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誰告訴你曾經有功勞就要網開一麵?(1 / 2)

夕陽的餘暉將高台的陰影扯得老長老長, 李三河渾身顫抖,怎麼都沒想到胡問靜會一點點麵子都不給。他急忙膝行了幾步,淒厲的哭喊:“刺史老爺,我從江陵開始就跟著你, 我喊過‘如有退縮, 後排殺前排’, 我殺過想要作亂的災民, 殺過門閥的貴人,我身上還有傷痕!”

他扯起衣衫,露出身上一道長長的刀疤, 給所有人看, 用力的拍著胸脯,道:“刺史老爺, 這天下是我一刀一槍拚殺下來的,我對刺史老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你就看在我的麵子上放過我唯一的兒子吧。”

夢燕大哭嚎叫:“刺史老爺,你不能過橋抽板啊,利用了我們, 看我們沒用了就把我們扔掉!”李三河說得太婉轉了,一大群管事沒幾個識字的,肯定聽不懂, 不如說得直接一些, 就算胡問靜發怒也是她說的, 不是李三河說的, 很有轉圜的餘地。

一群管事一齊看著胡問靜,夢燕的話是難聽,但是道理沒錯啊, 跟著胡問靜辛辛苦苦了許久,好歹混出了一些人樣了,難道就沒有一絲絲的情麵嗎?

賈午拚命的給胡問靜打眼色,一想這個家夥不會又在關鍵時刻抽了吧,乾脆低聲道:“問靜,不能簡單地殺了李天逸,殺了他會寒了其他管事的心的。你的根基不穩,這營地又剛剛遭遇了匪亂,正急需安撫人心,若是沒了那些忠心與你的管事,這營地又如何管理?”她頓了頓,看著胡問靜詭異的眼神,隻怕這個笨蛋還沒有聽懂,她索性再壓低了聲音道:“問靜,這些災民未必會留在營地的,等大水退了,他們會急著回到自己的故鄉,隻有這些管事舍不得富貴,會老老實實的跟著你,哪怕寒了那些災民的心也無法,你萬萬不能自毀長城。”韭菜就是韭菜,割了一茬還會有新的一茬,但是割韭菜的刀子就昂貴了,若是丟了需要花費重金再次購買。

胡問靜轉頭看著四周的百姓,找到了一群管事,果然從他們的臉上看到了不以為然和兔死狐悲的神情,笑了:“你們覺得你們跟隨胡某久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也有疲勞,胡某必須給你們一個情麵,從輕發落了李三河的兒子?”

一群管事不吭聲,眼神很是明白,不然做管事乾什麼?

一群百姓憤怒的看著胡問靜,官官相護!

胡問靜轉頭看著李三河,慢慢的道:“你說得對,你是一開始就被招募的士卒之一,我記得你。”

李三河大喜,用力的磕頭:“刺史老爺,小人對刺史老爺忠心耿耿!”

胡問靜冷冷的道:“那又怎麼樣?”

李三河愕然。

胡問靜冷冷的問道:“你身上有一條刀疤,你為胡某出生入死,你為胡某躬耕江陵,胡某都承認,你,還有你,還有你,你,你。”她指著人群中一個個管事,她記得每一個人的名字。

“所以,你們的兒子禽獸不如,胡某就殺不得了?或者,你們禽獸不如,胡某也殺不得了?”

胡問靜冷笑著:“刑法有八議可減輕懲罰,議親、議故、議賢、議能、議功、議貴、議勤、議賓。你們對胡某有功,有勤,胡某看在這兩條上就必須看著你們作奸犯科殺人放火奸(淫)捋掠,然後長歎一聲你們都是胡某的老部下了,對胡某有貢獻,對荊州人民有貢獻,流過血流過汗,胡某必須網開一麵,從輕發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胡問靜一腳踢翻了李三河,厲聲道:“做夢!”

“你為胡某鎮壓流民暴動的時候,胡某有沒有給你們飯吃?”

“你為胡某殺戮門閥的時候,胡某有沒有論功行賞?”

