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現在,你們告訴我,你們有選擇嗎?(1 / 2)

胡問靜放火燒了糧倉, 擊殺了中央軍某部將領,降其眾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

十餘萬中央軍震動。

殺了一個小小的王將軍算不了什麼的,王將軍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六品官, 麾下也不過三千人而已,這種兵頭在中央軍中還有四五十個呢, 誰在乎少了一個。

但是胡問靜直接放火燒糧倉的舉動卻嚇住了所有中央軍將領, 這是堅決到了極端的表態了, 中央軍可以選擇去或者留,忠心或者反叛,但是絕對得不到糧食, 中央軍必須在糧食耗儘之前作出決定。

一群中央軍將領臉色灰暗到了極點,想要在一邊吃瓜看戲, 等最後決出勝負再下注的盤算徹底粉碎了, 胡問靜何以如此沒有耐心?

一個中央軍將領淡淡地說出了真相:“胡問靜也缺糧。”洛陽的糧食一直都是中原各地供應的, 如今天下勤王軍四起,各地郡縣或勤王,或觀望,誰還會給洛陽送糧食, 這洛陽很快就要陷入了缺糧的窘境, 胡問靜自己的糧食都不夠吃, 又怎麼會養著龐大的十五萬牆頭草中央軍。

幾十個中央軍將領一齊點頭, 洛陽看似是朝廷的核心, 但是一旦開打立刻就暴露出了巨大的缺陷,若不能快速擊破勤王軍和門閥軍, 這洛陽朝廷肯定完蛋。

好些猶豫不決,想要投靠洛陽朝廷的將領立刻息了心思,若是投靠了洛陽朝廷依然要餓死, 那還投靠個毛啊。

一個將領皺眉道:“也許胡將軍會從荊州調動糧食。”一群將領一齊搖頭,他們是武將,不是政客,對荊州唯一的了解就是荊州是四戰之地,新歸附不久,朝廷不斷地把荊州的人口抽調到中原,如此一個殘破的荊州能有多少糧食可以提供給洛陽?

另一個將領緩緩地道:“洛陽終究不能長久。”他很是不看好洛陽朝廷,司馬家兩百個王侯、天下無數門閥一齊起兵攻打洛陽,洛陽即使有中央軍在也未必可以持久,更何況缺乏糧食。

一個將領認真地道:“為何不投靠衛司徒?衛司徒就在並州。”衛瓘一直派人聯係他們,希望他們能夠投靠衛瓘,但是絕大多數將領完全不考慮。衛瓘在軍中有威望,衛瓘在軍中有舊部,衛瓘算是軍中的元老了,放在“投靠”這個重大無比關係生死的選擇麵前這些都有個P用!

沒有地盤,沒有糧食,沒有皇室宗親的光環,沒有合法指揮中央軍的身份,一群中央軍將領投靠衛瓘簡直就是找死。就不怕司馬家的王侯前腳滅了胡問靜賈充,奪回了洛陽和皇位,後腳就宣布討伐逆賊衛瓘?

一群將領冷冷的看著那提議投靠衛瓘的將領,這個人是衛瓘的嫡係,沒得選擇,他們又何必傻乎乎地投靠衛瓘呢。

另一個將領深思許久,終於道:“我已經決定了,我立刻啟程投靠扶風王殿下。論身份,扶風王殿下是皇室宗親,我等投靠他不會被列為叛賊;論官職,扶風王殿下是征西大將軍,大縉朝有幾人比扶風王殿下位高權重?論地盤,扶風王殿下統轄雍州涼州秦州,有良田無數,不缺糧草;論節操,扶風王殿下不肯參與皇位爭奪,德行高潔,一心為國。我等投靠扶風王殿下不損自身的威名,不玷(汙)家族的榮譽,不背叛朝廷。”

好些將領緩緩地點頭,以前是真心看不上扶風王司馬駿的,天下大亂的時候幾十個王侯都在洛陽拚命地搶奪權柄,扶風王司馬駿實在是太缺乏上進心了,投靠這種王侯很容易一輩子原地踏步混吃等死的。但如今司馬家有能力有野心的王侯或已經嗝屁了,或遠在天邊,而己方糧倉又不充足,那麼投靠近在關中的扶風王殿下幾乎是首選了。

一個將領道:“從洛陽到潼關大約五百裡路,進了潼關就是扶風王殿下的轄區。我等若是每日行三四十裡,半個月內必到。”

其餘將領點頭,這每日行三四十裡其實已經是非常保守的計算了,在靠近洛陽的時候需要擔心胡問靜率騎兵偷襲,每日行三十裡地已經到了極限,但等距離洛陽遙遠,不擔心騎兵偷襲後速度立刻就可以加快,每日行五六十裡也不是不可以。

