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又聞號角聲!(2 / 2)

丁家衰敗了幾十年,從丁觀的父親幼年開始就一年不如一年了,丁觀的爺爺也好,丁觀的父親也好,都努力想要挽回丁家的衰敗,可是越折騰隻是讓丁家的錢財越是見底,一不小心丁家竟然僅存十幾畝薄田了。

這十幾畝薄田能有多少產出?丁家不可能自己種地,一來不會,二來丁家還想著回到門閥當中,怎麼會自己成了泥腿子,自絕於門閥?這十幾畝薄田隻能都租給了彆人,這收入立刻就少了一大截。

這也罷了,十幾畝地薄田的佃租對普通人家而言也是不小的數目,若是稍微存一些,也是夠納妾的,可惜丁家一心要回到門閥,時常參與其他門閥的宴會,這宴會總不能空手赴宴吧?這衣衫也要有些講究吧?吃多了彆人家的宴會,總不能不回請吧?這都是要花錢的。

等到丁觀的父親反應過來丁家最重要的事情不僅僅隻有讓丁家複興,還有多娶幾個妻妾,多生幾個孩子的時候,丁家已經沒錢給丁觀的父親納妾了。

丁觀這次損失的錢財的絕對值不算大,隻有幾兩銀子而已。對丁家也不算致命的損失,幾兩銀子雖然讓丁觀肉疼,但丁家不至於因此完蛋。

放在往常,丁觀一定會鬱悶許久,失敗帶來的最大沮喪的不是損失了銀子,而是振興家業的希望又一次破滅了。

可是這一次丁觀心靜如水。他淡淡的對父母道:“我決定成親。”

丁觀的父母微笑著:“可是王家姑娘?我們這就去提親。”

丁觀搖頭,認真的道:“不是。”

丁觀知道王梓晴願意嫁給他的,也想過靠王家的錢財過上幸福的日子,納幾房妾室,多生幾個兒子。

可是他一直在猶豫。他喜歡王梓晴,王梓晴也喜歡他,他們是真正的兩情相悅。但是,他娶了王梓晴會得到什麼失去什麼呢?

他能夠得到的東西非常的明顯,比丁家更加富貴的生活,冬天可以隨便的燒炭盆,參與門閥的宴會也不用精打細算了。還有嗎?隻怕是沒有了,他娶了王梓晴後唯一的收益就是過上了舒服的日子。

然後,他將失去什麼呢?

他將失去尊嚴。儘管他可以對天發誓他沒想過將王家的錢財霸占到了他的手中,但是事實上王梓晴是絕戶女,王家的錢財最終都會屬於他,這貪圖錢財而成親的名頭他一輩子都洗不乾淨。身為一個男人背上了吃軟飯的漂亮光環,站在人群中簡直光輝奪目。

丁觀是個窮人,沒有錢,沒有家世,處處被人恥笑,這尊嚴幾乎是他唯一的自豪了。他為什麼要背上吃軟飯的名頭?丁家冬天燒不起碳,但不燒碳就不能活了嗎?丁家確實比王家差了幾十條街,但是丁家就吃不飽飯了嗎?至於為了一口羊肉去吃軟飯呢?

丁觀知道王梓晴悄悄的暗示過讓他去提親,丁觀的父母也問過他要不要去王家提親,但他都有各種理由敷衍著,拖延著。他想要娶王梓晴,也想要自尊。他想要發達了再去提親,不求與王家一樣是個小門閥,至少家裡有個百畝良田,那麼他就可以挺著腰板娶王梓晴了。雖然百畝良田在王家的眼中依然什麼都不是,但是百畝良田的收益至少可以讓王梓晴維持在王家的吃穿用度,可以有幾個丫鬟伺候,可以冬天用上炭盆。

可是發達哪是這麼容易的,丁家幾十年來都無力挽回,丁觀怎麼可能在幾年內發達?

丁觀心中最理想的情況是王家借他一筆錢,他有很多想法,可是沒有本金實施,隻要王家借了他啟動資金,他努力奮鬥幾年後一定會發達的,然後就風風光光的娶王梓晴過門。

丁觀認為他是有良心的,他若是沒有良心,若是隻為了錢而愛上了王梓晴,他早就直接要求入贅王家了,何必一直拖延著。他隻是想要一個尊嚴,想要妻兒在他自身的努力下過得幸福,有錯嗎?

