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亮想到一群不服氣的朝廷大臣被胡問靜揍得滿地找牙,而他卻輕描淡寫的說著“胡問靜還是個孩子,不能與小孩子一般見識”,諸位大臣憤怒無比卻啞口無言的模樣,心裡止不住痛快無比。
“本王有胡問靜在,何愁百官不服?”他大笑,當然,若是胡問靜得罪的人太多了,他是必須除掉胡問靜的,胡問靜隻是他登基過程中的一條狗,若是影響了主人肯定就毫不猶豫的殺了。至於司馬炎和賈充會不會驚恐無比,司馬亮完全不在意,他沒有登基之前必須向司馬炎和賈充釋放善意,免得節外生枝,登基之後誰在乎司馬炎和賈充了?
司馬亮想了一下,發現了自己的疏漏之處,此刻胡問靜投靠了他,賈充驚恐的退隱,司馬炎肯定嚇得臉都白了,說不定會狗急跳牆惹出什麼禍事。他鄙夷的笑著,若不是各方牽製,他早就清洗了中央軍中忠於司馬炎的將領了,何須在意“太上皇”司馬炎搗亂?
“來人,通知太上皇,本王一個時辰之後去大明宮見他。”司馬亮淡淡的道,懶得對遜位的皇帝使用拜謁之類的詞語,如日中天的他願意屈尊見司馬炎已經是給了他麵子了,還想他用臣子的禮儀那是做夢。
司馬亮鋪開宣紙,親手磨著墨,他喜歡在磨墨的時候思考書寫的內容。此刻胡問靜應該在回荊州的路上,他該怎麼寫給胡問靜,命令她再次掉頭回洛陽呢?胡問靜剛剛投靠他,態度太過強硬的命令很不合適,但是懇求也不符合他的身份。司馬亮笑了,胡問靜是徹底的小人,小人最容易被利益打動。他胸有成竹的開始寫信,隻要胡問靜願意回來幫他一把,他就給荊州增加一筆賑災的糧餉。
……
胡問靜看著手中的信件,隨手燒了。司馬亮比她預料的更加的無能,這麼快就需要利用她對付朝廷大臣了,但司馬亮越是無能,她的計劃就越是順利。
她看著天色,天寒地凍,竟然又要趕路了,這當個奸臣真是可憐啊,下令道:“來人,明日啟程回洛陽。”
小問竹聽見了,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姐姐,我去給馬兒穿衣服。”那些馬兒自從穿了衣服之後對她可好了,每次看到她都會發出聲響,一定是與她打招呼呢。
胡問靜點頭:“好啊。”計算時日,賈充是不是也該收到一大串的邀請信件了?她默默地思索著,會不會有預料之外的變化,會不會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王梓晴聽說胡問靜準備回洛陽,急急忙忙跑了過來:“怎麼這麼急?就不能過了年再走?”
胡問靜笑著搖頭:“胡某是朝廷重臣,沒了胡某朝廷就不轉了。”若是算好了時間,在大年三十的時候頂著風雪回到洛陽,保證司馬亮以為她忠心耿耿。
王梓晴嗔怪著,一點都不把胡問靜的言語當真。但既然胡問靜扯到了朝廷,看來這次是為了公事回洛陽,那就沒什麼辦法了。她歎了口氣,當大官也不容易,過個安穩年都不行,忍不住提醒道:“不要太拚命。”
小問竹在一張小小的草苫上打紅色的蝴蝶結:“這是給馬兒的,過年了,要喜慶一點。”她其實不知道“喜慶”是什麼意思,反正過年了大家都說這個詞語。
胡問靜心中一抖,小問竹有好好的過一個年嗎?隻怕是沒有的。她輕輕的扯住小問竹,道:“姐姐想了想,等過完了年,鬨過了元宵,看過花燈再去洛陽。”趕在年三十回到洛陽就為了給自己在司馬亮麵前撈一點點好印象,卻讓小問竹沒得開開心心的過一個年?司馬亮算老幾,比得上小問竹的笑容嗎?讓司馬亮老實待著去,敢嫌棄她回洛陽晚了就揍他娘的!
