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我已經看穿了胡問靜的破綻(1 / 2)

月明星稀, 烏鵲南飛,繞樹三匝,烏鴉都睡覺了, 該死的地上怎麼還有這麼多人,大半夜不去睡覺搞毛啊。

第十四支部的災民彎著腰,認真的劈砍著地上的灌木。有人腰酸背疼,卻隻是重重的敲了幾下,又低下頭賣力的劈砍灌木。忽然,有人低聲道:“趴下!”

所有第十四支隊的災民一齊趴在了地上,緊張的看著周圍,許久, 這才又慢慢的站了起來。有人低聲道:“許是看花了眼。”有人道:“繼續!”抬頭看天色,驚喜無比:“今日月光真亮, 還能再乾半個時辰。”一群第十四支隊的災民用力的點頭,眼睛中放射出比月光還要明亮的得意和自豪。

遠處的陰影之中, 一個男子慢慢的向身後爬著, 整個動作比貓還要輕柔, 唯恐驚動了前方的第十四支隊的災民, 短短的幾十丈地足足爬了小半個時辰。直到黑暗遮擋住了他的身形,他這才站起了身, 飛快的跑回了第十五支部的駐地。

“我們上當了!”他大聲的叫著, “第十四支部的王八蛋晚上在加班!”

第十五支部的災民們瞬間爆炸了, 怪不得一連輸了三次, 原來第十四支部的王八蛋們晚上偷跑!

“我們也加班!我們也能提前偷跑!”第十五支部的災民們快手快腳的穿衣服穿鞋子拿鋤頭, 連輸三次,周渝開恩沒有餓死了他們,施舍了野菜饅頭野菜粥, 但想想第十四支部的人吃香的喝辣的,這白拿白吃的野菜饅頭野菜粥簡直難以下咽。

“走!都去!都去!”第十五支部的災民蜂擁而出,經過了這些時日,白癡都能知道明日將會開荒哪一塊地了,乘著晚上提前乾一部分活,明天就能有更多的時間更認真的自查每一個角落。有人紅著眼睛,厲聲道:“他們能加班到戌時,我們就能加班到亥時!”眾人大力擁護,不如此怎麼有飯吃。

第十四支部的災民很快發現了第十五支部的災民加班的時間更長,毫不猶豫的決定加更長時間的班。第十五支部的災民更怒了,這是要玩命?老子通宵!看誰還敢比我狠!

晚上加班的熱情飛快的蔓延,所有支部都向後加入了加班。不加不成啊,要是對方加班自己一方沒加班,那麼在次日的比賽之中一定輸得一塌糊塗,沒飯吃還能靠管事的施舍的野菜粥頂頂,被人鄙夷嘲笑怎麼忍?不蒸饅頭爭口氣,說什麼都不能輸了。

災民開荒的速度和效率不斷地攀升,五日之後達到了普通農民開荒速度的三倍,各地的田莊管事都震驚了,原來人的耐力比牛馬好多了,換成牛馬如此瘋狂的加班早就累死了。

到了第六天,所有災民都趴下了,再加班肯定要吐血累死,但是不加班機會徹底被對手擊敗。這是乾也死,不乾也死?

災民之中的有識之士悲憤疾呼:“內卷沒有活路!”無數災民堅決擁護,再加班會把小命都加沒了,必須停止內卷。

第七天的晚上,胡氏公社之田莊分部五十二個支部的災民代表聚集在一起開會,會議主題異常的明確,所有人必須放下成見,為了大局考慮,拒絕一切形式的加班。

第六支部的代表淚水長流,道:“再加班,我們就會活活的累死!”其餘代表大哭,加班六天之後人都輕了十斤,長期通宵乾活後白天看到太陽差點暈倒。

第二十六支部的代表怒視眾人:“每天乾完了分內的活計必須休息,誰敢在加班誰就是人民公敵!”其餘代表用力點頭,大家都不許加班就能擁有美好的生活。

第十四支部的代表冷冷的道:“我要是不加班了,明天輸了沒飯吃,你們給我吃飯嗎?”其餘代表鄙夷極了,做夢!憑什麼我們辛苦乾活去把飯菜讓給你?

第十四支部的代表冷笑:“那麼,第十四支部絕不停止加班!”老子也累,老子也快支持不住了,可是第十五支部的災民顯然更加支持不住,為毛?第十四支部的災民贏的次數多,有飯吃的次數就多,體力就好!等第十五支部的人餓死倒斃了,第十四支部沒了敵手,壟斷所有比賽的勝利和飯菜,到時候再停止加班也不遲。

第十五支部的代表氣得滿臉通紅,世上竟然有如此自私自利不講理的王八蛋,怒吼:“人民公敵,天下共擊之!”周圍一群支部的代表惡狠狠的舉手喊口號:“人民公敵,天下共擊之!”被五十一個支部圍攻,看你怕不怕!