這幾年的時間對王梓晴而言意味著什麼,丁觀是沒有考慮的,若是拿了王家的錢做啟動資金卻依然沒有發達又怎麼辦,丁觀也是沒有考慮的。

但歲月如刀,丁觀還沒有發達,竟然又遭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他竟然有個奇葩的“從一而終”命格!他一生隻能有一個女人,不然就要橫死。

這該死的“從一而終”命格斷絕了丁觀借助王家的錢財納妾的可能。他這一輩子隻能有王梓晴一個女人,可是,王梓晴真的能夠生出兒子嗎?

這個質問讓丁觀顫抖。他曾經悄悄的觀察過王梓晴的體態,按照那些算命的、三姑六婆的經驗,王梓晴隻怕不是一個肯定能夠生兒子的人,那些“能生兒子”的經驗中的要求王梓晴一條都不符合。

“吃軟飯”的光環讓丁觀痛苦,但是放在“絕後”麵前就不怎麼重要了。

絕後啊!九代單傳的丁家竟然要絕後了!在他的手中絕後了!

丁觀渾身發抖,這個壓力太大了,大到他無法承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絕後了還有什麼孝順不孝順的?他絕後了,百年之後就沒人給他燒紙錢了。

丁觀問自己,他為什麼不娶一個一看就能生兒子的女人維持丁家的香火,而要娶王梓晴呢?

當這個念頭產生之後,更多的念頭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他為什麼要拋棄尊嚴娶一個比他有錢的妻子?他為什麼要頂著“吃軟飯”的嘲笑?他為什麼要背著“貪圖絕戶女的財產”的汙名?他娶一個能生養的、沒有丁家有錢的、普通的農家女不好嗎?

丁觀確定自己愛王梓晴,但是在他的心中婚姻和愛情是可以割裂的,愛的重要性絕對沒有家族的延續來的重要,也未必有自尊重要。

所以,丁觀決定選擇更正確也更簡單更負責的做法。

“我要娶一個能生養的普通農家女子,力爭多生幾個兒子。”丁觀認真的的道。

……

王梓晴就是這樣失戀了,或者說失婚了。

王老爺和王夫人對此一萬分的高興,門當戶對最重要了,若是女兒嫁給了那個丁觀肯定不幸福。

王老爺此時此刻才終於明白了胡問靜的手段。

王梓晴單純的想要純潔的唯一的愛,父母反對的言語怎麼聽得進去了?就算父母找了幾百個丁觀不合適的證據甩在王梓晴的臉上,王梓晴也會堅決的無視,搞不好就學卓文君為愛私奔了,他們除了像卓文君那倒黴老子一樣給白癡女兒送錢送地送仆役,還能怎麼做?哦,他們還能每天燒香祈禱丁觀在王梓晴年老色衰的時候沒有遇到真愛,不會寫一封“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給王梓晴。不過卓文君有強有力的娘家勢力壓死司馬相如,孤獨的王家可沒有,這王梓晴若是受到了“十三個字書信”,哪怕照抄卓文君的回信,這丁觀隻怕也不會理會的。

如今在胡問靜一頓操作之後,丁觀主動提出分手,豈不是最圓滿的結局?

王老爺和王夫人對視一眼,看著憔悴的女兒,嫻熟的擠出哀傷和同情,心裡想著這荊州若是不錯,那就賣掉了譙縣的家業搬來荊州。

所謂眼不見心不煩,王梓晴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見丁觀了,又能煩心多久。愛情是世界上隻奇妙的東西,有時候比金剛石還要堅硬,海枯石爛都不會改變,有時候卻比黃花菜涼的還要快。這情郎娶了彆人之後,愛情肯定是不存在了,運氣好過了今年冬天後王梓晴就不會記得丁觀了。

……

洛陽。

賈混有些尷尬的看著賈充,禮部尚書郭弈倒是很乾脆的給了他兒子一個武威郡的小官職,但是他的兒子打死不肯去武威。在洛陽城內有吃有喝有權有勢憑什麼要去武威郡受苦?

涼州涼州,這“涼”字除了冰涼寒冷的解釋之外還有“淒涼”啊,他為什麼要去淒涼冰涼的涼州受罪?

賈混對兒子不肯去毫無辦法。

賈充冷笑了:“毫無辦法?”兒子不肯去,那就打斷了他的腿,讓仆役押解著他去!這賈混的“毫無辦法”其實是認為事情還不算危機,沒必要打斷了兒子的腿,可以好好的商量和解釋。

賈混不敢承認,隻是麵無表情的坐著。

賈充歎氣道:“當斷則斷,若是這點決斷都沒有,你怎麼在……”他終於沒有說下去。

賈混聽出來了,卻不以為意,他知道自己不適合官場啊,他想帶著全家跑去西涼啊,這不是缺乏執行力嗎?他若是有執行力,他還會是如今的模樣嗎?