小問竹莫名其妙,姐姐怎麼又變卦了?看看手中已經打好了蝴蝶結的草苫,想了想,那就提前給馬兒喜慶一點好了。
王梓晴轉頭看了胡問靜一眼,許久不見,胡問靜的心中依然是小問竹擺在第一位啊。她淺淺的笑了笑,道:“今年過年來我家,我家人多。”
胡問靜轉頭打量王梓晴,倒是沒想到王梓晴在某些方麵還是很機靈的。王梓晴白了胡問靜一眼,除了殺人放火,她哪裡不機靈了?禮尚往來、人情冷暖、察言觀色是所有有錢人家的小姐必須學習的第一課。
……
王梓晴走後,王老爺和王夫人帶著幾十個捆著漂亮的紅帶子的籃子箱子登門拜訪。
一進門,王老爺就笑著招呼問竹:“問竹,這些都是給你的小玩意兒。”王老爺可比女兒機靈多了,很確定討好小問竹比討好胡問靜還要有效果。他從一個籃子裡取出一大把吃的,有的是糖果,有的是糕點,塞到了小問竹的手中:“都是問竹喜歡吃的哦。”
小問竹歡喜的笑,抓著糕點糖果不放。
王夫人從一個箱子裡取出一套大紅的新衣服,在問竹的身上比劃著:“哎呀,問竹穿了這衣服一定最漂亮了。”小問竹笑著,明顯不怎麼在意。
胡問靜謝過王老爺王夫人,伸手摸了小問竹的腦袋,小問竹不缺零食不缺衣服,小問竹的房間裡堆滿了零食,衣服更是像帝王一般一日換一套新的。小問竹喜歡食物隻是因為心中依然留著對饑餓的恐懼。
王老爺和王夫人鬼鬼祟祟對胡問靜打眼色,他們瞅準了王梓晴離開才登門拜訪胡問靜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在三百多個托兒的渲染之下,那丁家全家似乎都信了“從一而終命格”,丁觀整日長籲短歎,指望老天爺讓他一舉得男,不要斷了丁家的香火,這些都在王老爺和王夫人的預料之內。
可是沒料到的是丁觀對王梓晴的情意好像變了,與王梓晴見麵的次數陡然懸崖跳水,見了麵也沒有了往日的殷勤和愛慕了。這就太奇怪了。
王老爺轉頭望向胡家的大門口,大門口的王家的仆役用力點頭,確定王梓晴沒有回轉。王老爺這才壓低聲音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丁觀並沒有與其他女人有瓜葛,也確實是對王梓晴有情意的,王老爺都準備接受窮女婿吞沒了他全部財產了,怎麼丁觀對王梓晴的情意忽然就要斷了呢?除了“從一而終命格”,王家和胡問靜可什麼都沒有做過,他們沒有勸過王梓晴不要嫁丁觀,沒有給丁觀送銀子求分手,他們什麼都沒有做過,怎麼丁觀就主動擺出要分手的模樣了?
胡問靜看著王老爺和王夫人詭異的笑了:“看來丁觀正在考驗麵前努力掙紮啊。”
王老爺和王夫人互相看了一眼,真的是胡問靜下了黑手?可是是什麼時候下手的?他們為什麼不知道。
胡問靜淡淡的看著王老爺和王夫人:“你以為這‘從一而終’的命格隻是禁止了丁觀用王家的錢納妾?想的太簡單了。”
王老爺和王夫人麵麵相覷,還有更深的用意嗎?
胡問靜伸手取過一個喂著小問竹吃,卻不是王老爺帶來的,而是她自己買的,淡淡的道:“丁觀喜歡王梓晴是真,但是衡量王家的錢財,想要靠嶽父家的錢財過上好日子也是真。”
“丁觀沒想曲線攀附胡某是真,但是想要用王家的錢財納妾延續丁家香火也是真。”
王老爺和王夫人點頭,他們也知道,心中多少有些不喜,總覺得丁觀的心有些醜惡。
小問竹在胡問靜的懷裡掙紮著,一定要去玩耍,胡問靜隻好放她到地上,看著她一手拿著糕點,一邊爬到了滑梯上,繼續對王老爺和王夫人說道:“在丁觀的心中,最好的人生結果就是娶一個自己愛的,漂亮的,賢惠的妻子,從此過上有錢有妾有十七八個兒子的生活。嘿嘿,夫憑妻貴的鳳凰男啊。”
王老爺和王夫人對視了一眼,從夫憑妻貴四個字推測第一次聽見的鳳凰男大概是個貶義詞。
胡問靜道:“可是,胡某並不覺得他是鳳凰男就配不上梓晴了。隻要梓晴喜歡,那鳳凰男又沒有惡跡,對僅僅想著依靠嶽父家過上幸福生活的鳳凰男,胡某其實很包容的。人皆有偷懶少奮鬥十年的心思,隻要有分寸,何必一棍子打死所有鳳凰男呢,世上可不存在完全真善美的人。”
王老爺和王夫人聽著“隻要梓晴喜歡”,很是無奈,是啊,隻要梓晴喜歡。王家隻有一個女兒,不管女婿是鳳凰男還是貓咪男,總歸是要把所有財產都給女兒女婿的,又有什麼區彆?