第十四支部的代表堅決的道:“隨便。”有本事過來打人啊,信不信胡刺史老爺將你們全部築成京觀?不敢打人?那你們還能做什麼?精神上排斥我們鄙視我們敵對我們?隨便啦,我們隻要打敗了第十五支部就能開開心心的吃飯,有飯吃誰在乎你們怎麼鄙視我們,又不認識你們,愛怎麼怎麼去。

與會五十一支部代表目瞪口呆,為什麼戲曲中最好用的“若有違誓,天下共擊之”這麼好用,到了現實就P用沒有?

第十五支部的代表氣得發抖,回了營地後一說大會見聞,整個第十五支部的災民都氣瘋了,沒想到第十四支部的災民竟然無組織無紀律到了極點,一定要把小命搭進去才肯退出無休止的內卷。可第十四支部的腦殘拿命去卷,他們能不卷嗎?躺平不卷明天就又是輸,肯定沒飯吃,也不知道周渝肯不肯再施舍一些野菜饅頭野菜粥。第十五支部的災民們悲憤極了,第十四支部的混賬王八蛋自己卷也就算了,竟然逼得彆人也要卷!事到如今隻有一個辦法了。

第十五支部的災民集體去找了周渝。“周管事,你該出手管管了!第十四支部的人做的太過分了!”再內卷下去沒人消費人口下滑統統都是小事,重要的是天天通宵壽命縮短沒幾天就死了誰還來給刺史老爺乾活,刺史老爺哪裡還有人口紅利?就算每天隻加班到戌時也不成,晚上加班就沒有辦法好好休息,肯定影響白天的工作,大白天一邊乾活一邊打瞌睡影響了工作怎麼辦?再說晚上光線這麼差,精神差,同樣的時間勞動效率撐死隻有白天的一半,腦子有病才鼓吹晚上加班白天打瞌睡。

次日,所有田莊管事聯合宣布,即日起禁止一切方式的晚上加班,誰加班就斷了誰的糧食。

無數災民歡呼,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田莊強行禁止加班並沒有讓災民的日子舒坦上幾天,好不容易荒地翻地結束,種上了豆子,一群災民懶洋洋的坐在地頭上嫻熟的開始曬太陽聊天賭博,無數的工作卻接踵而至。

挖水溝,修水渠,種蔬菜,建水車,撿柴火,修路,建土牆……該死的,這田莊的活計怎麼這麼多?一群災民驚得呆了,做了半輩子農民了,打死沒想到熟悉的莊稼活竟然可以安排的這麼密集,以前給地主老爺打工的時候雖然起得早,雞叫就起床了,但是一般到了正午以後就沒事乾了,每天就是蹲在田埂間討論哪個小媳婦屁股大,等過了農忙時節更是每天都閒得發慌,哪有像如今這樣從早忙到晚的?如今每天乾完活倒頭就睡,哪裡都不想去,什麼都不想乾,做夢都是乾不完的農活,王八蛋才有心思去想小媳婦八卦黃(色)笑話流言蜚語賭博。

一群災民怒了:“老子這是比牛馬還不如啊!”周扒皮不過是半夜雞叫而已,胡刺史老爺這是把人當畜生用啊。

胡問靜淡定無比:“從今天開始夥食加倍,蔬菜不限量,每十天給吃肉。”

一群災民看著大量的飯菜以及十天一次吃肉,立刻就消停了,雖然胡刺史老爺把人往死裡用,但是這吃的比周扒皮都吃的好了,還抱怨什麼?有災民夾起一塊大肥肉,激動極了:“這是肉啊,我以前過年才能吃一點點!”一個災民閉上眼睛,細細的品味舌尖上的味道,幸福的長歎:“這就是豬肉的味道啊。”無數災民學著他的模樣閉上了眼睛,細細的回味著豬肉的味道,必須記住這個味道。

胡問靜看了一眼閉眼幸福微笑的災民們,這些人都是刁民,這些人都是懶骨頭,這些人都是可憐的人。她大步出了食堂,再一次叮囑周渝等管事:“不要浪費一塊空地,哪怕是田埂上也種上了蔬菜,什麼菜長得快就種什麼菜。”周渝等人用力點頭,開荒實在是太艱難了,兩三年內不會有糧食產出,全靠各地儲備的救災糧過日子,這麼大的窟窿唯有靠蔬菜填補一些了。

胡問靜沒有單純的依靠多種蔬菜解決糧食危機,沒有肉蛋奶,這米麵消耗怎麼都減不下來的。她皺眉想著:“是不是找個老農民研究一下怎麼種芋頭?”芋頭這東西喜潮濕,又極其消耗水,中原地區無法種植,荊州倒是不缺水,但是芋頭放不長,作為儲備糧肯定是不成的,隻能短時間內彌補糧食赤字。

……

養豬場內,一個婦人哼哼唧唧的叫著:“我身體不好,乾不動活。”管事看都不看她一眼:“乾不動活就不要吃飯。”那婦人憤怒的指著管事:“不給老娘吃飯信不信老娘撕了你的嘴!”

