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瓘沉著臉,下令弓箭手儘數撤退,今日出了意外,竟然無法阻擋胡問靜,必須重整旗鼓與胡問靜再次決戰。他冷冷地望著胡問靜,胡問靜的命真是好啊,若不是他不想讓夏侯駿知道他有萬餘中央軍士卒,隻帶了一千中央軍精銳,有兵種齊全的中央軍在手,他分分鐘就有幾百種方式擊殺了胡問靜的重甲騎兵。
衛瓘儘力平靜地道:“走。”為將者不能魯莽,既然失利,就要立刻撤退減少損失,尋找下次有利的機會。
一群將領跟在衛瓘身後離開,卻有一個將領呆呆地看著胡問靜的騎兵四處追殺某一支弓箭手,喃喃地道:“為什麼那淡黃色的甲胄像是……紙……”那將領有個孩子,喜歡撕碎了昂貴的紙張拋灑,看著滿天飛舞的淡黃色紙屑大笑。那些淡黃色的紙屑與眼前胡問靜的騎兵身上飛起的淡黃色蝴蝶何其相似?
夏侯駿破口大罵:“你是紙做的,你媽是紙做的,你全家都是紙做的!”竟然覺得能夠擋住刀劍箭矢的甲胄是那薄薄的紙張做的,你全家的腦子都是紙做的。
衛瓘一怔,豁然轉身,厲聲下令道:“傳令弓箭手準備火箭!”胡問靜的盔甲是紙張做的?忽悠誰呢!紙張怎麼做鎧甲!但是這個時候誰管那個將領的猜測對不對,總而言之以胡問靜騎兵的速度,另一支撤退的弓箭手定然也是全軍覆沒,那為什麼不賭一把呢?說不定胡問靜先天卻火,看到火就怕的渾身發抖呢。
收到命令的那一隊弓箭手目瞪口呆:“火箭?我們哪有火箭!”又不是燒敵人的糧草,誰會準備火箭。
傳令的將領不管,厲聲道:“老子告訴你們,你們跑不過騎兵追殺的,有火箭還能搏一把,沒火箭就要全軍嗝屁!”
幾百個弓箭手轉頭看遠處的另一隊弓箭手幾乎已經被胡問靜的騎兵砍殺殆儘,而這些該死的殺人狂魔似乎正在調轉馬頭準備向這一邊衝鋒。
弓箭手頭目看看四條腿的戰馬,再看看自己的兩條腿,咬牙道:“準備火箭!”
火箭不就是著火的箭矢嗎?老子就是用布條都能做出火箭!
數百弓箭手瘋狂地撕碎自己的衣衫,裹住了箭矢,然後悲憤了,誰有火?弓箭手頭目悲涼了,難道要向胡問靜借火?
一個並州將領飛馬疾馳而至:“我有火!”
眾人來不及感謝,匆匆忙忙點燃了布條,盯著布條在箭矢上冒著濃煙卻就是沒有火光,都快哭了,這忒麼的叫火箭?火油啊火油,沒有火油叫P個火箭!
弓箭手頭目咬牙:“胡問靜不知道我們沒有火油,我們假裝一下!”一群弓箭手豁出了,騙不過敵人就要人頭落地,大家飆演技!
一個弓箭手眼神中射出無邊的深情,柔聲道:“這支火箭是我爺爺傳下來的,聽說曾經射過太陽。”
另一個弓箭手用撫摸愛人的深情撫摸著冒黑煙的箭矢,道:“二十年來,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等這一刻。”
又是一個弓箭手怒了:“敵人距離你百十丈,你飆個毛的眼神啊!跟我學!”他大聲地叫道:“胡問靜,我有火箭,你過來受死!”
其餘弓箭手恍然大悟,天氣不好,距離又遠到臉都看不清了,誰在乎眼神和台詞,必須大吼大叫提醒胡問靜自己有超級武器。
“我有一百支火箭!”
“我的火箭可以自動回收反複使用!”
“我點燃了三昧真火!”
“再過來我就火燒八百裡連營!”
