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充冷冷的看著胡問靜,馬蛋啊!沒有宅鬥思維有時候真是雙刃劍,換成賈南風一秒鐘就懂了。
胡問靜就是看不懂賈充的眼神是什麼意思,更想不到自己哪裡有重大的失誤,難道麵對兔死狗烹當麵抗爭的效果沒有躲在家裡等著被一張公文調到京城曬太陽好?這絕不可能。
紫禁城門口,無數官員認真的端正衣冠,按照各自的品級規規矩矩的跟在胡問靜和賈充身後走向太極殿。
有的官員對胡問靜越級走在最前麵宛如帶頭大哥很是無所謂,不管胡問靜以前品級如何,這次肯定要成為超品的三公了,走在前麵是理所當然的。
有些官員卻心中暗暗憤怒,胡問靜就是小人得誌!竟然真的走在了一群官員的最前麵,這是以為可以壓住所有人一頭了嗎?一個平民女子也配走在所有人前麵?
有官員冷冷的看了一眼胡問靜的背影,又急忙收斂眼神,心中鄙夷到了極點,這洛陽城是外地人隨便能來的嗎?這洛陽城是豪門大閥的洛陽城,是身上有著尊貴的門閥血統的上等人的洛陽城,胡問靜也配在洛陽城中耀武揚威?
洛陽的紫禁城再次響起了悠長的鐘聲,無數官員魚貫而入,宛如一年多前的某一天。
王敞走在隊伍之中,對胡問靜的囂張跋扈真是沒話說了,何必因為站位次序而得罪了滿朝文武?此刻又不便說話,他隻能忍著不滿,目不斜視的慢慢的跟著前方的官員進了太極殿。
前方的官員剛踏進太極端就發出了一聲低低的抽氣聲,王敞一驚,下一秒,他見了太極殿中的情形同樣倒抽一口涼氣。
太極殿的一角站著司馬攸司馬亮等王侯們,捆綁眾人的繩子已經解開了,但這衣衫很是襤褸,好些地方有在地上打滾的汙漬和破損。幾人的臉色也很是不好看,尤其是司馬攸,那簡直是一臉的死灰色,但卻一直死死的盯著一個人,那震驚和憤怒的神情讓人懷疑他是不是要衝去處咬人了。
王敞順著司馬攸的目光望去,卻看見了一個不該看到的人:衛瓘。
王敞盯著衣衫華麗,神情從容的衛瓘,猛然醒悟過來,倒抽一口涼氣。
怪不得司馬攸聯係中央軍失敗了!
怪不得司馬炎翻盤了!
原來衛瓘投靠了司馬炎!
王敞腳步不停,規規矩矩的站好位列,腦海中飛快的轉念,可怎麼也想不通衛瓘為什麼要投靠司馬炎,左右橫跳很有趣嗎?牆頭草很光榮嗎?或者衛瓘就是喜歡左右政局,顛覆朝廷?
王敞胡亂的想著,望向四周,四周所有官員都在打量衛瓘,然後微笑著低頭,瘋狂的思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胡問靜目瞪口呆的看著衛瓘,打死沒想到司馬炎翻盤的原因竟然是衛瓘又又又左右橫跳了!她轉頭看賈充,賈充同樣皺眉,不理解衛瓘為什麼會有勇氣左右橫跳。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以賈充對司馬炎的了解,司馬炎絕對不可能再次信任衛瓘,衛瓘哪來的勇氣再次投靠司馬炎而不是助司馬攸登上皇位?
一群死灰臉的司馬家王侯中農,司馬亮盯著司馬攸低聲道:“蠢貨!四十九個輔政議員沒有衛瓘!”他冷冷的看著司馬攸,當日四十九個輔政議員之中沒有衛瓘的時候他還冷笑了,這司馬攸竟然沒有讓衛瓘進入輔政議員,兩個人的關係看來很微妙啊,可看司馬攸與衛瓘依然親密無間門,他還以為司馬攸有什麼特殊的籠絡人心的手段,能夠讓衛瓘不在意被排除在四十九個輔政議員之外,今日再看,這才明白衛瓘早已因為被排除四十九個輔政議員之外而懷恨在心了,隻是沒到最關鍵的時候,不顯山不露水而已。
其餘司馬家的王侯和文武百官也是這麼想,看司馬攸的眼神就是在看白癡,分蛋糕的時候竟然沒有分給身邊最重要的盟友,被人背刺了能夠怪誰?