有一個將領咬牙道:“好,我也投奔扶風王殿下。”他與扶風王司馬駿毫無瓜葛,投奔司馬駿還是投奔其餘司馬家的王侯都可以,但是他軍中的糧草隻夠二十餘日,若是去得遠了多半不是餓死在半路上就是搶劫地方成為了叛軍。

另一個將領搖頭:“依我看,還是去投奔東海王殿下為好。”他看了一眼眾人,道:“我們都是當兵吃糧的,就算沒有上過沙場,怎麼也知道一些規矩……”中央軍是在平吳之後收攏各地的兵權而成的,大部分將領和士卒一直在地方守備,既不曾平吳,也不曾去邊疆,完全是沒有見過血的新兵。

那將領繼續道:“……若是在戰場潰敗,肯定要找個安全的地方收攏殘兵的,東海王殿下手中有數萬精銳,縱然被胡問靜一舉擊潰了……”說到這裡,那將領停頓了一下,其餘將領都知道他為什麼停頓,胡問靜以千餘人一舉擊潰滎陽的數萬勤王軍的消息傳到中央軍的時候真是讓一群將領心寒。

那將領繼續道:“……但潰是潰,殺是殺,隻怕這數萬精銳的主力猶在,東海王殿下隻要慢慢地收攏潰兵,這數萬精銳至少有五成猶在,東海王殿下依然是最有實力的王侯,天下勤王軍定然還會依附在東海王殿下麾下,這洛陽遲早依然被東海王殿下所取,東海王殿下稱帝隻是時間問題,我等若是不此刻早早的從龍,搏一個富貴榮華,難道還要當一輩子六品官嗎?”

好些將領緩緩地點頭,平安是好,但是富貴更好,天下統一之後能夠撈軍功的地方已經少之又少了,除了在邊境辛辛苦苦的吃風沙之外,最快最有效收獲最大的就是眼前這個勤王大戰了。

有將領皺眉道:“隻是,我軍糧草不夠。”東海王司馬越的地盤在徐州東海國,這一路過去真是千山萬水啊。

那提議投奔東海王司馬越的將領笑道:“隻要出司州,我等就以勤王的名義向地方索取糧草,難道地方還敢拒絕?”一群將領懂得未儘之意,地方若是敢拒絕,就是逆賊胡問靜一黨,殺了也就殺了。

那提議投奔東海王司馬越的將領繼續道:“而且東海王殿下未必就回到了徐州,依我看他多半就在兗州,聚集潰敗的士卒,重新訓練大軍,等待更好的出擊機會。”

一群將領點頭,若是在兗州那就近了不少,同樣隻有四五百裡路,軍中的糧草足夠了。

有將領看了一眼眾人,道:“我還是認為投靠洛陽朝廷最好。”眾人驚訝的看著那個將領,都說洛陽朝廷必敗了,你還是不死心?

那將領吞吞吐吐地道:“我覺得……滎陽……門閥……其實……好像……”

其餘將領好些人懂了,胡問靜在滎陽淩遲處死司馬騰和一群門閥子弟,狂言要殺光天下門閥,其實聽著還是很爽的。

有一個將領喃喃的道:“真的能殺光天下門閥?”他不是門閥子弟,寒門都不是,他就是佃農家的小子而已,因為吃不飽穿不暖,在官府征兵的時候咬牙當了兵,打了幾次山賊,運氣好撈了一些軍功,得到貴人賞識,總算是有了個六品的官位,但是他的心中終究是討厭門閥的,想到這些年被門閥子弟(欺)淩和羞辱,心中就極其的不痛快。

另一個將領卻按住了劍柄,森然道:“老子就是門閥子弟,怎麼,你要殺了我嗎?”雖然是落魄的寒門子弟,但是寒門也是門閥。

又是一個將領也按住了劍柄,對著那寒門子弟將領冷哼道:“怎麼?老子就是看門閥子弟不順眼,不可以啊?”

