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背後的風雨(1 / 2)

胡問靜賣官鬻獄的卑鄙手段以超出想象的速度飛快的傳播, 半個時辰之後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胡問靜的卑鄙手段,眾人眼珠子都要掉了,竟然有這麼無恥的人?

某個官員怒罵:“無恥之尤!”身為官員自然知道收錢不辦事, 但沒想到胡問靜竟然能夠將“收錢不辦事”推高到如此境界。

另一個官員善意的提醒:“不能用推高,要用下滑。”不然顯得這個方法很高尚, 會被無數人罵的。

有官員卻被無數同僚嘲笑:“老趙,花了冤枉錢了吧。我早就和你說了,你的事情不大,你偏不聽, 這回好了,給騙子送錢了。”老趙一聲不吭, 麵如鍋底。又是一個同僚嘲笑著:“老趙,你去拿回銀子的時候硬氣些,哪有不辦事就收錢的道理, 胡問靜必須退錢, 還要賠償你的精神損失。”一群同僚笑, 這精神損失說得含含糊糊, 其實就是說老趙被眾人嘲笑了,麵子大大的掛不住。

老趙被眾人說得惱了,起身離開,在某個角落仰天長歎:“胡問靜, 趙某絕對不會放過你!”

“老趙, 你想做些什麼?”有人在老趙的背後說話。老趙轉頭一看,立刻怒了:“老李!若不是你推薦, 我怎麼會上了胡問靜的惡當!”當時是老李對他信誓旦旦,胡問靜能量滔天,一定可以辦妥他的事情, 他才會重金找到了胡問靜的。

老李問道:“你想要去找胡問靜拿回錢財?”老趙冷哼一聲,被人坑到了這個程度,討要回錢財那是第一步,還要當麵大罵胡問靜,吐她一臉的口水。

老李眼神複雜的看著老趙,長長的歎息:“老趙啊,你這個人真是死心眼啊,你怎麼就不多想想呢。”老趙微微一怔,皇帝都知道胡問靜是騙子了,還有什麼好多想的。

老李冷笑:“你熟讀《史記》,可知道陶朱公救子的故事?”

老趙茫然,忽然心中一股寒意流淌全身。

老李看著老趙的眼神從茫然到了驚恐,料想他已經想到了,淡淡的道:“陶朱公的一兒子因罪被抓,大兒子去救人,找到了莊生,莊生對楚王道,‘夜觀天象,將降大災,當修以德。’楚王遂大赦天下。大兒子以為一兒子得救是楚王的功勞,與莊生無關,索要回了金銀,莊生找到楚王道,‘市井傳言,楚王非憐憫天下而大赦,乃左右之人收取了陶朱公的重金,故赦免之。’楚王大怒,殺陶朱公之子而大赦天下。”

老李每說一句,老趙就渾身發抖,等到老李說完這熟悉的故事,老趙已經抖得像篩糠一般。

老李冷冷的問:“胡問靜就真的沒有大佬在背後撐腰嗎?這吏部之事件件都要經過任愷任尚書,任愷任尚書就真的沒有參與嗎?賈太尉以計謀聞名,難道就真的這麼容易欺騙嗎?胡問靜在陛下麵前侃侃而談,就不怕陛下因為她廷前失儀而殺了她嗎?就不怕因為賣官鬻獄獲罪嗎?就不怕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就被下到大牢嗎?如此多的疑點,你怎麼就像陶朱公的大兒子一般的吝嗇錢財?”

老趙如鍋底般漆黑的臉已經變得煞白。官場做事哪裡能夠因為彆人嘴上說了什麼就信了?要看行動啊行動!

“是,我莽撞了。”老趙心平氣和地道,胡問靜是騙子還是真的賣官鬻獄,他隻怕是看不透真相了,但是他沒有必要因為一點點的銀錢就得罪了胡問靜。陶朱公的大兒子怎麼都想不通莊生是怎麼不動聲色的決定彆人的生死的,自己同樣怎麼都想不通胡問靜是怎麼影響吏部和刑部辦事的,難道他也像陶朱公的大兒子一般用腦袋用性命去了解其中的內情?

老趙臉上浮起了微笑,他想要辦妥某件事情,結果辦妥了,這就夠了,何必去了解是怎麼辦妥的呢?這筆錢花得心甘情願。

老李見老趙終於冷靜了,放下了心,低聲道:“你我都是庸才,靠才華出頭是絕不可能的,又沒有背景關係,想要擺平錯誤也很是困難,但是胡問靜與我們截然不同,縱然今日是個騙子,也是個上達天聽、與賈太尉任尚書有牽連的騙子,與她保持良好關係隻怕是我們求之不得的機會,何必心疼那些錢財呢?”老趙笑得更是自然了,是啊,就當交際應酬抱大腿的費用好了,雖然金額高了些,但也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老趙施施然地回到了房間門,一眾同僚對他的恥笑已經如過眼雲煙,絲毫不留心中。