遠處,胡問靜瞅瞅冒著濃煙的弓箭手,真的被嚇住了。這紙甲上要是中了火箭是不是瞬間全身都起火了?她勒住了馬,惡狠狠地看著那隊弓箭手,王八蛋,誰眼睛這麼毒,竟然看出她的鎧甲是紙做的。
衛瓘見胡問靜猶豫了,毫不猶豫地下令:“弓箭手追擊胡問靜的騎兵!”雖然還是不信胡問靜身上的詭異淡黃色鎧甲是紙張做的,但是隻要胡問靜怕火箭,沒道理不乘機射殺了她。
胡問靜毫不猶豫地率騎兵衝向了胡人士卒的深處,這戰場上有數萬胡人士卒可以隨便砍殺,憑什麼要去與火箭硬杠。
她大聲的笑:“胡某要殺儘數萬胡人!”等這支並州後軍也崩潰了,倒要看看一群弓箭手是逃跑還是送死。
夏侯駿呆呆地看著胡問靜跑路,胡問靜身上的甲胄真的是紙張做的?他來不及仰天大笑三聲,一連串地下令:“弓箭手,追上去燒死了她!其餘人掩護弓箭手,你們全死了都要保護弓箭手!火把!立刻做火把,老子要燒死胡問靜!”
一群心腹沒頭蒼蠅一樣的亂跑,這個時候誰知道該做什麼。
並州弓箭手在其餘士卒的保護下拚命地追趕,胡問靜早已殺入了遠處的胡人士卒之中,夏侯駿怒了,這群弓箭手怎麼跑得這麼慢,沒吃飯嗎?
並州弓箭手跑了沒幾步就站住了腳步,夏侯駿大怒摔劍,難道真的沒吃飯?
並州弓箭手不得不停步,雖然破布條上沒有火油,隻會冒黑煙不會起火,但是破布條不經燒啊,很快就燒光了,好些箭矢都燒起來了。
弓箭手頭目看看遠處的騎兵,認真地下令,不要急,慢慢地準備新的火箭,不用急著點燃,等距離差不多了再點也不著急,以保住性命嚇跑胡問靜為目標,千萬不能暴露己方的火箭是拚夕夕買的。
某個將領大聲地叫著:“點火把!點火把!胡問靜怕火!”
這幾個字實在是太簡單了太通用了,哪怕是胡人也儘數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立刻有胡人士卒醒悟了:“那些縉人騎兵怕火!”另一個胡人士卒差點一口濃痰吐過去,你丫什麼時候見過活人怕火的?“是騎兵的戰馬怕火!”無數胡人士卒用力點頭,再凶狠的野獸都怕火,戰馬見到了大火也會躲開的。
數萬胡人飛快地撕衣服,綁木棍。
“誰有火?”“我有火!”
一個火把出現在胡人士卒的隊伍之中,下一秒,幾十個綁著破布條的木棍柴火棍湊到了火把之上,變成幾十個火把,再下一秒,幾十個火把變成了幾百個火把,幾千個火把,幾萬個火把!
陰暗的天色之下,整個官道上到處燃起了簡陋到了極點的火把,無數並州士卒在火把下仰起了黝黑又肮臟的臉,每一張麵孔上都滿是對火焰的希望和崇敬,老子有火把了,看縉人的騎兵怕不怕!
胡問靜連續殺透數個並州胡人士卒團隊,看著片刻之間到處都是火把,眼珠子都要掉了,這就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數萬並州士卒與胡問靜的數百騎兵對峙,你有重甲騎兵,我有天靈蓋,哦,錯了,我有火把!
戰場上寂靜無聲,火把真的能夠打敗騎兵嗎?戰馬真的怕火嗎?胡問靜的淡黃色甲胄真的是紙做的嗎?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夏侯駿終於明白了,這是諸葛亮火燒藤甲兵!他搶過一個火把,高高地舉起火把,仰天大叫:“呦嗬~”
踏步,捶胸,再次高呼:“呦嗬~”重重頓腳。
數萬並州火把兵一齊高高地舉起火把,仰天大叫:“呦嗬~”踏步,捶胸,頓腳,整齊地聲音在官道上傳出老遠,四周的山林中傳來回應:“呦嗬~”
夏侯駿仰天悲壯長嘶:“呦嗬~”
數萬並州火把兵一齊仰天長嘶:“呦嗬~”
夏侯駿舉起火把,踏前一步,指著胡問靜:“呦嗬~”
數萬並州火把兵一齊踏前一步,指著胡問靜:“呦嗬~”
胡問靜肝疼極了!