胡問靜接著道:“隻要你們沒有蠢得毫無防備,把錢財生意都交給了鳳凰男打理;沒有把王家變成了鳳凰男家;沒有被‘大郎,喝藥了’;有錢財有仆役有人脈的王家還怕了一個鳳凰男?”
王老爺和王夫人神奇的聽懂了胡問靜言語中所有的新奇詞語,微笑著點頭,隻要他們留心提防窮女婿,窮女婿絕對不可能鵲巢鳩占奪產成功。
胡問靜盯著王老爺和王夫人,道:“縱然你們夫妻二人老了,不能看住鳳凰男一輩子,有胡某的屠刀在,還怕了那鳳凰男在你們兩個老人家過世後對梓晴翻臉?”
王老爺和王夫人微笑,一點不覺得這話觸黴頭,反而聽著舒服極了,當年與胡問靜結下了善緣,今日收到了今生最大的福報。
胡問靜認真的道:“你們兩個加上胡某,我們三人中隻要有一個人還活著,那鳳凰男就翻不了天。”
王老爺和王夫人相視而笑,雖然他們兩個不聰明,但是對付一個沒錢沒勢的丁觀還是很有把握的。
胡問靜道:“當歲月流逝,梓晴心中沒了要死要活的愛情,隻有平淡如水的親情,你我再與梓晴說清楚了因果,她難道還會一心想著情郎而看不清現實?王家的大小姐隻要握緊了家中的財產權,抓住了仆役的人事權,鳳凰男又能怎麼樣?”
王老爺和王夫人用力點頭,所有陰謀詭計都要用到錢和人,隻要女兒抓著錢和人,哪裡還怕了丁觀有什麼詭計。
胡問靜淡淡的笑著:“要胡某說,梓晴選個九代單傳的鳳凰男其實是一件好事。彼此之間有愛,不用擔心丈夫納妾,妥妥的擁有完美的愛情;不用擔心吃絕戶,王家的錢財儘數握在自己的手中,小命和生存的物質基礎全部都有了保障。有愛情,有權力,有安全感,梓晴或者王家還想奢求什麼?”
“若是換成了一個九代單傳的貴公子,她能控製住丈夫不納妾嗎?能保證在家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嗎?若是換成一個有十七八個兄弟的男子,她除了拚命生個兒子,又怎麼保證不被吃絕戶?是放棄完美的愛情給丈夫納妾,還是期待自己比丈夫死得早?”
“梓晴嫁給丁觀,王家隻要不犯傻不作死,無非就是損失了丁觀的吃喝用度而已,王家還在乎這點銀錢嗎?”
胡問靜道:“雖然知道人無完人,雖然知道從梓晴的角度出發,這微微貪慕錢財,想要納妾,一心要兒子的丁觀竟然是梓晴能夠遇到的最大可能會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有情郎’了,但還是對丁觀身上的一些品質無法接受,那就試試看能不能努力改造咯。從結果看,我們這不是很容易就改造成功了其中一點嘛。”
“丁觀隻要五十歲以前沒有納妾的心思,五十歲以後都快陽痿了,二三十年習慣的養成之下多半也就沒了納妾的心思了,假完美就成了真完美了。”
王老爺和王夫人聽著胡問靜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著一些女孩子不能說的話,真是尷尬的要死,偏偏又覺得沒錯,這事算不上欺騙女兒,他們隻是將一顆有爛葉子的青菜去掉了爛葉子,做成了一碗可以拿上桌的上好菜肴而已,何必告訴其他人他們是怎麼做菜的。告訴女兒“改造”前的丁觀是如何的,這是想要邀功嗎?還是挑撥女兒夫妻感情?教育未來女婿也是身為父母應該做的事情。
“胡某是真的覺得梓晴這次的運氣不錯。”胡問靜認為追求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王梓晴在觀念上超越了時代上千年,但是在大縉朝想要找個不納妾的有錢的帥哥何其的艱難,哪個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的王孫公子沒有幾十個妾室的?王夫人有找到不納妾的丈夫的好命,王梓晴隻怕就未必有了,能夠通過手段使丁觀“從一而終”真的是很走運了。
王夫人用力點頭,她是堅決的支持女兒嫁給九代單傳的男子的,隻是嫌棄丁觀存了享用王家銀錢的齷齪心,可是此刻想想一個窮女婿不更好拿捏嗎?簡直是完美。
胡問靜看了一眼王老爺,繼續道:“不過,胡某還是給丁觀設了一道考驗。”王老爺一眨不眨的盯著胡問靜,他從頭到尾都參與了,怎麼不知道還有一道考驗?