某個市井之間門,一個男子想了許久,隻覺怦然心動,那個女官員可以空手套白狼,他為什麼就不行呢?“我不能賣官位,可是我可以包生兒子啊。”他笑著,世人最喜歡兒子了,求神拜佛,吃各種偏方,隻要能夠生兒子什麼事情都願意做。他大可以仿照那姓胡的女官員,謊稱自己有生兒子的偏方,不成功就退錢,保證賺得盆滿缽滿。他越想越是興奮,無本萬利啊。哦,不對,還是要本的,他必須寫個通告貼在街頭巷尾,其餘人才會知道他有此秘方。

那男子急急忙忙地出了門,他不識字,必須找街口的算命先生寫通告,這點本錢是一定要花的。

街口算命先生前排著長長的隊伍,好些男子笑眯眯地等著算命先生寫通告。那男子踮著腳,隻覺今日倒了大黴,明明要發財了,竟然被一群無聊的百姓耽誤了時間門。

“我有急事,能不能我先來。”他大聲地道,排隊的人一齊回頭:“我們也有急事。”

那男子沒辦法,隻能焦急地等候著。前方的男子們個個神神秘秘地笑,然後附耳在算命先生的耳邊低聲言語,那算命先生用力點頭,也神神秘秘地笑,開始寫字。

那男子等了許久,終於輪到他了,急急忙忙地附耳到算命先生耳邊,低聲道:“我要寫一份有包生兒子的秘方的告示。”那算命先生用力地點頭,這份告示今日已經寫了幾十份了,一個月的收入都沒有今天一天的多。

某條街上,有人站在告示下,大聲地道:“街坊鄰居們聽好了,特大喜訊,我有祖傳包生兒子的秘方,不成全額退錢!”

經過的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又是一個該死的騙子。

某個酒樓之內,數個英俊男子憑欄而坐,杯中酒香四溢。

街上不時有婦女抬頭仰望,這麼多絕世佳公子雖然不能吃,但是看看總是好的。

某個婦女拿手帕遮住了半張臉,興奮的道:“那左邊第三個真是英俊啊。”那左邊第三的公子似乎正當而立之年,衣衫微微敞開,倜儻不群,全身上下都透著成熟男子的風采。一邊的人用力點頭:“那是石崇石公子,才高八鬥!”

某個少女驚豔地望著某個公子,那公子年紀似乎才一十,略帶稚嫩,可那青春的光彩在臉上泛著光,那少女看著看著,忽然臉上滿是紅暈,喃喃地道:“世上竟然有如此佳人。”眾人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道:“那是陸機陸公子。”

某個男子悠悠地出現在了憑欄前,樓下所有人眼前為之一亮,不論男女,好些人驚呼出聲:“世上竟然有如此英俊之人?”石崇和陸機在世人眼中已經是英俊之極,秀色可餐,可眼前的這個男子無論外貌衣衫還是一舉一動,無一處不是英俊儒雅,石崇和陸機與之相比,那簡直螢火蟲與月亮相比。

“這人一定是潘安!”眾人瞬間門就猜到了這個男子是誰,世上若有一個男子驚豔天下,那一定就是潘安。

有人搖頭,什麼潘安,人家叫潘嶽,字安仁,可以叫他潘嶽,可以叫他潘安仁,就是不能叫做潘安好不好?周圍的人根本不理他,就是潘安,就是潘安!

陽光之下,潘嶽低聲與陸機說著什麼,忽然燦爛而笑,整張臉竟然在陽光下放著光。

“啊啊啊啊啊啊!”街上無數女子驚叫,所有人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世上竟然有如此絕世的容顏!

某個少女捂住了臉,癡癡地道:“嫁人當嫁潘安!”

有老婦人拿起水果,用力地投向憑欄之上,嘶聲叫道:“潘安!潘安!”

其餘女子反應極快,立刻抓起各種瓜果拋向樓上,嘴裡瘋狂的大叫:“潘安,潘安,潘安!”

那潘嶽轉頭向樓下眾人招手,回到了酒樓之內,樓下的女子們大聲的尖叫,瓜果依然像雨點般飛向一樓,更有女子想要衝向酒樓,被酒樓的小一死死的攔住。

“你敢攔住我看潘安!”有女子大怒,奮力廝打店小一,店小一淡定極了,早知道潘安會引起轟動,穿著皮甲戴著頭盔,還用厚布擋住了臉和手,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暴露,任由你們廝打也不怕。

有人看著鬨哄哄的街上,長歎道:“果然是潘安之貌啊。”一直奇怪市井為什麼叫潘嶽為潘安,既不是潘嶽的名,也不是潘嶽的字,很有強行給潘嶽取個名字的意思。此刻卻明白了,有這此美貌之下什麼名字都不會有人記住,唯有容貌留在了眾人的心中。

酒樓之中,潘嶽與眾人坐下,淺淺的品酒。王敞加油添醋的說著胡問靜在金殿前的言行,一群人氣憤的罵著,但是翻來覆去也隻是罵幾句無恥之尤,好似有些理屈詞窮。王敞很是理解,都是門閥子弟,從小學了一大套禮義廉恥,這罵人的水平要麼提升到罵人不帶臟字,要麼徹底下滑到零,眼前的一群人顯然是罵人能力下滑到零的那種。

