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漆黑, 暴風驟雨,一行人摸黑前進。
一個將領低聲道:“司徒,前麵就是長治城了。”
衛瓘輕輕地點頭,疲倦地望了一眼遠處, 四周漆黑一片, 二十步外就看不清東西, 根本看不到長治城的蹤影。他轉頭低聲道:“大家堅持住, 長治城就在前麵。”
一行人緩緩地點頭。
雖然風雨聲很大,又時而有雷鳴電閃, 稍微遠些就聽不見人聲。但眾人依然小心翼翼地壓低了聲音說話, 胡問靜一定就在黑暗中追殺他們,若是因為一句聲音略大的言語被胡問靜發現了動靜而斬殺了,那就實在是悔之莫及了。
一個親衛士卒攙扶著衛瓘,低聲道:“司徒可還好?”如今已經是冬天了, 被大雨淋濕了衣衫之後寒冷徹骨,身強體壯的士卒都未必扛得住, 何況是年老的衛瓘?
衛瓘勉強道:“老夫還好。”
另一個親衛士卒轉頭看了一眼戰馬, 這匹屬於衛瓘的戰馬此刻馱著一個受傷的士卒。以那個親衛士卒的眼光,那個受傷的士卒多半是挺不過去的,但他也知道絕不可能讓那個士卒下馬, 這是衛瓘親自下令將戰馬給受傷的士卒的,作為一個親衛士卒很清楚衛瓘的心思,還有比大敗之下主將把戰馬讓給受傷的士卒更收攏人心的嗎?
“轟!”雷聲就在頭頂炸響, 下一刻,一道閃電劃破長空。
眾人抓緊時間四下張望,沒有見到騎兵,心中大定。
一個將領歡喜地低聲道:“距離長治城最多不過五裡路。”電光之中, 他看清了一處景色,認得是長治城南的某個地方。
眾人精神大振,雖然在暴雨中行走五裡依然艱難無比,但隻要想到五裡地外就是長治城,很快就有溫暖的熱湯、衣服、食物,以及安全,眾人就感受到了從心靈深處爆發出來的力量。
衛瓘在暴雨中停下腳步,對著生活的士卒們揮手:“跟上,前麵五裡就是家!”
後方更遠處的黑暗中,夏侯駿借著電光看到了衛瓘眾人。他沒想趕幾步與衛瓘等人彙合,今日的連續大敗已經讓他失去了一切的精氣神。戰馬在雨中微微哆嗦著,但夏侯駿不確定是不是他感覺錯了,因為他自己也哆嗦得厲害。
“該死的!”夏侯駿低聲惡狠狠地罵著,聲音雖輕,卻透著更加巨大的憤怒。“冬天下什麼暴雨啊,冬天就該下雪!”
夏侯駿身邊的士卒無力地抬頭看了一眼夏侯駿,不管下雨還是下雪,他們隻想早點回到溫暖的城池之中。
有將領緊張地看著四周,低聲道:“剛才的雷電之中,我好像看到那邊有數騎人影。”他指著某個方向。
夏侯駿驚慌地向那個方向望去,隻有黑乎乎一片,什麼都看不清。他低聲道:“真的是騎兵?”若是步兵很有可能是自己人,若是騎兵……夏侯駿打了個顫,想到胡問靜那群騎兵明明沒有詭異的甲胄失效,依然敢向數萬狂熱的火把士卒衝鋒,他實在不敢想象遇到了胡問靜會是什麼結果。
那將領點頭:“一定是騎兵。”騎兵和步兵的差距太大,他怎麼可能看錯?但電光隻是一刹那,他沒有看清對方的服飾,也沒有看清對方有沒有注意到他們。
一個士卒顫抖地道:“應該不會注意到我們,我們在黑暗中,他們在電光下。”
夏侯駿和其餘人用力地點頭,努力的給自己鼓勁:“對,我們在黑暗中,他們肯定沒有看到我們。”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又一齊閉嘴,加快了腳步,回到了長治城就安全了。隻是在冬日的大雨之中前進實在是太艱難了,眾人沒有快走了幾步又慢了下來。