好些官員暗暗的歎氣,司馬攸真是愚蠢啊,不知道四十九個輔政議員奪取了朝中大臣的實權,這“司徒”更是直接淪為擺設?誰處於衛瓘的位置都會極度不滿,為司馬攸謀劃許久,結果把自己的實權給謀劃沒了,這忒麼的算什麼事兒?
司馬攸死死的盯著衛瓘,隻有他知道絕不是這個原因,他當初是想要把衛瓘安排到輔政議員之中的,是衛瓘主動推辭的,哪裡是他不肯給衛瓘分蛋糕?
司馬攸怎麼都想不通衛瓘為什麼要背叛他。
衛瓘悠悠的盯著與司馬攸對視,想不通?是啊,你怎麼可能想通呢。
胡問靜心中一動,看賈充,賈充也想到了,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原來衛瓘是因此而背叛司馬攸啊。
“陛下駕到。”一個大太監沉聲喝道。
原本就肅穆的大殿中更加的安靜了,所有人都躬身行禮。
司馬炎大步進了太極殿,坐在皇位上微笑的四顧。
偌大的太極殿竟然站了五六排文武大臣,依然有些站不下。而所有的官員都恭敬又諂媚的看著他,他的腦海中飛快的閃過這一年多來的屈辱和磨難。
太子被殺,玄武門外血流遍地;
一群司馬家的王侯逼宮,無數的禦林軍和仆役看一條狗一樣看著他;
幾個年幼的兒子不得不離開洛陽就藩,幾個皇子的生母仿佛今生最後一次看兒子,眼睛都不肯眨一下;
宮中的太監宮女臉上沒了笑容,稍有風吹草動就驚恐的盯著四周;
以往時不時就來請安覲見的朝廷大臣儘數不見,賈充雖然依然來,但兩個落寞的老人又能說什麼?
哦,對了,他不是老人,他才四十幾歲呢,可為何就像一個老人一般抱著孫子曬太陽?
為了麻痹司馬攸,他還親手寫了“拳打荊州胡問靜,腳踢先帝司馬炎”的批條。身為一個帝王竟然這麼羞辱自己,知道這其中有多痛嗎?
司馬炎的眼神越來越淩厲,這輩子的屈辱加起來都抵不上這一年經受的屈辱的萬分之一!
他冷冷的掃了一眼站在大殿一角的司馬攸和一群司馬家的王侯們,就是這群王八蛋讓他經曆了這許多的屈辱!
胡問靜掃了賈充一眼,這個時候必須體現出忠誠和重臣的分量。
兩人慢慢的走出了班列,恭恭敬敬的行禮,哽咽著道:“陛下回來了。”
司馬炎聽著這樸實無華的言詞,比聽大殿內無數臣子說幾萬句都要感動,是啊,他經曆了磨難,但是他回來了!
一股自豪感從心中油然而生,司馬炎緩緩的,一字一句的道:“朕,回來了。”
大殿內眾人用最崇拜的眼神看著司馬炎,一齊躬身道:“萬歲,萬歲,萬萬歲!”
司馬炎大笑,用力拍著龍椅的把手,他曆經磨難,但是他王者歸來!
司馬炎站了起來,厲聲道:“朕是大縉朝開國之君,這大縉朝是朕的大縉朝,誰也休想奪走朕的大縉朝!”這些話其實遠遠沒有那一句“朕,回來了”有深刻的內涵,但是這句話憋在司馬炎的心中太久了,他必須發泄出來,否則吃飯都不香。
大殿之中密密麻麻的官員一齊再次呼喊:“萬歲,萬歲,萬萬歲!”
好些年邁的臣子眼角淚水縱橫,使勁的抹眼淚。胡問靜很是鄙夷,你們竟然還假哭,太不要臉了,胡某都不做這種低級的事情了。
胡問靜仰麵朝天,眼中閃爍著淚光:“胡某得知逆賊司馬攸想要弑君,心如刀絞,叮囑吾妹曰,‘君恩深重,縱粉身碎骨不能報也,汝日後當好生讀書,勿慮。’”
一群官員看胡問靜,普普通通,三流水準。
胡問靜繼續道:“……吾妹含淚問,‘此去洛陽如入虎穴,九死一生,若一去不回?’”
“胡某答曰,‘就一去不回!’”