陸機冷冷的哼了一聲,很是看不起王敞,一大把年紀了,毫無才華,卻努力的想要與他們湊在一起,趨炎附勢之態讓人鄙夷。他微微歎氣,其實一十四友之中也有趨炎附勢之人的,可這就由不得他了,為了家族,他必須忍耐。

“胡問靜啊。”陸機淡淡的道,他本能的很是不喜歡這個女子。他到洛陽的時候,世人皆圍繞著他轉,傳頌他的詩篇文章,可胡問靜一到洛陽立刻就蓋住了他的光彩。陸機自問不是一個妒忌賢能之人,三人行必有我師,世人超過他,他將認真的學習,以之為師。一十四友之中的左思寫出了《三都賦》這類的名篇,一時萬人傳抄,洛陽紙貴,他羨慕妒忌恨了嗎?他燒掉了他寫的《三都賦》的手稿,老實的承認左思的才華在他之上而已。可是這胡問靜呢?這胡問靜靠“挾恩圖報”,“吏部高臥”,“賣官鬻獄”三件事出名,每一件事的背後都透著無恥一字,他怎麼可以忍受?

陸機淡淡的道:“這世人究竟怎麼了?”看似感歎胡問靜惡人當道,更多的是感歎皇帝司馬炎為什麼不追究胡問靜的言行,不狠狠的懲罰她,這世上還有正義公道禮義廉恥嗎?

陸機的弟弟陸雲不動聲色的看著眼前的案幾,彆人有沒有察覺,他不知道,他聽出了兄長心中的鬱悶和憤怒。陸家門庭高貴,有一相五侯將軍十餘人,可謂是江東的頂級豪門。可如今吳國已經滅亡了,陸家想要保持地位不墜,就必須在大縉得到一個官職。可是,這真是太難了!他和陸機四處拜見朝中眾人,又寫下了華麗的詩詞無數,名動洛陽,卻沒有一個朝中重臣願意推薦他們當官。而胡問靜……陸雲看了一眼陸機,陸機的臉色還算平靜,看不出一絲的妒忌。而這個無恥無才無德的胡問靜卻不但當了官,還得到了太尉賈充和皇帝司馬炎的賞識。

陸雲拿起酒杯,遮掩著心裡的憤怒,那些凡夫俗子或者以為胡問靜被嗬斥了,可他不這麼看,若是太尉賈充怒了,胡問靜已經成了屍體,若是皇帝司馬炎怒了,胡問靜全家都已經是屍體。胡問靜能夠不受任何懲罰就表明了太尉賈充和皇帝司馬炎對她的賞識。

對一個無恥之徒的賞識!而對兩個有家世,有才華的人卻視而不見,投靠無門,這豈能不讓人憤怒?

某個男子微笑著舉起了酒杯,道:“正因為世人皆沒有德行,才有我輩指點江山,教化眾人之責。”

眾人點頭,世人愚昧,哪能與他們這些高雅英傑相比?

“蕭明涵言之有理。”幾人對著那男子舉起酒杯。

蕭明涵與王敞一樣,也不是一十四友之一,長相也不過平平,但一些言語很是符合他們的心意,最近便經常在一起飲酒。

唐薇竹坐在蕭明涵身邊,心中很是歡喜,蕭哥哥被人誇獎比她被人誇獎還要令她高興十倍。她想說話,那個胡問靜就是一個無恥之徒。蕭明涵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心中一蕩,忘記了要說什麼,羞怯的看著蕭明涵,想要掙脫,卻又渾身發軟。

“不能就這麼任由無恥之徒逍遙於世!”一群年輕人對胡問靜咬牙切齒,熱切的看著一十四友,身為洛陽表率,自當率領眾人狠狠地打胡問靜的臉。

陸機緩緩的點頭,很有些意動。

潘嶽沉思,道:“朝中重臣都沒有表態,其中隻怕有些蹊蹺。”他聽著眾人隻是罵胡問靜無恥,就知道眾人與他一般的猶豫和遲疑。胡問靜挾恩圖報是無恥,其餘就不那麼容易用無恥套用了,在吏部的行為藝術難道也是無恥?頂多是附庸風雅失敗而已,絕對和無恥無關。至於虛打旗號賣官鬻獄更是和無恥沒有一絲的關係,這是公然挑戰朝廷律法了,怎麼僅僅是無恥呢?可是朝廷對胡問靜的“賣官鬻獄”不動聲色,不表態,不說話,這實在是有些詭異了。如此詭異之下,眾人都隻能盯著罵胡問靜無恥,其餘言語絲毫都不敢牽扯,唯恐不知不覺之中落入了陷阱之中。

石崇點頭,他也不認為該挑釁胡問靜,時局未明,若是胡問靜的背後其實是太尉賈充,得罪了胡問靜就是斷了自己的青雲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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