夏侯駿低聲地祈禱:“列祖列宗在上,保佑我今日逃過大劫,日後一定供奉列祖列宗很多很多的牲畜和韭菜。”
一群士卒聽見了,人人隻覺夏侯駿太機靈了,到了此時此刻除了請祖宗保佑還能做什麼?眾人一齊低聲虔誠的祈禱,不求富貴隻求平安,列祖列宗沒有不肯實現後代子孫如此小小的願望。
衛瓘在黑暗中走了不知道多久,終於發現前方有一絲光亮。
一群士卒激動了,有人嘶啞著嗓子道:“那是長治城的燈光!”雖然看不清遠處的模樣,但是每個人都能想象出長治城那破舊的城牆的角樓上挑著兩個大紅的燈籠。
一個將領握緊了拳頭,道:“最多還有一裡地。”其餘人堅決反對,在這黑暗的暴雨夜晚可以看到小小的燈籠的光芒怎麼可能有一裡地,撐死半裡地。
另一個將領下令道:“加快腳步!”一眾人歡笑著應著,腳步輕快得像是小鹿。
長治城破舊的城門敞開著,角樓上的燈籠在狂風中不時地搖晃,城門前十來個衙役舉著燈籠,四處張望。
黑暗中,有一群士卒歡喜地跑向了光明。有士卒大聲地叫著:“我終於回到了長治城!”另一個士卒淚流滿麵,滾燙的淚水和冰涼的雨水混合在一起從他的臉上滴落,他嚎哭著:“我終於到長治城了!”一群士卒人人嚎哭,其實這群士卒都是從晉陽附近征召的胡人士卒,這是他們人生中第二次到達長治城,第一次就是幾天前,但此刻長治城給了他們溫暖和安全,就像是家的感覺。
一群衙役熱切地叫著:“快進來,喝杯熱薑湯暖暖身體,然後去後麵吃點東西。”
有衙役向身後的城中叫著:“快拿薑湯來!”
熱情的衙役們讓渾身冰涼的潰兵士卒們感動極了,小步跑著進了長治城。
黑暗中,不時有士卒踩著水花,頂著暴雨,飛快地衝進長治城。
衛瓘微笑,胡問靜最終沒能殺了他。他轉頭向黑暗中望去,心中得意無比,他怎麼會倒在並州的小陰溝裡呢?
衛瓘看著身後數百士卒熱切地看著他,笑了笑,對著一群士卒揮手,就要說我們快去長治城,可是,他忽然心中一動,舉起的手臂僵硬的豎立在空中。
胡問靜為什麼沒能追上他?胡問靜不是越過了他了嗎?為什麼沒有胡問靜的蹤影?
衛瓘看著黑暗的四周,心中冷笑一聲,險些栽了。他平靜地道:“我們不能進長治城。”
一群士卒驚愕地看著衛瓘,為什麼?
後方,夏侯駿同樣看到了明亮的長治城的城門,以及無數跑進長治城的潰兵士卒。他激動無比,長治城的城牆破舊不堪,有無數的缺口,長治城內沒有什麼軍馬,長治城內沒有美食,長治城……這些統統不重要了,他隻想進入長治城,在滾燙的熱水中泡個澡,溫暖冰涼的身體。
夏侯駿興奮的叫:“兒郎們,我們到長治城了!”隻是疲憊之下哪怕大聲地叫,發出的聲音都小得可憐。一群士卒用力地點頭,終於回到了安全的後方。
夏侯駿輕輕地拍著戰馬的脖子,強行控製住縱馬疾馳入城的念頭,無論如何都要維持住並州最高將領的形象,不能像個逃兵一樣疾衝入城。夏侯駿就在雨中開始整理濕透了的甲胄,像個落湯雞是難免的,但是至少不能像個逃跑的敗犬。他粗糙的拉了拉甲胄,正要下令進長治城,忽然一怔,死死地盯著明亮的長治城的城門。
衛瓘就在他前方百十步,為什麼沒有看到衛瓘入城?
夏侯駿對自己佩服到了極點,敗軍之將,雷雨,渾身冰涼,竟然在這人生最渴望溫暖的時刻想到了那一絲異常。
衛瓘為什麼沒有進城?衛瓘在乾什麼?