一群人拔劍相向,眼看要內訌打起來了,有一個將領冷冷地道:“今日就要天黑了,又少了一天的糧食。”

四周立刻安靜了,所有將領老老實實的插劍回鞘,今時不比往日,每鬨騰一日就是勒緊自己脖子上的絞索一分。

一眾將領依然彼此無法說服對方,但是卻很快有了結果,小命是自己的,個人為自己負責,想投靠誰就投靠誰。

眾人舉起了酒杯,道:“今日一彆,隻怕再無相見之日,飲勝!”以後再不相見還是好事,多半要為了各自的立場而彼此廝殺。

到當日晚間,洛陽周圍十五萬中央軍分崩離析,大量的軍隊拔營離開洛陽,或向西去了關中投靠司馬駿,或向東去了兗州投靠司馬越,或向北去了並州投靠衛瓘,或大軍原地不動,而一群將領卻去了洛陽城。

“所以,你們明知道胡某有可能要完蛋,依然投靠胡某,你們是真心誠意,不帶一絲絲的虛假的了?”胡問靜冷冷地看著一群畢恭畢敬的單膝點地的中央軍將領。

那一群將領真誠地點頭:“是,我等吃的是朝廷的糧,做的是朝廷的官,胡將軍是朝廷任命的官員,我等自然是唯有投靠胡將軍了。”這是把朝廷的公事放在最前頭,誰都找不出毛病。

又是一個將領吞吞吐吐地道:“其實……我們也都是平民出身,這胡將軍殺儘門閥的口號深得我心。”這是老實交代內心深處的齷齪,與領導心貼心,很容易讓領導認為是自己人的。

又是一個將領眼中帶著崇拜道:“自平吳之後,胡將軍乃我朝第一猛將,我等自然要投靠胡將軍的。”這句馬屁話妙就妙在毫無虛假,完全沒有一點點水分。

又是一個將領整張臉都洋溢著幸福,道:“我從小就崇拜英雄豪傑,胡將軍百萬軍中取上將……”

胡問靜打斷一群人花式表忠心,直接問道:“你們有多少人?”一群將領急忙恭恭敬敬地回答:“大約有四萬人。”

胡問靜大喜過望,四萬人?那不發了!多了四萬精銳,洛陽周圍的函穀關、虎牢關等等立馬固若金湯,就算劉備關羽張飛一起來了她都不怕。

胡問靜得意之下,叉腰仰天長笑:“哈哈哈哈!我胡問靜也有幸運S的時候啊!”

一群中央軍將領尷尬的賠笑,互相打眼色詢問,胡問靜仰天狂笑,他們是該跟著一起狂笑,還是問一句“將軍為何發笑?”馬蛋啊,這兩個選擇都需要技巧,他們都是粗人,不知道哪個更好啊。

“笑什麼笑!”賈南風嗬斥道,臉色鐵青,四萬中央軍投靠洛陽有P個好高興的?清點十五萬中央軍的去向,大約有七萬人去了關中,有三萬人去了兗州,有萬餘人去了並州,投靠洛陽的中央軍士卒隻有區區四萬人,十五萬人中的三成都沒到,這也值得高興?

胡問靜認真的提醒:“你的算數不對,你應該這麼看,我們少了十五萬敵人,多了四萬自己人,一來一去就是占了十九萬人的便宜,十九萬人啊,這還不值得我得意狂笑的嗎?”

賈南風狠狠地盯著胡問靜,很是生氣,十五萬精銳的中央軍那是大縉朝最核心的力量,竟然被胡問靜活生生的“逼反”了,真是蠢貨啊。她咬牙切齒的看著胡問靜:“十五萬人啊!你竟然逼反了十一萬人!”

胡問靜更認真了:“喂喂喂,你的意思不會是讓胡某追上去乾掉那十一萬人吧?中央軍可是一塊硬骨頭,一不小心沒啃下來,反倒把牙齒崩了。”胡問靜目送中央軍散夥離開,絲毫沒有追擊的念頭,人家沒要遣散費已經是天大的喜訊了,沒得在追上去找人家麻煩的。

賈南風長歎,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嗔怪道:“十五萬中央軍就這麼散夥了,我們不過得到了四萬人,幾乎隻有司馬駿的一半,你忙活了半天竟然為司馬駿做嫁衣,你這是資敵啊。”

胡問靜小心地提醒:“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熟歸熟,小心胡某告你誹謗。”

賈南風揮手讓幾個中央軍將領退下,冷冷的乜視胡問靜,強行壓住心中的憤怒,道:“你該多向本宮好好的討教!”