衛瓘佩服極了,菜鳥夏侯駿還有這一手。
夏侯駿再次前進十步,大聲地叫:“呦嗬~”
數萬並州火把兵一齊前進十步,大聲地叫:“呦嗬~”
胡問靜看看馬上就要跳火把舞的並州士卒,唯有老老實實地撤退:“走!”掉轉馬頭準備撤退。
夏侯駿高舉火把,指著胡問靜,厲聲叫道:“燒死她!”
數萬胡人士卒厲聲叫道:“燒死她!”拚命向胡問靜跑去,刹那之間,無數火把以胡問靜為圓心飛快的聚攏。
胡問靜厲聲道:“衝出去!”率先縱馬疾馳,前方無數火把兵迎麵衝上來,根本不在乎胡問靜的刀劍和戰馬,隻管把火把努力的向胡問靜的身前湊。更有無數人畏懼戰馬,又不甘心讓胡問靜跑了,奮力地向騎兵投擲火把。
刹那間,無數火把向胡問靜等人飛去,有的落在了地上,有的被騎兵格擋,有的卻落在了騎兵的身上,立刻燃起了火焰。
胡問靜和無數騎兵厲聲喝道:“脫掉!”紙甲著火的騎兵用力撕扯,終於將冒著火焰的紙甲扔在了地上,隻是片刻間就燃起了大火。
數萬並州火把兵一齊歡呼:“呦嗬~”什麼逃命,什麼潰敗,什麼騎兵,老子有了火把,還怕個毛啊,拚命地向胡問靜衝去。
胡問靜看著重重疊疊的火把,隻覺這次要倒大黴了,她平心靜氣的回頭:“跟著本座殺出重圍!”
一群騎兵用力點頭:“不就是紙甲會著火嘛,著火了脫了就是。”其實誰都知道哪有這麼簡單,若是沒了紙甲保護,血肉之軀如何抵擋箭矢和刀劍,真以為那些被殺的步兵是不會反擊的韭菜?
衛瓘捋須微笑,胡問靜終於要隕落了,還是因為她太過於勇猛,導致深陷敵陣之中而隕落,果真是善泳者溺於水。
衛瓘看著無數火把靠近胡問靜,更有弓箭手不住地追趕,絕不信沒了鎧甲護身的胡問靜能夠逃出追殺。沒有了重甲保護的騎兵就是一支輕騎兵斥候而已,隨便殺人殺馬都能讓這支區區數百人的輕騎兵完蛋。
洛陽農夫長矛軍和中央軍拚命地衝向胡問靜的方向,想要救回胡問靜,可是衛瓘部中央軍再次召集了一群胡人士卒攔住了去路。
衛瓘部中央軍將領獰笑道:“你們想去哪裡?你們的對手是我!”
洛陽農夫長矛軍和中央軍對這個傻逼憤怒到了極點:“殺了他,快去救胡刺史!”
兩軍又一次撞擊在一起,戰鬥比之前更加的凶殘,誰都不想後退半步。
後方數裡,又是一陣號角聲傳了過來,那是胡問靜的大隊洛陽軍趕到了。
衛瓘輕笑著搖頭,若沒有識破胡問靜的鎧甲怕火,那麼胡問靜的這一支援兵來得正是時候,足以對已經士氣大跌的並州軍造成毀滅性打擊,整支並州軍都會崩潰,但是此刻軍隊的崩潰,戰局的勝負完全不在那一支援軍的身上,而是在於胡問靜能不能殺出火把重圍。
衛瓘冷笑著,胡問靜此刻還是有機會殺出重圍的,他淡淡道:“究竟是用手下的鮮血開路,還是與手下戰死?老夫拭目以待。”
隻要胡問靜讓手下開路,以騎兵的速度和胡問靜的武功,終究有機會殺出一條血路獨自逃生的。可是,胡問靜做得到嗎?
姚青鋒看著前方密密麻麻的火把,大聲的道:“刺史,我來開路。”她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引誘那些士卒投擲火把,確保胡問靜殺出重圍。
胡問靜笑了:“青鋒,沒有鎧甲,我們就不會打仗了嗎?胡某的劍就不鋒利了嗎?”