夏侯駿在暴雨中死死地盯著長治城,冰涼的身體讓他頭腦前所未有的清醒,衛瓘是個耍陰謀的高手,至少衛瓘就瞞住了他,他一直以為衛瓘隻有區區一千餘中央軍士卒而已,可今日除了那一千餘中央軍士卒,衛瓘顯然還有小一千的弓箭手,還有數千明顯經過了長期的訓練,聽衛瓘指揮的,願意在戰馬衝鋒之下抱頭蜷縮在地上等待馬蹄踐踏的胡人士卒。
夏侯駿渾身發抖,衛瓘的實力,目的,手段,處處超過了他,可是衛瓘為什麼就不入眼前的溫暖的有燈光的有熱水有食物的長治城呢?
夏侯駿一瞬間想到了最大的可能,那就是胡問靜就在附近等著衛瓘和他出現在明亮的燈光之下,或者,胡問靜就在這長治城中。
夏侯駿打了個顫,分不清是因為寒冷還是恐懼,他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長治城,燈光之下,長治城的衙役熱情而友善,沒有一絲一毫的勉強和虛偽。
胡問靜真的就在長治城內?
夏侯駿重重地吸氣,論謀算,他不如衛瓘,他必須承認,衛瓘認為胡問靜在長治城內,胡問靜就一定在長治城呢。他冷冷地下令:“胡問靜就在長治城內,我們走。”
一個將領茫然地看著夏侯駿,道:“不進城?可是……”他看著眾人,所有人都又冷又餓,能夠堅持到這裡已經是走了大運了,若是再不進城所有人都會凍死在這荒郊野外。
夏侯駿已經想通了,不進城而已,難道就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取暖和休息了?他冷笑道:“我們去附近的鄉村,這長治城周圍這麼多鄉村,等胡問靜反應過來我們躲在四周,她還需要一個個搜查,區區幾百騎而已,真以為就天下無敵了?曠野之中決戰我夏侯駿自然是不如騎兵,可是進了村子,又是我並州地界之內,我夏侯駿還會怕了胡問靜?”夏侯駿冷笑著,衛瓘一定也是去了周圍的鄉村,猜錯了胡問靜的動向不過是多走了幾裡路,猜對了就是保住了小命。
一群士卒無奈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亮著溫暖的燈光的長治城,終究沒有膽量去賭胡問靜在不在城內。
“也就是多走幾裡路而已。”夏侯駿率先調整了方向,他渾身都冰涼無比,每一秒鐘都在流失體溫,誰知道下一秒會不會凍死在路上,但是既然比他老、比他地位高的衛瓘都敢放棄眼前的溫暖陷阱走向冰冷的黑暗,他為什麼就不敢。
……
長治城內,距離城門幾十步的一個小客棧內。
胡問靜換了一身乾燥的衣衫,衣服不是怎麼合身,有些大了,但是嶄新而且華麗。這是長治城內的門閥奉獻出來的衣服,據說原本是那個門閥的主母準備在過年的時候穿的。
姚青鋒穿著一件小碎花的棉襖撐著傘進了房間,搖頭道:“還沒看到衛瓘和夏侯駿。”
胡問靜遞給她一碗薑湯,姚青鋒幾口喝了下去,她已經喝了好些薑湯了,但是經曆了地獄般的冬日暴雨行軍,她看到滾燙的薑湯毫無抵抗力,有多少就喝多少。一股火熱的感覺從咽喉彌漫到了全身,姚青鋒舒暢的要歎息了。
長治縣的縣令小心地給胡問靜又滿上了一碗薑湯,胡問靜喝了一口,又夾起了一塊肉,放在嘴裡慢慢地咀嚼著,她看了一眼身邊的十幾個騎兵士卒,道:“你們也下去休息吧,等衛瓘和夏侯駿到了,本座會叫醒你們的。”