“你為胡某管理公社的時候,胡某有沒有給你優厚的待遇?”

“你們為胡某做了很多事情,胡某也給了你們相應的回報!你們現在做著管事,不用在田地裡辛苦,不用麵對肮臟腥臭的豬圈雞籠,住的是一個人的單間,每天都有酒肉吃,享受著地主老爺都沒有的待遇,那不是胡某白送給你們的,那是你們自己努力掙來的,你們享受的一切都是你們流血流汗的回報。”

“你們有功勞有苦勞有疲勞,胡某論功行賞,不曾虧待了你們一絲一毫,你們為什麼會以為還可以要更多?”

胡問靜冷冷的笑了:“在你們的心中,隻要給胡某做過了一件事,為胡某挨過了一刀,不管胡某給了你們多少獎賞都不夠,胡某就該一輩子把你們放在供壇上,好吃好喝的供著,或者給你們一塊免死金牌,做了任何事情哭幾聲老上級,抖幾下肚子上的傷疤,胡某就隻能任由你們作奸犯科殺人放火奸(淫)捋掠了?”

一群管事默不吭聲,村子裡有人五歲的時候吃過鄰居一個雞蛋,五十歲了都要被鄰居拿出來說事,這是村裡的規矩,吃了雞蛋的人就得還鄰居無數的人情,他們幫胡問靜挨過刀子流過血流過汗,胡問靜就是永遠欠他們的,怎麼可能用功名利祿還清他們的人情,給一麵免死金牌算的了什麼。

胡問靜盯著一群管事,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怎麼可能!”

“一碼歸一碼,既然因為功勞苦勞疲勞拿了獎賞,你們在胡某麵前就沒了人情沒了功勞苦勞疲勞,誰敢作奸犯科殺人放火奸(淫)捋掠,胡某就將誰千刀萬剮!”

一群管事一齊變色,兔死狐悲之感彌漫了全身,沒想到胡刺史老爺竟然是個沒有良心的,完全不念舊情。

賈午氣憤極了,胡問靜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這個時候回來了,真是誤了大事,這回手下儘數離心了,她盯著小問竹,怎麼這個時候不鬨騰一下呢?熊孩子鬨騰都不會嗎?

胡問靜平靜的道:“想要跟著胡某吃香的喝辣的,就要接受更嚴格的管理,胡某沒有把你們當成兄弟,也不會給你們福報,你們憑本事吃飯,做多少事,拿多少工錢,若是嫌棄胡某給的工錢不合理,那就換個東家。跟不上胡某的腳步,胡某絕不會為了誰停留。以為可以躺在功勞簿上吃一輩子的,乘早滾蛋。”

四周鴉雀無聲,所有人呆呆的看著胡問靜,一群管事心中拔涼,一群百姓同樣震驚,胡刺史老爺竟然是如此沒有良心的人,怪不得孤家寡人沒有親戚。

回涼握緊了拳頭,大聲的叫:“好耶!”得意的看四周,就知道胡公絕不會官官相護放過了禽獸。

周言用力的鼓掌,她才不管什麼八議四議呢,總而言之一句話,那些管事老爺想要憑著麵子免了禽獸死罪,胡刺史不答應,就這麼簡單。她大聲的叫著:“做人就該講道理,要是有了功勞就可以做壞事了,這世道還是人間嗎?”

胡問靜轉頭看著李三河,淡淡的道:“來人,李三河管教子女不力,撤銷所有職務;六十二支部楊小藍是非不分包庇死囚,撤銷所有職務。”她看都不看臉色慘白的李三河夢燕楊小藍,盯著臉色慘白的管事們,淡淡的道:“彆以為胡某沒了你們就什麼都做不成,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人隨便找,你們若是心懷不滿想要不乾了,胡某分分鐘就能找到一群人頂替你們。”

李朗哈哈大笑,官場中人個個都知道自己隻是小小的螺絲釘,隻有這些不是官、沒深入接觸過官的百姓以為當官的個個都牛逼的很,少了誰朝廷就不轉了。

賈午臉色鐵青,胡問靜就算不肯赦免了那個禽獸也可以把事情局限在一個人一件事上,為什麼忽然要把範圍擴大,寒了所有管事和有心巴結胡問靜的人的心?這簡直太不理智了。她慢慢的深呼吸,幾次與胡問靜意見相左,最後總是證明胡問靜有自己的盤算,那麼這一次胡問靜又在盤算什麼呢?