那管事一個巴掌將她打倒在地上,厲聲道:“信不信老娘送你去做京觀!”

那婦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管事娘子打人咯!大家都來看啊,管事娘子打人咯!”

那管事乾脆的拿了一根棍子,劈頭蓋臉的暴打:“老娘打死了你!”那婦人挨了暴打,見沒人站在她一邊,終於知道耍賴這一套完全沒用,忍著疼,陪著笑臉:“我就是說笑話,我就去乾活,管事娘子怎麼這麼認真呢?”

白絮背著一筐豬草經過,都懶得停步多看一眼,快步進了豬圈,將豬草倒進了槽內,一隻隻豬歡快的吃著。她揉著手臂,真是酸疼啊,這輩子都沒有乾過這麼多活計。她有些心酸,她何止是沒有乾過這麼多活計,她是從來沒有乾過農活。

一個婦人走了進來,隻看了白絮一眼,就嫌棄的罵著:“怎麼還在這裡發呆?快乾活!”白絮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走出了豬圈,自從洪災之後這種毫無理由的嗬斥責罵她遇到的多了,從最初的憤怒、不解、爭吵,到現在已經完全無視了,逃難的過程宛如噩夢,她什麼人沒有見識過?這個隨意無理由的喝罵她的婦人與那些搶她的食物的婦人相比簡直是隻溫和的小白兔。況且,白絮知道那個婦人為什麼脾氣暴躁,今天輪到那個婦人清理豬糞了,豬糞實在是太臭了,偏偏刺史的規矩又多,規定每天都要清理豬糞,還要收集發酵,養豬場不得不每天安排人清理豬糞。

白絮出了豬圈,抬頭看看太陽,她大約有一刻鐘的休息時間,然後就要去處理其他事情了。她找了個涼快的地方坐下。她不懂農活,但家中有些田地,她有空的時候也會去瞅上幾眼,知道發酵過的豬糞可以當肥料,理解養豬場為什麼要收集豬糞。可是她記憶中的農民們哪有這麼忙的?簡直是從早忙到晚。

白絮按摩著酸疼的手臂,再過一會她要去養雞場把雞趕回雞窩,哦,還要到處撿雞蛋。她看著天空,怔怔的回憶著小地主女兒的幸福生活,又急忙收回了回憶。一次洪災摧毀了一切,她現在不是地主小姐,不是寒門女子,是門都沒有的流民了。白絮拚命的忍住淚水,將思緒扯回到了胡刺史的身上。

白絮知道養豬場或者田莊內有無數的災民悄悄的大罵胡刺史,簡單的農活乾的這麼多這麼累,這是不把人當人,拚命的壓榨他們的價值。可是白絮總覺得不是那麼簡單,胡刺史既然是刺史老爺,那麼發財的辦法有很多,何必費神費力的安排災民種地養豬呢?那些災民以為吃了一點肉和飯就要乾這麼多活是被胡刺史狠狠地壓榨了,可是白絮認為胡刺史根本不能從災民們身上得到什麼,若是單純的為了錢財或者糧食,謊報災情,克扣救災糧餉不就行了嗎?每次賑災都有官員發大財,胡刺史不會這都不懂吧,何必費力不討好的開荒呢。而且身為刺史想要錢可以搶啊,石崇石刺史不就是搶劫了荊州的商人富戶發了大財嗎?哦,胡刺史比石刺史更狠,聽說胡刺史殺光了荊州的門閥……

白絮打了個機靈,荊州的門閥確實有些過分,她親眼見識過豪門大閥的奢侈和浪費,在經曆了慘烈的逃難之後她更加的清楚荊州門閥腐朽了,可是她依然對胡刺史的手段感到震驚。

白絮抬頭看看天空,時辰差不多了,她急急忙忙的去養雞場,一路上都在想胡刺史究竟想乾什麼呢。彆的災民或者想著每天老實乾活,抓住機會偷懶,抓緊時間休息就夠了,但是白絮不想一輩子當個災民,她想要更安穩的生活,不,她想要為那些災民,為那些窮苦的百姓做一點事情,哪怕隻是一點點。

白絮對此很有信心,養豬場的管事以前也是災民,現在成了管事,她為什麼不能成為管事?她讀過書,看過兵書,雖然知道自己是花拳繡腿,但好歹也算是舞刀弄槍過對不對?她為什麼不可以為自己為災民的美好未來努力奮鬥?