有仆役小心的稟告:“太尉,有人拿著胡刺史的名帖求見。”

賈充一怔,長歎一聲:“蠢貨!”無奈的道:“讓他們進來。”轉頭看著賈混道:“終於見到比你還蠢的人了!”

十餘個人走了進來,領頭的是姚青鋒。她恭恭敬敬的向賈充行禮:“末將姚青鋒,奉胡刺史之命拜見賈太尉。”

賈充認真的打量了那十幾個人一陣子,這才道:“胡刺史在城外的莊子裡,還是半夜翻(牆)進賈府?要不要老夫給她在牆上挖個洞?”

姚青鋒見賈充諷刺胡問靜,伸手按住了劍柄,厲聲道:“賈太尉,你雖然是刺史的盟友,也休想侮(辱)刺史!”

賈充一怔,終於想起胡問靜的手下都是老實人,長歎道:“是老夫錯了,老夫沒想到問靜這次會犯下大錯。”他溫和的對姚青鋒道:“你去告訴問靜,完了,已經全完了。”

……

洛陽的西門處。

幾輛馬車慢悠悠的堵住了城門,百十個守門的士卒皺眉驅趕著:“不要擋住了路,快些走開!”

一邊的路人們陡然亮出了刀劍架在了守門士卒的脖子上。

一個漢子冷冷的道:“都老實些,我們是勤王的義軍,不想多殺無辜。”一群守門的士卒驚慌極了,搞毛啊!

另一個漢子吹響了號角,悠長的號角聲中,遠處的地平線上很快就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士卒。

那支軍隊之中,一個將領大聲的笑著:“這天下就該隻有一個皇帝,搞什麼議會議員!”

另一個將領微微有些緊張:“莫要放鬆警惕,沒有進入皇宮之前萬萬不能鬆懈!”

……

賈府之中,賈充聽著那號角聲,冷冷的轉頭看賈混:“你以為你心疼兒子,不肯打斷他的腿,現在你兒子要掉腦袋了。”

賈混汗如雨下,目瞪口呆。

……

洛陽城中,無數百姓呆呆的站著,側耳傾聽。有百姓茫然的問道:“西門有號角聲?”其餘百姓勉強笑著:“或許是聽錯了,這天下太平,四十九個輔政議員共掌朝政,這洛陽城怎麼會有軍中的號角聲呢?”

又是幾道悠揚的號角聲傳了過來。

一群百姓臉色大變:“是東門!”“還有南門和北門!”“四麵都是號角聲!”

有百姓淒厲的慘叫:“又是玄武門之變?”

其餘百姓臉色慘白,這大縉朝的京城又要遭難了?

“快逃啊,不要在街上逗留!”有百姓一邊狂奔,一邊好心的叫著。

其餘百姓發一聲喊,四處奔逃,這洛陽城中立刻亂成了一片。

汝南王府中,司馬亮驚慌起身,案幾被帶倒在地,華麗的衣衫上濺上了酒水。他顫抖著叫道:“誰?是誰的大軍?是司馬駿嗎?該死的司馬駿終於來了!”

平原王府,司馬乾臉色慘白看著手下們,道:“是司馬駿的人嗎?若是司馬駿的人,本王是不是可以說是功臣?本王可是公開支持司馬駿的。”

長街之上,司馬顒猛然回頭,英俊的臉上露出了驚恐:“誰?是誰的大軍?本王的大軍在哪裡?”

東海王府中,司馬越臉色大變,厲聲下令:“召集人馬,穿上鎧甲,準備突圍!”雖然還不知道是誰的大軍忽然進城,但是肯定是敵非友,殺出重圍離開京城才是上策。

司馬騰顫抖著道:“大哥,躲在王府中會不會好一些?說不定是找皇帝的呢?”

司馬越怒視蠢貨弟弟:“要不要給你一包瓜子看熱鬨?”

皇宮之中,賈南風手中一抖,茶水打落在地,該死的,難道又是政(變)?她會不會死?此刻她才發覺什麼四十九個重臣之一,什麼投票決定朝廷大事實在是太可笑了,手中沒有軍隊誰把你當一棵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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