胡問靜慢慢的道:“那就是生兒子和王梓晴哪一個更重要。”
“丁觀一心想要生兒子,早早的就想過了梓晴若是沒有兒子就納十七八個妾生兒子,可從一而終的命格斷了他納妾的可能。”
“丁觀現在需要麵對的是與梓晴成親,有一半的幾率生不出兒子,丁家絕後。或者……”
胡問靜看著王老爺和王夫人,笑了:“……或者,找個屁股大,好生養,一看就能生兒子的女人成親。”
“是愛情重要,還是兒子重要?是賭一半的幾率,失敗了認賭服輸,還是找個更有可能生兒子的女兒加大賭贏的幾率?這就是丁觀此刻要麵對的選擇。”
胡問靜淡淡的笑著:“是要兒子,還是要愛情。”
王老爺看著笑眯眯的胡問靜,顫抖了,這簡直是人性之問啊,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想到胡問靜就在他的麵前布置下了這拷問人性的難題,他卻要胡問靜解釋才知道,王老爺顫抖的更加厲害了,胡問靜能夠成為官老爺哪裡是祖墳冒青煙,根本是理所應當的。他又想多了一層,顫抖的更加的厲害了,胡問靜說了這麼多,做了這麼多,是不是再考驗王家呢?王老爺拚命的想著,他親手剮了逼死胡文靜的娘親的人販子,一直堅定地站在胡問靜這一邊,他應該已經補償了在壯陽藥膳樓的錯誤了吧?
王夫人沒想這麼多,她的眼睛都亮了,大聲的道:“好!做得好!若是過不了這關,以後哪怕和梓晴成了親,整日打打鬨鬨也不會幸福。”她瞬間就懂了考驗的真意。若是丁觀放棄了王梓晴,那說明丁觀心中兒子重於一切,若是以後女兒沒有生出兒子,這生活未必會和諧圓滿。若是丁觀沒有選擇更有可能生出兒子的女人,而是選擇了王梓晴,那就說明丁觀其實已經放棄了對生兒子的執念。王梓晴能夠生出兒子是驚喜,沒有兒子,丁家絕後,那也是早有預料,不見得會失望到哪裡去。這王梓晴以後的生活就圓滿了。
王夫人笑著,心裡又有一個主意,若是女兒真的生不出兒子,就去過繼一個兒子好了。
胡問靜慢慢的道:“現在,我們什麼都不用做,梓晴和丁觀是不是會成為夫妻,完全就看丁觀的意思了。要麼完成改造成為完美好丈夫,要麼就分道揚鑣,就這麼簡單。”王梓晴不是能夠堅決的付出代價的人,追求的也不是決絕,現在的結果對她而言已經是達到了她能夠接受的底線了,不完美,但實在。
王夫人用力點頭,過了這一關就是好女婿,她倒貼嫁妝倒貼大床倒貼什麼都行,過不了這一關,反正雙方目前隻是男有情女有意,發乎情止乎禮,既沒有媒妁之言也沒有私定終身,王梓晴就當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愛情挫折,哭幾日後重新麵對更多的人生選擇好了。
王夫人看胡問靜的眼神感激極了。她怎麼會不知道胡問靜插手王梓晴的姻緣的善意?女兒的姻緣是爹娘都攔不住的大事,胡問靜插手又有什麼好處?王梓晴知道後很有可能會埋怨胡問靜的,胡問靜肯定能夠料到,但是胡問靜依然做了。
胡問靜笑了笑,雖然她親手殺出的血路,但當時若沒有王梓晴的馬車,沒有王家的照顧,她的情況又會如何?難以預料啊。她終究要為了目前的美好結局回報王梓晴和王家的。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要求自然是高了些,更有脅迫之意。但她此刻已經是大海,她不介意湧泉相報的,而且這隻是舉手之勞而已,算不得什麼的。王梓晴會恨她還是感激她?胡問靜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因為她完全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