一群官員死死的看胡問靜,如此悲壯的言語用在吹牛拍馬屁上,你的節操何在?
胡問靜繼續道:“……胡某率死士百餘,寫遺書,製棺木,而後壯彆家人,日夜兼程,一路上連破司馬攸三十六道大埋伏,七十二道小埋伏,雖身被數百創也不敢稍有停留,唯恐逆賊傷我君主也。”
司馬炎雖然知道胡問靜的言語中至少摻了一條黃河的水,但是心裡依然舒服極了,胡問靜帶百餘騎跑來救駕是鐵一般的事實,所以的水分在這如太陽一般炙熱的忠誠麵前瞬間門蒸發的乾乾淨淨,唯有赤膽忠心。他微笑點頭:“好,好,好!”
一群流淚的老臣憤怒的看胡問靜,已經是汙妖王了,難道還想搶馬屁王嗎?
司馬攸冷冷的盯著站在前幾排的那幾個中央軍的將領,司馬炎到底許了他們什麼好處,竟然堅決不肯背叛司馬炎?他心情很是平靜,他輸了,最壞的結果就是掉腦袋而已。但是既然司馬炎想要擺出帝王風範,不願意下令處死他,那麼他多半是要在府邸中被軟(禁)一輩子了。哦,他想多了,司馬炎對他恨之入骨,怎麼可能讓他平平安安的做個蠹蟲?他多半會在幾個月內“羞愧而死”,而且是全家“羞愧而死”。
司馬攸微微有些傷感,卻也淡定。成王敗寇,如此而已。若是當日司馬炎手中不曾有中央軍,那麼司馬炎早就比他還要慘了。
司馬炎轉頭看著司馬攸等人,很清楚的看到了司馬亮司馬倫等人眼中的惶恐和畏懼,在經曆了司馬亮等人高高在上的俯視他之後,這種眼神尤其的讓司馬炎興奮無比。
他負手而立,大聲的道:“齊王司馬攸、汝南王司馬亮、平原王司馬乾……”他一個個的說下去,將逼宮的所有王侯的名字儘數報了出來,不如此,他怎麼平息心中的憤怒?其實他此刻應該先重賞那些中央軍的將領的,但是此刻他心中實在是太憤怒,一顆心幾乎要爆炸了,說什麼都要先處理了那群給他帶來痛苦和恥辱的逆賊。他掃了胡問靜和賈充一眼,這兩個人是忠臣,不過,這兩個人都不能留了,尤其是胡問靜,一個能打的大將占據荊州一地實在不合適,讓胡問靜在六部謀個差事吧,也算君臣有義了。
賈充抓住機會,低聲對胡問靜道:“司馬柬派人密會司馬炎。有太醫進宮。”這兩個爆炸般的消息終於傳給了胡問靜。
胡問靜瞬間門懂了,司馬炎重病快死了?這個問題牽涉未來的局麵。但是司馬柬是怎麼回事?王八蛋啊!難道司馬炎真的想要鳥儘弓藏,派司馬柬奪取荊州!司馬炎腦子是不是有病啊!
胡問靜後悔的腸子都要青了!雙標!她竟然雙標了!
賭司馬炎狗血翻盤的時候認定了司馬家的所有人都是標準的腦殘宅鬥渣渣,可想要拿好處的時候卻認為司馬炎不會腦殘,應該會理智看待後果。
該死的!司馬炎這個腦殘宅鬥渣渣怎麼會看鳥儘弓藏的嚴重後果?他隻會以為乘著複辟成功大獲全勝,挾餘威一舉奪了功臣胡問靜之流的權力,乾淨利落的消解了未來的隱患。
這該死的雙標可坑死自己了!
胡問靜悲涼的看賈充,我果然是白癡腦殘幼稚愚蠢混賬狗屎一坨!
她低頭看地麵,此刻殺了司馬炎會怎麼樣?
賈充掃了她一眼,冷靜!殺了司馬炎就成了眾矢之的!二十萬中央軍兩百個司馬家的王侯會歡天喜地的追殺你為先帝報仇。
胡問靜深呼吸,她還是有後手的,她在荊州有布置,有周渝守住江夏,白絮守住襄陽,這司馬柬想要進入荊州就必須血戰才行,說不定就崩掉了他的牙齒。
她死死的看了司馬炎一眼,她再也不罵賈南風賈午愚蠢了,司馬家的人宮鬥宅鬥的心思超出了所有人的估計,龍椅沒坐熱就開始卸磨殺驢鏟除功臣,就不怕她此刻翻臉把他砍成十八段嗎?這司馬家的人的腦袋裡是不是都是狗屎,以為所有人隻會鬥權謀不會血濺五步?
