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豬隊友?踢了!(2 / 2)

胡問靜真心地笑了:“傻孩子,你終於看到了最重要的一點了。”

賈充歎氣,道:“你以為我們在洛陽折騰了許久乾什麼?就是讓你看清楚,你這個賈太後不可能執掌朝政,我賈家不可能當皇帝。”

司馬家一兩百個王侯人人起兵,各地豪門大閥歡呼響應,天下群雄並起。這賈充、賈南風,乃至司馬遹究竟能不能鎮住場麵還需要問嗎?賈家既然不能靠自己穩住天下,除了看清自己,放棄幻想,老實重新抱大腿之外,還能怎麼做?張華已經用“曹賊論”證明了天下容不得賈充與胡問靜,賈家除了與同樣是平民的胡問靜結盟還能投靠誰?

如今時局不是胡問靜想要當皇帝,也不是賈充想要獨攬大權,更不是賈充和胡問靜不肯與司馬家、豪門大閥妥協,而是毫無妥協的餘地,唯有你死我亡一條路可以選。

賈南風怔怔的立著,大紅的太後禮服的衣袖直直的垂落在地上,任由微風帶動衣袖摩挲塵土。她怎麼都想不通賈家怎麼忽然落魄到了要靠胡問靜賞一口飯吃了。她回想著七歲時候的驕橫,回想著十幾歲嫁人的得意和風光,回想著身為太子妃的尊榮,回想著宴會中一個個豪門大閥的子女小心翼翼的看她的眼色拍她的馬屁,回想著注定成為皇後,母儀天下的自信……

從小就被所有人嗬護在掌心的她竟然要看著一個平民女子的臉色過日子?

和煦的微風吹在身上竟然寒冷無比。

數十步外,胡問靜皺眉看賈充:“是不是用力過猛了,搞不好賈南風會把胡某當死敵啊。”賈南風隻怕經不起打擊,分分鐘黑化了。

賈充毫不在意,捋須微笑:“現在就暴露賈南風的心性至少還來得及把她踢出局,若是等老夫死了,賈南風繼承了老夫的所有財力物力人脈忽然爆發出來,你死不死老夫不怎麼在乎,這賈家會不會被你殺個精光就是大事了。”他已經費勁心機拉了女兒幾次了,又是誘導,又是手把手的教,又是按照賈南風的意見給她看結果,又是拿胡問靜做對比,可是小時候教育方針失誤,已經把賈南風的腦袋變成了宅鬥宮鬥腦,怎麼都無法拉回到正常人的世界,他唯有讓賈南風做個富家翁了,不能因為賈南風一個人害了賈家全家的性命。賈充微笑著,原本賈南風與胡問靜的交情比較深,從某個角度講沒有賈南風就沒有胡問靜,因此賈南風是最適合與胡問靜建立交情的人,現在看來算盤徹底落空了。

胡問靜認真極了:“放心,賈謐、始平幾個與問竹玩得很開心,我肯定不會殺他們的。”

賈充對著胡問靜燦爛的微笑:“再說一遍我現在就投靠司馬越。”把幾個小孩子送去荊州真是做對了,回報還算豐厚。

……

洛陽數百官員和豪門大閥的子弟被殺的消息托洛陽看熱鬨的百姓的福,整個事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傳遍了大縉。

某條官道上,萬餘人坐在路邊樹下的陰涼中休息。

王家三兄弟看著王家在洛陽附近的分支子弟快馬送來的消息,神態各異。

王澄倒抽一口涼氣:“沒想到胡問靜的手段如此狠辣!”他一直以為賈充出手狠毒,但是隻要看那些門閥子弟和官員在胡問靜回來前開開心心回家吃飯,胡問靜回來後立刻被千刀萬剮,白癡都知道這事情與賈充無關。

王橙想到被千刀萬剮,想到那些人都是與他一樣有身份有地位的豪門大閥的子弟,陡然之間感覺眼前眼前天旋地轉,胡問靜竟然敢殺門閥的人!門閥的人竟然會被殺!他隻覺不能呼吸。

王敦卻興奮無比,眼睛中都閃著光,他輕輕地摸著身上的鎧甲,胡問靜敢殺人,他就不敢殺人?不就是殺幾百個人嗎?很難嗎?他也可以殺了幾千幾萬人的。

王澄迷迷糊糊中想起胡問靜曾經親手淩遲了全家,忽然一個機靈清醒過來,扯住王衍的手臂,道:“大哥,我們不如回去吧……”他不想死在胡問靜的手中,他還年輕,他還想幸幸福福的活一百年。