胡問靜似笑非笑的看著眾人,她在盤算什麼?她隻是進一步看清了世界的規矩。

她也希望用仁德收攏人心。那些某點男某江女不就是仁慈的對待百姓,體貼的關懷下屬,然後百姓和下屬的忠心度就嗖嗖嗖的漲了,高喊著為主公生,為主公死。

胡問靜就是這麼想也是這麼做的。荊州是她的地盤,她絕不會讓出去的,那麼對這個地盤或者說根基就要用最溫和最仁慈的手段管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真心對百姓好才會有百姓真心的效忠。不然她身為荊州刺史,為什麼有舒舒服服的刺史府衙不住,有溫暖舒服的床不睡,偏要在簡陋的災民營地睡木板床住木板屋?

無他,就是想要用同吃同住共甘共苦拉攏百姓,用第一時間發現百姓的疾苦與百姓共情,最終將這數萬災民打造成對她忠心耿耿誓死不渝的超級手下。

可是,胡問靜發現自己錯了。荊州刺史府的官員毫不猶豫的無視她的善意、襄陽官員把她當做了P、襄陽百姓完全不知道她是什麼東西、江陵城的災民吃她的住她的,免於餓死,卻絲毫沒有感恩之心、一群被她提拔的管事覺得理所當然,她還虧欠了他們很多很多,一輩子都還不清、隨便一個蟊賊就敢鼓動人襲擊刺史的營地,而上千蟊賊竟然真的敢進攻荊州刺史的營地……

這一切隻說明了一個問題,胡問靜的大方向徹底錯了。

……胡問靜是個女人,女人算個P;胡問靜隻是出身低賤的平民;胡問靜聲名狼藉;胡問靜沒有門閥支持……

胡問靜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個理由造成了荊州門閥、官員、百姓把她當成了P,但是她知道該怎麼改正。

胡問靜望著帶著焦慮和責備的眼神的賈午,望著一群帶著憤怒眼神的管事,望著不把她當做自己人的百姓,堅決的選擇了酷吏暴君的道路。

什麼仁慈善良,什麼軍民魚水情,什麼同甘共苦,什麼生死與共,什麼有肉一起吃,有粥一起喝,胡問靜統統放棄。她決定拋棄一切的真善美,徹底的放棄成為好人、擁有一群仰慕她的手下和百姓,無數文人墨客謀士猛將因為她的賢德投靠她的美夢。

劉備、某點男、某江女的道路完全不適合她的現況,她若是敢有一絲絲的仁慈或者以德服人的念頭就會被這個狗屎的世道吞噬的乾乾淨淨。

胡問靜淡淡的笑,她的道路隻能是學殘暴不仁的董卓,學屠殺徐(州)的曹操,學一切動漫中被主角推翻的反派。她或者可以在被主角推翻的時候說一句“不是我想作為壞人,是天下逼我,是世道逼我”。

胡問靜輕輕的笑了一聲,不會的,她就算被主角推翻了,快被殺了,也絕不會說出這種狗血的話,也不會後悔走了該死的殘暴不仁的道路。因為不走這條道路,她早就死了。

她又掃了一眼四周的百姓,真善美是從豐富的物質基礎中產生的,無法催生。所以,在這個平民隻有一百多斤米麵,三分之二的糧食靠野菜的時代無法大規模的產生真善美。

胡問靜無聲的笑了一下,轉頭看李朗:“這裡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所有歹人全部剮了,血肉喂狗,腦袋築京觀。”李朗點頭。

胡問靜將小問竹背在了背上,緊緊的捆住,這才穿上了紙甲。小問竹抱緊胡問靜,選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又睡著了。

賈午很是理解胡問靜經曆了營地匪亂絕不會再輕易讓小問竹離開身邊,可是不解胡問靜為什麼又要離開,她來不及問胡問靜怎麼這麼快從襄陽趕了回來,隻是問道:“你去哪裡?”