姚青鋒搖頭,也吃了幾口菜。數百騎兵此刻都在休息,好些人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若是沒有幾個人醒著,萬一這些長治縣的官吏起了殺心,分分鐘殺光了所有睡眠中的騎兵士卒。
胡問靜笑了:“這點完全不用擔心。”她看都不看在一邊伺候的長治縣官吏,道:“他們若是有一絲絲的理智就該知道怎麼選才是活路。”
一邊伺候的長治縣縣令諂媚地賠笑,道:“是,胡刺史乃大縉忠臣,我等是大縉的子民,自然是聽從胡刺史的命令。”頓了頓,又道:“胡刺史隻管放心,已經有馬夫去照料戰馬了。”
長治縣縣令絕對沒有絲毫暗算胡問靜和騎兵們的心思,在幾日前他親眼看到近十萬並州士卒經過長治南下,他悄悄地向並州軍中相熟的人打聽了,聽說是去埋伏胡問靜的。那並州軍將領好心地提醒他:“多準備酒菜,十萬人伏擊胡問靜幾千人,胡問靜必死無疑,你好好的表現,夏侯將軍高興了當然會有你的好處。”長治縣縣令也是這麼想,這十萬人伏擊幾千人那已經不是牛刀殺雞了,是牛刀砍螞蟻了。他積極地準備酒肉,等待前方傳來大勝的消息,然後為夏侯駿擺慶功宴。
可是,長治縣縣令打死沒想到在暴雨中最先到達的竟然是胡問靜。
胡問靜越過了夏侯駿的十萬大軍,深入敵後,攻陷長治縣,截斷夏侯駿的十萬大軍的退路,這代表了什麼?長治縣縣令是個徹底的文官,但是這點軍事常識還是有的,這叫做“全軍覆沒”。夏侯駿十萬大軍一定已經被胡問靜擊潰了,胡問靜如今要關門打狗,趕儘殺絕,他一個小小的已經被胡問靜攻陷了的長治縣的縣令除了老實投降之外還想做什麼?他腦袋上又沒有長角,什麼在湯水中倒入三斤砒(霜),什麼在魚肚子裡藏了鋒利的短劍,什麼率領數百平民百姓拿著柴火棒打死了無敵的將領,這種事情他想都沒有想過,他就是一個運氣不怎麼好也不怎麼壞的普通人,這種英俊小鮮肉才能做的超級英雄的事情換成他做一定是死路一條。
長治縣縣令沒有一絲一毫賭一把的意思,易地而處,他會信任一個剛被攻陷的城池的縣令嗎?絕不會,就是睡覺也要睜開一隻眼睛盯著那個毫無忠心度的家夥。
長治縣縣令恭恭敬敬地給胡問靜和姚青鋒又滿上了滾燙的薑湯,胡問靜此刻腰間的長劍其實是他的,胡問靜原本的長劍劍尖斷了,劍身上如鋸齒一般,鮮紅的血液仿佛深入了劍身,遠遠地就能聞到一股血腥氣。
據說,胡問靜的泡澡水比鮮血還要紅。
長治縣縣令老老實實地坐著,等待衛瓘和夏侯駿進入陷阱,然後掉了腦袋。他也不擔心那些衙役和長治縣內的門閥貴族會心懷不軌。胡問靜與夏侯駿的戰爭是權力的戰爭,與他們又有什麼關係?長治縣這個小地方隻需要跟著大局就好,完全輪不到他們主宰天下的浮沉。
城門處,一群衙役儘心儘責地招呼著並州潰兵,哪怕身上被暴雨淋濕了也絕不抱怨。有衙役不忍心地看著渾身濕透又疲憊無比的潰兵們,好些潰兵直接就坐倒在了城門洞之內,他長歎道:“唉,可憐人,看他們根本就站不起來了。”轉頭第一萬次的看其餘衙役,都睜大眼睛看清楚了,就這群站都站不起來的人再多也不是胡刺史的對手,千萬不要犯傻,老實做好陷阱中的棋子。
其餘衙役驚愕地看著那個衙役,這還用你提醒?
胡問靜等人一個時辰之前就到了長治縣城,精氣神完全不是眼前的潰兵可以相比的。在冬天少淋一個時辰的暴雨,何止是少消耗了無數的體力,那簡直就是多了一條命啊。如今胡問靜等人已經喝了熱薑湯,泡了熱水浴,吃了飯菜,換了乾淨溫暖的衣服,好些士卒還美美的睡了一覺,這體力至少恢複了六七成,怎麼可能是一群精疲力竭,在死亡邊緣打轉的並州潰兵可以對抗的?