王衍深深的看著王澄,他當然也被胡問靜喪心病狂的殺戮京城的豪門大閥子弟和官員嚇壞了,但是卻又不是那麼緊張。他盯著王澄,慢慢的道:“百年前,董卓無道,肆意殺死朝廷官員,放火燒了洛陽,洛陽百姓死難者無數,可比胡問靜凶殘?然後呢?董卓被義軍誅殺了。”

董卓當然不是被義軍誅殺的,但是此刻隻要能夠讓王澄稍微有點信心,王衍甚至願意說董卓是被天誅的。他看著王澄,他也震驚胡問靜竟然敢毫無罪名毫無理由毫無借口的就殺了洛陽的豪門大閥子弟和官員,他沒想到胡問靜竟然這麼殘暴和沒有人性,但是王衍更清楚的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這一次義軍會盟誅殺胡問靜和賈充是天上掉下來的機會,隻要抓住了這次機會他很有可能就能夠進入朝廷中樞,進而在一二十年內將這天下改姓為王。

這個如天上掉餡餅的機會王衍絕不會錯過了。

王敦聽見董卓是被義軍誅殺的,差點笑出聲,但是看到王澄的懦弱模樣,急忙附和著道:“權臣篡位,天下義士共誅之。董卓尚且不能敵,何況胡問靜和賈充呢?當年漢末不過是十幾路義軍聯盟共誅國賊,而今全天下都在聯合起來共誅國賊,僅僅我王氏就起兵萬餘人,胡問靜和賈充哪裡還有生路?胡問靜喪儘天良誅殺門閥子弟正是因為她急了,她怕了,她知道整個洛陽的人都不服她,她知道她要完了,所以才會不顧一切的誅殺門閥子弟。民心不服,門閥敵視,胡問靜和賈充焉能不死?隻要我等率軍前去滎陽,我等就能親眼看到胡問靜被砍下腦袋。”

王澄猶豫著,依然惶恐不安。

王衍忽然笑了:“二弟其實太實心眼了。”他壓低了聲音,道:“我等是琅琊王氏之人,是天之驕子,難道還能讓我等拿著刀劍去與小卒廝殺嗎?我等當然是運籌帷幄決勝千裡,前麵幾十萬人與胡問靜在洛陽廝殺,我等隻管在滎陽坐等消息。哪怕胡問靜縱橫無敵,打破幾十萬聯軍,我等在滎陽也毫發無傷。”

王澄這才笑了,是啊,他們都是門閥貴公子,難道還能拿著刀劍去衝鋒陷陣?那是莽夫乾的事情,大縉朝就沒有聽說過哪個門閥貴公子親眼見過戰場廝殺的。他終於鎮定了,道:“是,大哥,我們立刻趕往滎陽。”

王衍重重的點頭,胡問靜殺了洛陽的門閥子弟,這就沒有了談判的餘地,他們必須殺了胡問靜泄憤。隻是胡問靜發了那麼多公文,胡亂封賞了一大堆菜鳥皇室宗親為王,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王衍想了想,道:“我們且停下了腳步,等其餘門閥或司馬家的人與我們會師。”若是司馬家的那些王侯被胡問靜拉攏了,他們可以遲一點進滎陽,看看風頭也好。

……

在另一條官道上,司馬越臉色鐵青。

一個年輕的男子恭恭敬敬的站在他的麵前,等待司馬越的命令。

司馬越回過神來,欣慰的笑著對那男子道:“祖逖,你做的好,本王得到你的相助如劉備得孔明也。”

祖逖微笑著行禮:“能夠為東海王效力,在下不甚榮幸。”很是機靈的告退。

司馬越看著祖逖的背影,臉色立刻陰沉了。

祖逖從滎陽趕來,帶來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那就是滎陽有一大群司馬家的雜牌王侯行動詭異,每日既不訓練兵馬,也不大宴賓客,而是秘密集會。這不讓非司馬家的王侯靠近或者還有些可以理解,王侯自然有王侯的驕傲,自矜身份,不願意和一些門閥子弟接觸也屬正常,可那些雜牌王侯竟然連一些正經的司馬家的王侯都排斥在外,絲毫沒有親戚會麵的親熱。這就不得不讓人懷疑了。

司馬騰滿臉通紅,厲聲道:“什麼懷疑!那些垃圾就是看中了藩王的身份,想要投靠賈充和胡問靜!”司馬家的支脈的支脈的支脈,隻是因為不想讓司馬家的子弟丟人現眼,才給了一個小小的縣侯的司馬家子弟忽然有了藩王的身份,而且地盤是那些上等郡縣,這換成誰都扛不住誘惑啊。司馬騰將心比心,他此刻的絕望降低到了不好意思說的地步,若不是因為他有個可以當皇帝的大哥,若不是因為他可能在胡問靜賈充的必殺黑名單,他能經得起誘惑嗎?他也不能!藩王啊!一個郡的藩王啊!可以養軍隊,可以自己任命官員,除了地盤小了點,與皇帝有什麼區彆?若是在春秋戰國,藩王就是王!