胡問靜翻身上馬,道:“去接應周渝白絮,去殺了那些作亂的賊人。胡某這輩子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隨便一個蟊賊就敢跑到胡某的頭頂拉屎,胡某不殺光了那些賊人咽不下這口氣!”

李朗笑著望著胡問靜的背影,胡老大還是老脾氣啊。

遠處,有人大聲的叫著:“周管事回來了!”

周渝等數百人押解著大批的俘虜回轉營地,見了胡問靜很是歡喜,想要說話,胡問靜打斷道:“我方傷亡如何?”轉頭道:“來人,快找大夫給他們治傷!”

周渝微笑,看著一群人忙忙碌碌的找大夫,這就是刺史的氣魄啊。她慢慢的詳詳細細稟告著:“……追殺到了華容縣……覃文靜擒住了賊頭張昌,又帶人四下掃蕩漏網之魚……白絮帶著被裹挾的百姓去了華容縣,需要甄彆誰是匪徒誰是百姓,還要重建華容縣……張昌斷了雙手,活不久了,隻能在華容縣淩遲……”

周渝微微有些遺憾,張昌竟然不能帶回營地淩遲真是可惜了。

胡問靜笑了笑:“哪裡淩遲都一樣。”其實是不一樣的,但是在華容縣淩遲了張昌總比讓張昌舒舒服服的死了的好。

李朗見周渝安全的回來,其餘白絮等人似乎也平安無事,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一個中年男子留守在安全的營地而坐視幾個小女孩子殺敵已經夠鬱悶了,若是幾個小女孩子出了差錯他哪裡還能做人。他不再聽軍報,轉頭看著台上的一群賊人,淡淡的道:“來人,將他們全部千刀萬剮了。”

回涼高高的舉手:“我來!我來!我來!”急急忙忙的跳到了李天逸麵前,揮舞著手中的斷刀,眼睛放光,然後惋惜了:“為什麼就不是一個帥哥呢?我第一個剮的人竟然長相平平,真是可惜啊。”

夢燕猛然跳了起來,厲聲道:“誰敢動我兒子一根毫毛!”

“噗!”夢燕被踢飛了出去。李三河怒視周言:“你敢打我娘子!”

周言收回腳,認真的對回涼道:“這個家夥是我抓的,應該是我動手才對。剛才那小子還瞪我了!”回涼堅決不讓:“誰叫你心慈手軟,像我直接把人砍成了人彘,哪有這麼多麻煩。”

周言死命的和回涼搶:“是我的!是我的!”

李天逸渾身發抖,還以為爹娘出麵就沒事了,為什麼還要將他千刀萬剮?他大聲的喊著:“冤枉啊,爹爹,娘親,救我!我不想死!”

周言忽然一頓,心中又是悲傷又是憤怒,隻覺渾身汗毛儘數豎立了起來,她盯著李天逸,緩緩的道:“你叫啊,你叫啊,你就算叫破了喉嚨都沒人來救你的。”

四周歡呼的百姓,心寒的管事們,以及賈午李朗等人都靜了下來,一齊看著李天逸,好些人眼中陡然流出了淚水。胡問靜卻燦爛的笑著,眼中精光四射。

那個被李天逸禍害的女子掙紮喊叫過嗎?李天逸說過“你叫啊,你叫啊,你就算叫破了喉嚨也沒人來救你”嗎?

有百姓慢慢的,一字一句的道:“報應啊!”

無數百姓情不自禁的跟著道:“報應啊!”

回涼看看渾身纏繞著悲涼的周言,默默的退開一步:“這個家夥是屬於你的。”看看周圍,這裡禽獸多得是,還怕不能將人千刀萬剮嗎?

周言抽出刀子,慢慢的靠近李天逸,李天逸驚恐的臉都扭曲了:“不要!不要!我爹爹是李三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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