一群騎兵一齊搖頭,這數百騎兵都是荊州千挑萬選出來的精銳高手,就算沒有了鎧甲還怕了一群普通士卒不成?
胡問靜舉劍長嘯:“向前!向前!一直向前!”縱馬疾馳,瞬間衝入了火把的海洋之中,身後數百騎跟隨,奮力衝殺。
從陰暗的天空俯視大地,無數星星點點的火把不斷地聚攏,卻有某個方向的火把不斷地熄滅,像箭頭一般延伸向某個方向。
十幾個胡人士卒拿著火把衝向騎兵隊伍,獰笑著:“老子有火把,老子要燒死你們!”劍光一閃,那十幾個胡人士卒人頭飛起。
有胡人士卒奮力地衝向騎兵隊伍,將火把砸向騎兵。一個騎兵隨意一刀砍在了火把之上,柴火棍做成的火把立刻斷成了兩截,火把後的胡人士卒脖子上鮮血狂湧。
一個胡人士卒遠遠地將火把投了過去,點燃了一批戰馬的紙甲,馬上的騎兵隨手一扯,著火的紙甲立刻就落在了地上。
隻是片刻之間,胡問靜就衝殺出了火把的包圍,眼前頓時一暗,再無星星點點的火光。
衛瓘臉色鐵青,廢物!
夏侯駿目瞪口呆,惡狠狠地將火把扔在了地上,一群胡人士卒都是狗屎,這都留不下胡問靜。
遠處,胡問靜鐵騎兜轉,再次麵對並州軍,無數胡人士卒舉著火把依然嚎叫著奔跑而來。
胡問靜高高的舉起了左手,騎兵衝鋒的號角聲在陰暗的天空中回響。
衛瓘夏侯駿以及並州將領們一怔。
“向前!向前!一直向前!”胡問靜厲聲道,縱馬向一群火把兵疾衝,刹那間就殺入了星星點點的火把之中,所過之處所有火把兵儘數被殺。
衛瓘臉色大變,終於知道為什麼諸葛亮帶了十倍的兵力都打不下陳倉城了,儒雅的文人統帥怎麼可能知道什麼是悍勇。
一個胡人士卒驚恐地看著越來越近的騎兵,大聲地叫著:“我有火把,我不怕你!”可是看到無數同樣有火把的胡人士卒衝向騎兵,然後被騎兵砍殺,踩成肉醬,那胡人士卒的雙腿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原本因為夏侯駿的火把舞激蕩起來的自信和豪情壯誌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有那一具具屍體和一縷縷鮮血在他的心中流淌。
“不!不!不!”那胡人士卒尖叫著,扔下了木棍做的火把,轉身就逃。
更多的胡人士卒再次崩潰,扔下火把慘叫:“逃命啊!”
星星點點的火把在片刻間就少了一大片,而火把的消失在陰暗的天色中太過醒目,更遠處的胡人士卒瞬間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快逃!”
尖叫聲中,數萬胡人士卒徹底崩潰。
衛瓘臉色鐵青,與弓箭手彙合,道:“我們走。”心中卻沒有底氣,胡問靜怎麼可能放過他。他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要不要脫下衣服換成胡人士卒的破衣爛衫?
六七千洛陽士卒終於趕到,厲聲大叫:“必勝!必勝!必勝!”奮力追殺。
胡問靜率騎兵急追,厲聲大叫:“衛瓘!留下你的腦袋!”
衛瓘麵如土色,夏侯駿毫不猶豫地掉轉方向,堅決不與衛瓘跑在一起,順便摘下容易被人注意的閃亮頭盔扔在地上,該死的,馬上脫盔甲太難了,早知道上馬前就脫掉盔甲了,保證胡問靜認不出來。
“轟隆!”雷聲轟鳴,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四周頃刻間黑暗無比,伸手不見五指,唯有雷電的光芒照亮四周。
衛瓘大喜:“天助我也!”立刻改變方向逃跑。
胡問靜看著漆黑的天空中一道閃電掠過,咬牙大罵:“王八蛋!跟我追!”
騎兵放慢了速度,在雷電照亮的道路之中摸黑向前追殺。
衛瓘聽著馬蹄聲從身側十幾丈的地方掠過,麵無表情。老夫大風大浪都經曆過了,怎麼會栽倒在這種小水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