司馬騰一點都不懷疑那些雜牌王侯投靠胡問靜的決心。

司馬越陰沉著臉,他也這麼想。這些雜牌王侯無德無能也就算了,竟然想要與司馬家的仇人站在一起,這簡直是背叛祖宗。他冷冷的道:“沒關係,他們沒有多少人手。”

司馬騰微笑,這些雜牌王侯大多數就隻帶了幾十人到百來人,十個王侯的手下加起來都未必有一千人,這點人手完全不放在他們的眼中,他們三兄弟可是集結了三萬多人,一路上又有各地的門閥義軍加入,如今四萬人都打不住。如此大軍之下會怕了那些雜牌王侯作亂?

司馬越慢慢的冷靜下來,剛才太衝動了,何必想著殺了那些人呢,這又不是曹操會盟征討董卓,吞並了彆人就是壯大了自己。他們都是司馬家的子孫,為了家族的利益出兵征討逆賊,若是爆出了自相殘殺的醜聞簡直是給這次光輝燦爛注定要記載入史冊的行動抹黑。

“來人,傳令加快腳步。”司馬越想好了,他根本不需要對那些雜牌王侯動武,隻要這四萬多人的大軍到了滎陽,那些雜牌王侯立刻知道彼此的實力和威望的差距,乖乖的忘記胡問靜和賈充的封賞。

司馬越輕鬆的站了起來,拂袖,仿佛將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儘數像蒼蠅一樣趕走,從容的笑著:“我等進了滎陽之後就宴請所有王侯,有什麼話在宴會上說清楚好了。”

司馬騰和司馬模會意,這叫杯酒釋兵權,那些腦子不怎麼清醒的王侯必須把所有士卒都交出來,每個人就給留下兩個仆役伺候打理。

司馬騰笑道:“大哥果然是我司馬家的龍鳳。”

司馬越微笑著,他出身得遲了,若是他早生幾十年哪裡還有司馬懿的事情,他早就拉攏了曹操的五子良將,收服了劉備的五虎上將,一刀砍死了曹操,統一了天下了。

司馬模看了一眼遠處的祖逖,道:“這祖逖是個可用之才。”司馬越微微點頭,進退有據,知書達理都是小事,重要的是祖逖懂得第一個向他報告滎陽的異動,道:“隻要他不是蠢貨,本王就給他一個機會。”其實是蠢貨也沒關係,就當千金市骨了。

……

洛陽。

賈南風仔細查看洛陽以西的各地公文,這才知道很多縣城的百姓已經被強製遷移,她有些憤怒,父親和胡問靜或許比她更懂得大局,可是有一點就不如她了,那就是不懂得士氣!狹路相逢勇者勝,胡問靜還沒有開打就想著徹底放棄荊州以外的所有土地,若是被手下知道,還有誰有鬥誌?

賈南風下令道:“來人,把胡問靜叫來!”胡問靜以為洛陽要糧食沒糧食,要地利沒地利,被圍起來就嗝屁,這種思想錯誤到了極點,不打一下怎麼知道洛陽就守不住呢?搞不好司馬家的幾十萬聯軍其菜無比,隨便打就贏了呢?賈南風認為自己必須好好的罵一頓胡問靜,身為悍將竟然不敢打仗,簡直是奇恥大辱。

不等太監宮女出去傳令,賈充走了進來,溫和的道:“胡問靜已經不在洛陽了。”

賈南風一怔:“胡問靜又回荊州了?”

賈充輕輕地搖頭,賈南風其實是個聰明人,精於宅鬥的又有幾個是真的笨了?隻是賈南風的目光被小小的宅院局限住了,他多教幾次或許還有機會讓賈南風清醒。

賈充微笑著,緩緩地坐下,見賈南風還站著,做手勢讓她也坐下,又召喚宮女倒了茶水,這才道:“你出身的時候我已經位高權重,你沒有吃過什麼苦,也沒有見過什麼市井之人,你自懂事以來遇到的都是富貴之人,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講究禮儀。”

賈南風莫名其妙,這需要問嗎?當然要講究禮儀,那個嫁給了有萬畝良田的暴發戶的田妹子不是到處宣揚貴族禮儀,開設禮儀課程嗎?兩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暴發戶都瘋狂的宣傳貴族禮儀,自認是貴族,她這個真正的豪門子弟、太子妃、皇太後講究禮儀有什麼錯?

