沒想到這根本不是送名的任務,這是送命的任務啊!
管家看著韋三公子求助的眼神,關鍵時刻反應極快,向前一步,低聲對胡問靜道:“胡神醫,我們帶來了一份薄禮,不如你先看看……”恭恭敬敬的遞上了禮單,吃人嘴軟,拿人手軟,胡問靜收下了禮物還會繼續發癲?
胡問靜看了一眼禮單,該死的,隸書!好多字不認識。她使勁的瞅,終於從禮單中找到了“紋銀一百兩”幾個字。
“很好,韋家非常的有誠意。”胡問靜板著臉,拿了一百兩銀子就不太好再逼人下跪了,不然太不厚道了。
“韋家果然是詩禮傳家,為人厚道啊。”胡問靜誇獎著,神采飛揚。
韋三公子努力擠出笑容,恭敬的行禮,趕緊收禮趕緊完事,這個女人竟然當眾羞辱他,按照他往日的脾氣早就打死了她了,可現在絕對不能傷了胡問靜一根毫毛。
“你們幾個,還愣著乾嘛,快把禮物抬進去啊。”胡問靜嗬斥著韋家的仆役們,現在的年輕人一點規矩都不懂嗎,竟然把這麼多禮物隨隨便便的放在大門外,難道還要她自己搬嗎?還以為快遞不送到家門口已經很過分了,沒想到送禮都隻扔在房門口!
一群仆役忙碌著,胡問靜看著最後一箱子禮物抬進了屋子,終於放下了心,使勁的看韋三公子,送完了禮怎麼還不走?韋三公子完全不理解胡問靜的眼神,茫然的看著她,怎麼還不請他進去坐坐喝杯茶?
胡問靜看著韋三公子期盼的小眼神,悟了!隻記得禮物了,忘記韋家送禮的目的了,對了,該怎麼說來著?有了!
胡問靜背負雙手,傲然轉身麵對門外數百圍觀群眾,大聲的道:“各位鄉親父老都聽著,從今天起,我胡問靜與韋家就是斬雞頭燒黃紙的親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誰敢欺負韋家就是欺負我胡問靜,不服氣的,立馬站出來,胡某召集靈隱寺的兄弟打他娘的!”
四下鴉雀無聲,呆呆的看著胡問靜,每一個字都聽得懂,可連起來每一句話都沒聽懂。
“什麼叫斬雞頭燒黃紙?”有人小心的問身邊的人,為自己的無知而羞愧。身邊的人用力搖頭,不用羞愧,我也沒懂。
“靈隱寺是什麼地方?官府衙門嗎?”有人緊張了,胡神醫的祖上不愧是中山靖王的禦醫,與官府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韋三公子死死的盯著胡問靜,具體的詞語完全沒懂,但是大致意思倒是硬生生湊出來了,好像是與韋家親如一家的意思。
胡問靜斜眼乜韋三公子:“怎麼樣,已經完成了韋家大張旗鼓跑來送禮的任務,你可以回去了,快走幾步你還來得及回家吃飯。”
韋三公子緊緊的盯著胡問靜的眼睛,深深的領悟了韋大公子麵對胡問靜的痛苦,胡問靜的一舉一動完全無法預料啊。他悄悄的轉頭,感覺四周幾百道目光盯著他,充滿了嘲笑和鄙夷。一道陽光穿過烏雲照射在他的身上,他卻微微一顫,隻覺縱然陽光明媚,縱然有幾十個仆役幾百個圍觀眾就在他的附近,他依然是如此的孤單寂寞冷。
“是,那我等告辭了。”韋三公子恭敬的行禮,回去必須砸幾百個碗出氣。
“嘭!”胡問靜一秒回到了胡家,重重的合上了門,門內傳來胡問靜瘋狂的笑聲:“哈哈哈哈哈!”
韋三公子深深的看了一眼大門,韋宇軒輸給了胡問靜果然是有原因的,誰能夠贏一個瘋子。“走,我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