……

田莊分部第三十四支部。

一群災民搖搖晃晃的回了宿舍,看看吃飯時間還有那麼一小會,好些人直接倒在了地上酣睡,剛剛去養豬場取了豬糞回來,挖了發酵池,過些時日發酵後還要給地上肥。隻要想想這沒有儘頭的農活,好些人就覺得老了幾十歲。

“肉,我要吃肉!”一個災民迷迷糊糊的叫著,艱難痛苦的田莊生活唯一的光亮就是十天一次的吃肉了。

有一個災民慢悠悠的進來,其餘人羨慕的看著他,今日輪到他休息,他一定好好的睡了一覺。

那個災民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道:“我去了鎮上。”一群災民驚呆了,休息天你不好好的睡覺,竟然還去了鎮上,你是腦子有病是吧?

那腦子有病的家夥低聲道:“你們聽我說,我在鎮上遇到了一個貴人。”其餘災民看都不看那腦子有病的家夥,遇到貴人關他們屁事?已經累得小命都要沒了,一輩子乾了十輩子的農活,難道還要聽人凡爾賽嗎?

那腦子有病的家夥鬼鬼祟祟的道:“那個貴人說,宜都郡也有大善人在收攏災民,管吃管住,不用乾活。”其餘災民死死的盯著那個腦子有病的家夥,一齊問道:“真的?”

那腦子有病的家夥得意的道:“真的!”其餘災民死死的盯著那腦子有病的家夥,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宜都郡在哪裡?”

那腦子有病的家夥憤怒的看著眾人:“老子要是知道還會回來嗎?”這輩子就在距離村子三十裡地的地方打轉悠,江陵城已經一輩子都沒有想過的遙遠地方了,誰忒麼的知道宜都郡在哪裡!

宜都郡有大善人給災民白吃白住的消息在數日內傳遍了所有田莊養豬場養雞場。

雖然不用想也知道白吃白住的地方多半就是每天一碗野菜粥,但是不用乾活啊!有人心動極了,吃過了胡氏公社的苦才知道不用乾活是多麼的幸福的事情。

有人叫著:“大家都去宜都郡!”彆說一個人去宜都郡人生地不熟有些恐懼,隻說一個人離開刺史老爺的公社就有些惶恐,刺史老爺會不會抓住他們吊起來打?那些敢逃走的奴仆都被門閥老爺抓住打死了。大家夥兒一起離開,刺史老爺說不定看看他們人多,就不敢抓他們了。

有人附和著:“對!去宜都郡!”心裡卻鄙夷極了,去尼瑪個宜都郡。能夠從家鄉逃難到江陵那是因為一路上有大善人和官府施粥,此去宜都郡要走幾天?路上誰給吃的?隻怕倒斃在半路上!

有人也不支持離開公社,田莊養豬場養雞場的日子累是累了些,可是莊稼人早就習慣了累活臟活樂,還在乎這麼點勞累嗎?累著累著就習慣了,這幾日不就沒有像一開始那樣不習慣對不對?再說這田莊之中還有肉吃呢,在宜都郡那個名字都不知道的大善人這裡能夠吃肉嗎?有肉吃的地方不待,跑到隻有野菜粥的地方去,蠢不蠢?

有人叫道:“宜都郡的大善人一定也會給我們吃肉!”有人附和著,不給肉吃怎麼叫大善人呢?肯定也有肉吃的。

有人還是搖頭,眼前看得見的有肉吃的日子不過,跑大老遠去未知的地方乾什麼?一動不如一靜,這胡氏公社各個分部又不是真的活不下去。有人笑眯眯的道:“不如這樣,你們先去,若是那裡真的不用乾活就有肉吃,那麼捎個信回來,沒說的,我立刻帶全家老小去宜都郡。”

其餘人鄙夷的看著那人,又想有好處,又想沒風險,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有的災民卻是行動派,想到就去做,與其在胡刺史的壓迫下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為什麼不博一下去宜都郡呢,每天曬著太陽聊著小媳婦的屁股不香嗎?

“我明日就離開這裡去宜都郡!”有人下定了決心,聽說第四十九支部有很多人是宜都郡逃難過來的,肯定認識路,正好跟著他們一起去宜都郡找大善人。

災民之中,張昌靜靜的聽著,心中一團火焰在燃燒,這是多好的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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