既然胡問靜確定衛瓘不在中央軍中,確定中央軍不敢反叛進攻洛陽,那何必這麼著急地逼迫對方做出選擇,慢悠悠地采取一些懷柔的手段安撫這些中央軍不好嗎?眼看就要到了冬天,在天寒地凍的時候送一些木炭給中央軍的將領溫暖人心不好嗎?在年三十送一些豬肉兔肉給中央軍的將領加菜不好嗎?如此時刻記掛著中央軍的冷暖,中央軍的將士定然感激涕零,願效死力啊。

賈南風認真的提醒胡問靜:“人心都是肉做的,日久見人心,隻要你不停的記著對方,對方一定會被感動的。”她很是鄙夷胡問靜,身為女子不知道有句話叫做烈女怕纏郎嗎?再堅決堅定堅韌的女子都會在死纏爛打之下妥協,這就是滴水穿石日久生情,隻要胡問靜對中央軍的將領拿出鐵杵磨成針的工夫,十五萬中央軍遲早都會落到了洛陽的手中。

胡問靜怔怔地看著賈南風臉色大變。

賈南風歎了口氣,胡問靜終於知道做錯了?她悠悠地道:“此刻雖然你很後悔,但是已經遲了,下次一定要記住,看問題不要隻看一個方麵,要從多個角度看問題。我們不能收服中央軍,但是彆人不知道啊,就這十五萬中央軍駐紮在洛陽附近,司馬越和司馬駿敢動手?這叫‘借勢’!”

賈充輕輕地喝茶,沒有把茶杯砸在地上多虧了幾十年的修養啊,這個蠢女兒竟然不管怎麼教都教不會,一顆心都在宅鬥之上,永遠向著拉攏,分化,借力打力,就沒有想過一絲絲的正麵對決嗎?

胡問靜盯著賈南風,認真的問道:“若是這十五萬中央軍在除夕夜忽然殺入洛陽,怎麼辦?”

賈南風一怔,道:“十五萬中央軍一年多沒動,怎麼會忽然在除夕夜殺入洛陽?這不合理。”

胡問靜繼續認真地問道:“日久生情,鐵杵磨成針,很是有道理啊。若是司馬越今日給中央軍的將領送泰山山巔之水,明日送香山的紅色秋葉,後日送東海的肥魚,日日翻新,不論刮風下雨下雪下冰雹地震山搖火山爆發都絕不斷絕,司馬越可能打動這些將領?”

賈南風臉色微變,這是最簡單的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她認為可以用時間和誠意感動中央軍的將領們,為什麼司馬越和其他各個勢力的大佬們不能用同樣的手段感動中央軍的將領們呢?

胡問靜繼續認真地道:“若是你也送禮,我也送禮,司馬越也送禮,琅琊王氏也送禮,陳郡謝氏也送禮呢?大家都送禮,就成了大家都不送禮,這就要比拚禮物的昂貴、珍惜和用心之誠了,以賈家的財力,以你的心機倒也是未必輸了。”

胡問靜瞅著賈南風,道:“可是,若你送了所有的將領,司馬越隻送了一個將領呢?在這個將領心中孰輕孰重?”

“若是你隻送了一個將領,司馬越送了除這個將領之外的其他所有的將領呢?那些將領心中孰輕孰重?”

賈南風臉色更差了,該死的!

胡問靜繼續道:“司馬越不需要拉攏所有的中央軍將領,他隻需要有一個將領被他感動了,願意為他效死,願意在除夕夜帶了三千士卒殺入洛陽就夠了。除夕夜啊,大家都在吃飯呢,軍營哪怕有人值班也是鬆懈的很,這三千人會不會在洛陽城內如入無人之地?”

賈南風滿臉通紅,沒想到她完全想錯了。

賈充看也不看賈南風,淡淡地道:“為何為父一直說你的眼界不夠?因為你的心中所有的計謀其實都是設立在隻有你一個人這麼做了,對手不會同樣這麼做的基礎之上的。拉攏,分化,吸收,嫁禍,借勢等等宅鬥手段的勝負在於誰的資源多,誰願意付出更多的資源做更多的事情,能拉到幫手的就贏了。”

“可是這在宅院之外是不成的,因為那些幫手也在下棋啊,他們也在琢磨最大的利益啊。”

賈充心中有些有氣無力,他已經教了許久了,但是一無所獲,賈南風總是在不知不覺之中就把目光集中到了細小的毫無作用的地方去,這不是看問題的方法的區彆,而是價值觀的區彆,賈充自認為在短時間內隻怕是無力扭轉了。

賈充溫和的道:“我們‘逼反’了中央軍才是最好的結果。我們不擔心近在咫尺的中央軍反叛,節省了糧食,節省了防禦力量,清洗了內部。”

荀勖聽到了“清洗了內部”的時候麵上不動聲色,心中知道這句話是賈充說給他聽的,若是荀家出現了蛇鼠兩端的狗屎情況,荀勖必須清理潁川荀氏,不然結局會糟糕透頂。

賈南風緩緩地點頭,去掉了中央軍的隱患,從安全角度而言確實變數少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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