賈充打眼色,冷靜!
胡問靜淡定的開始評估局麵,此刻抓住司馬炎簡直易如反掌,可是然後該怎麼做?她飛快的轉念,該死的,抓人質勒索的業務不熟悉啊。她衣袖中隻有一把小匕首,殺人太不過癮了,要不乾脆就扭斷了司馬炎的脖子,然後殺光大殿中的文武百官,直接稱帝?在彆的朝代權臣殺光朝臣是絕對不可能稱帝的,這大縉朝倒是可以試試看。
胡問靜熱切的看著司馬炎,開始計算距離,以及搶哪個護衛的刀劍比較方便,對了,還要殺到皇宮帶走賈南風。
司馬炎繼續說著:“……造反作亂,奪去所有封爵……責令宗人府(拘)禁……”
大殿中無數官員一點都不意外,司馬炎不想直接殺了這些皇室宗親,而想要關押他們一輩子。
司馬攸冷冷的看了一眼司馬炎,都懶得拱手謝恩,左右活不了多久了,何必向司馬炎低頭。
司馬炎冷冷的看著司馬攸,心中愉快到了極點,這一次打臉和反殺帶來的愉悅和刺激甚至超過了當年當皇帝時候的激動。
胡問靜給賈充打暗號,抱著腦袋蹲下!賈充嚇得肝都疼了,何以如此衝動!
司馬炎對著司馬攸冷冷的道:“以後你就在宗人府……”
胡問靜慢慢的細細的深呼吸,調整肌肉,準備一舉擊殺司馬炎。
司馬炎忽然覺得有些心悸,捂住了心臟,繼續道:“……宗人府……宗人府……宗……”他心越來越難受,緩緩的軟倒在地上。
胡問靜呆呆的看著司馬炎,我還沒有動手你就裝死?
幾個大太監嚇得魂飛魄散,瘋了一般撲上去,厲聲哭喊:“陛下,陛下!”“護駕!護駕!”“快傳太醫!”
幾個太醫就在大殿一角,嗖的就躥了出來,給司馬炎搭脈搏,然後搖晃了一下,臉色慘白如紙:“陛下……已經……”
太醫沒有說下去,可是誰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大殿中鴉雀無聲,所有的官員死死的盯著地上的司馬炎,今天的驚嚇實在是太多了,回去一定要吃定神散。
賈充慢悠悠的轉頭看胡問靜,你乾的?
胡問靜睜大了眼睛,這回真不是我乾的!我要有那意念殺人的本事,我現在就殺光了這裡所有人了。然後抬頭看天,眼神無比的深情和歡暢,這就是報應啊,司馬炎!叫你丫的想要鳥儘弓藏,活該!哈哈哈哈!
一群禦林軍瘋狂的吹響警號,數千禦林軍士卒瘋狂的衝進太極殿,將大殿內的文武百官趕出殿外。
司馬亮忽然放聲大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司馬炎每日縱情聲色,日禦百女,終於精(儘)人亡了!”
這言語極其的粗俗,一點都不符合司馬亮的身份,而且這日禦百女也太誇張,是個人都不信。但是司馬炎可能死於縱欲過度,眾人倒是有些信了。
有官員緩緩的道:“以前就大病一場過,病愈之後也不懂得節製……”這些話原本不該說得,但是今日實在是太過刺激,心神激蕩,有些話就脫口而出了。
有官員神情複雜:“壓抑太久,今日陡然爆發,過於刺激了。”這言語沒頭沒尾,可其餘人都懂,司馬炎作為開國皇帝被逼遜位肯定鬱悶到了極點,殫精竭慮翻盤奪回了天下,自然心神激蕩的無以言表,結果就爆血管把自己玩死了。這中老年人一定要情緒穩定,不能大喜大悲太過激動啊。
司馬攸忽然笑了,盯著那幾個中央軍的將領,道:“幾位將軍,你們是忠於一個死掉的皇帝,還是忠於本王?”
所有人的神情瞬間門古怪無比,馬蛋啊,皇位又空缺了!
幾個中央軍將領悲傷極了,此刻投靠司馬攸是不是叫做反複小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