就這些潰兵的狀態根本不用胡問靜等百戰精兵,就是這些衙役們也有把握殺掉幾百幾千個,殺隻雞都沒這麼容易的。
一群衙役熱情地或舉著燈籠搖晃叫喊著:“並州的將士們,加快腳步,長治縣歡迎你!”或招呼著一群仆役:“動作快點,這個已經凍僵了,快喂薑湯,送他去泡熱水。”人人充滿了愛心,就等衛瓘和夏侯駿出來送人頭。
一個胡人潰兵喝著溫暖的薑湯,終於感覺身體溫暖了一些,大聲地叫著:“我餓死了,快拿吃的喝的來!”其餘回過一口氣的潰兵也叫著要吃喝,或者溫暖的衣服。
幾個衙役冷冷地道:“能夠給你們準備薑湯,我等已經儘了全力,若是再給你們吃喝,那麼其餘士卒怎麼辦?他們若是沒有薑湯喝而凍死了,是你負責還是我負責?”
有胡人潰兵怒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揪住一個衙役的衣領,厲聲道:“老子不管,老子要吃肉,要乾衣服!”其餘潰兵是不是凍死了是衙役的事情,衙役不給他吃的穿的就是不對。
周圍好幾個潰兵鼓噪:“老子身上的衣服像冰塊一樣的寒冷,必須給我們乾燥溫暖的衣服!”“再不給老子吃的喝的穿的,老子打死你們!”“老子是夏侯將軍的士卒,你們不過是衙役,敢不聽試試!”
幾個衙役互相看了一眼,一拳打翻了那個扯著衙役衣領的潰兵,然後拳打腳踢:“混賬!老子要救更多的人,你們能夠活下來已經是燒高香了,想要吃的喝的穿的就去城外淋雨!”
那個潰兵虛弱之下根本無力還擊,很快就被打得不能動彈,其餘幾個潰兵鼓噪而上,同樣被打得鼻青眼腫。
其餘潰兵驚慌地看著那群衙役,不解為何溫暖地笑著,溫暖地招呼著他們,溫暖地給他們薑湯的衙役們忽然翻臉。
幾個衙役冷冷地看著潰兵們,惡狠狠地警告道:“老實待著,下次就沒這麼便宜你們了。”一群仆役淡定地上前,呼喝著一群潰兵去更遠處的地方烤火取暖。雖然胡問靜和長治縣縣令都沒有下令,但所有參與的衙役、仆役全部都知道,這些潰兵一定能夠得到薑湯,乾燥的衣服和食物是絕對不會有的,吃飽了喝足了,讓這些人反抗胡問靜嗎?
暴雨漸漸地停歇,天色越來越亮,至少有四五千潰兵進入了長治縣城,衙門、廟宇、空屋子都儘數擠滿了人,好些潰兵實在是找不到屋子,乾脆就蹲在泥濘的街上脫了衣衫烤火。
胡問靜皺眉,衛瓘和夏侯駿沒道理還沒有到,看來失敗了。她冷笑一聲,果然常有狗屎事,衛瓘和夏侯駿出乎意料的機靈。但是沒有關係,她已經完成了戰略布局,隻要有上黨高地過半已經落在了她的手中,衛瓘已經完全進入了戰略防守,整個並州不足為患。
又兩個時辰後,長治城外有大軍靠近。
一群潰兵遠遠地看到官兵,還以為衛瓘和夏侯駿的大軍到了,有潰兵笑道:“夏侯將軍來了,我們去告狀,這些該死的衙役竟然不給我們吃的!”其餘潰兵大聲地讚同,蜂擁到了城門前歡迎,有人大聲地叫著:“夏侯將軍,縉人欺壓我們!”喧囂四起。
忽然有人死死地盯著那熟悉的毛竹長矛,忽然顫抖了:“那是縉人的軍隊!”
一群胡人士卒瞬間就理解了這個滿是歧義的詞語,轉身要逃,卻看見遠處數百騎兵牽著戰馬,冷冷地看著他們。
一群胡人士卒瞬間懂了,慘叫出聲:“這座城已經被縉人打下了!”有人急急忙忙地跪在了地上,道:“給老爺磕頭,我投降。”越來越多的人老老實實地跪下,完全不在乎地上的泥濘和寒冷。
長治縣內無數百姓歡呼:“胡刺史!胡刺史!胡刺史!”一群百姓急急忙忙地拿出酒水瓜果花朵,昨日來不及簞食壺漿以迎王師,今天必須補上,這才顯得自己對朝廷忠心耿耿。
……
並州上黨郡北部襄垣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