賈充微笑著,習慣成自然,真是該死啊。他繼續說道:“所以,你以為你的世界都是有秩序的,就像是打牌一樣,贏了要輕描淡寫的微笑,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輸了要把籌碼清算乾淨,彎腰鞠躬離開。”

賈南風用力點頭,這才叫儀態。

賈充笑著:“所謂君子絕交,不出惡言;忠臣去國,不潔其名。”

“你見到的人不管內心是如何的,至少在你的麵前都是這麼做的。所以你心中的人就是這麼的溫和。”

賈南風微微一笑,怎麼可能?她怎麼會認為人都是溫和的?但她沒想駁斥父親的言語,微笑著聽著。

賈充一眼就看穿了賈南風的心思,心中暗暗搖頭,繼續道:“你年少就嫁給了太子,這逢迎諂媚之人如過江之鯽,但凡你惡了某人,隻需要輕輕地皺眉,自然有人會替你收拾了。你陰陽怪氣說幾句言語,那人就會臉色鐵青,氣得發抖。”

“你心中的權(力)鬥爭也是這般的簡單,不需要你動手,不需要你花力氣,隻需要借助他人之手就能達成目的。”

“你需要離開後花園就能讓世界按照你的意思而轉動。”

這次賈南風用力點頭了,(權)力鬥爭當然就該是這樣的,司馬懿和諸葛亮誰不是如此?

賈充溫和的笑著,道:“可是,世界不是這樣的啊。”

“你能夠皺皺眉就收拾了你討厭的人,那是因為那些人不敢與你翻臉,那些人若是得罪了你,不論是你的父親還是你的丈夫都能立刻讓那人付出幾百倍的代價。”

“你陰陽怪氣說幾句話就能氣得人發抖,那是因為那人與你一樣,這輩子的世界就隻有宅院了,除掉父親、丈夫的力量,說能夠憑借的力量隻有一張嘴了。”

“你以為言語、心機、嘲笑、鄙夷、拉攏等等手段天下無敵,因為那些司徒的女兒,司空的女兒,將軍的女兒,豪門大閥的貴公子貴女都是如此的打擊敵人。”

“這麼多高貴的人都這麼做,當然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了。”

“可是,你卻不知道你接觸的世界極其的狹小,甚至不是洛陽城內的真正麵貌。”

“這玄武門之變,司馬衷被殺,司馬炎被逼遜位,哪一個是你預料中的言語、嘲笑、鄙夷、排擠、拉攏的力量達成的?”

“你的手段再多,能抵得住刀劍嗎?”

“你的宅鬥宮鬥手段就是一個大院子內的過家家,大家無聊的劃定規則,不許用刀劍,不許用拳頭,隻許用陰陽怪氣的言語,百曲千折的手段,誰拉攏的人多誰就算贏。”

賈南風皺眉聽著,這幾句話確實說到了她的心理,她了解的權(謀)鬥爭不該有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至少不該是最無技巧的暴力破局。

賈充道:“原本你經曆過了玄武門之變,多少發現這宅鬥宮鬥的規則隻怕有些不太對頭了。沒想到司馬炎和司馬攸卻按照標準的宅鬥宮鬥規則玩了一手,司馬炎兵不血刃就奪回了權力。”

“所以,你又以為這百曲千折的陰謀規矩才是天下正道了,又想著拉攏和分化諸王、門閥、官員了。”

賈充長長的歎氣,這點他其實沒有注意到,他還以為賈南風已經清醒了,直到胡問靜當著賈南風的麵發了那些宣告司馬越為逆賊,封賞一群雜牌王侯為王的公文,這才意識到他還沒有胡問靜看清了自己的女兒。

賈充看著賈南風的眼神柔和極了,這個女兒小時候被母親寵壞了,長得不漂亮,屢屢被人鄙夷,又想著拿權勢壓住所有鄙夷她容貌的人,最終一步步的陷入了宅鬥宮鬥腦殘鬥的漩渦之中,再也無法自拔。這是他這個當父親的錯,他若不是對著賈南風的母親郭槐懷著怨恨,不願意多見,又怎麼會疏忽了女兒的教育。

賈充慢慢的道:“其實,胡問靜嘴中的‘吾有一計可定天下’,與她發的公文毫無關係。”

賈南風一怔,脫口問道:“那胡問靜的計策是什麼?”

賈充笑了,又道:“說毫無關係,其實也有那麼一點點關係。”

“這些公文有麻痹敵人的作用,因為不論是宣告司馬越是逆賊,還是拉攏分化司馬家的王侯的手段都在外人的意料之中,毫無新意。”

“這些公文另外還有一個作用,那就是保證胡問靜的計劃萬無一失。”

賈充微笑著,胡問靜從來不懂得什麼是宅鬥宮鬥,她隻會一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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