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越眼中精光四射,道:“胡問靜不可能得到五百副重甲,胡問靜也不可能驅使重甲騎兵反複衝殺幾十裡,所以,胡問靜絕不可能裝備鐵甲,她使用的一定是比鐵甲輕的甲胄。”
眾人緩緩點頭,心裡飛快掠過綿甲、皮甲、布甲,但是都飛快地排除,琅琊王氏的精銳精心製造的專門對付騎兵的陷阱怎麼可能會射不穿綿甲皮甲布甲?
司馬越厲聲道:“立刻派人去查!找與胡問靜的騎兵交過手的士卒,找鎧甲的碎片,找一切可疑的碎片,找近距離見過胡問靜的人!”
“收買胡問靜的手下,重金買一套樣品!多少錢我都給!”
眾人握緊了拳頭,若是搞明白了胡問靜的詭異的鎧甲究竟是什麼材料做的,要麼可以仿製,要麼可以找到弱點。
司馬越忽然笑了:“真是走運啊,琅琊王氏竟然用最精銳的私軍試探出了胡問靜的王牌。”一群人微笑,用敵人的鮮血挖掘真相真是太爽了。
司馬越平靜地道:“接下來就是加強警戒,多設崗哨、拒馬、鹿角了。”他當然知道定陶被胡問靜攻陷之後,他所占有的陳留郡和濮陽郡說到了四麵夾攻,可是他一點都不在意,難道以前定陶是琅琊王氏的地盤的時候就不是敵人了?他隻管在陳留把軍隊訓練好了,把陳留和濮陽打造成鐵桶一般,然後等時機合適,出兵進攻洛陽。
祖逖等人恭敬地道:“是。”司馬越最近越來越穩重,很有成大器的模樣啊。
……
某個城池中。
一群門閥中人聚在一起,雖然宅院外爆竹聲聲,小孩子的歡笑聲不絕,可眾人絲毫高興不起來,琅琊王氏很強大,雖然在定陶損失了幾千精銳私軍元氣大傷,但是絕不會因此滅亡,在可以打著“勤王”旗號公開招募私軍的今日很快就能再次建立一支數千人的精銳軍隊。隻是,琅琊王氏在定陶的大敗卻讓眾人一致看到了起兵勤王的風險。
一個老者喃喃地道:“胡問靜難道不知道琅琊王氏的大名嗎?難道不知道王衍的大名嗎?竟然動手殺了王衍的親弟弟王澄……”
又是一個老者長歎:“可憐王澄還以禮相待,期盼化乾戈為玉帛。”
一群老者默然,豪門大閥的貴人若是不幸死於亂軍之中那是沒辦法,若是被抓住了當然要先勸降,後關押,再後來義釋。曹操抓了沮授審配都努力招降呢,胡問靜真是太不懂規矩了,王澄都有談判的意思了,胡問靜竟然一話不說就殺了王澄。這教豪門大閥的子弟情何以堪?
一個白發老者問道:“老夫怎麼都沒想明白胡問靜為什麼不先取陳留,而是先取了定陶。”眾人點頭,若是擊殺了司馬越定然是天下震恐,何必跑老遠去殺王澄呢,就沒想過遠道而去容易泄露消息,半路上被王澄十麵埋伏?
一個黑衣老者忽然笑了:“老夫知道胡問靜為什麼取定陶而舍陳留。”
眾人轉頭看他,他卻懶懶地笑著,隨意的喝著茶。眾人互相認識幾十年了,彼此之間太了解了,轉頭不去理那人,果然沒有過了多久,那黑衣老者就耐不住性子,大聲地道:“你們忘記胡問靜取滎陽郡之後說過了什麼?”一群老人沒有深深地愛著胡問靜,因此完全不記得胡問靜說過了什麼。有人問道:“胡問靜說過了什麼?”
那黑衣老者陰森地道:“三個月後,胡某要滅琅琊王氏。”
一群老者皺眉苦思,好像胡問靜確實有說過要在多久多久什麼的滅了琅琊王氏什麼的,可是真的是隻有薄到紙那樣的記憶了,壓根不記得詳情。眾人看那黑衣老者,見他鼻孔向天,那多半胡問靜是真的說過了。
那黑衣老者不屑地笑著:“以為愛一個人才會記住那個人的一言一行,那是少男少女才有的幼稚念頭。”他伸出如枯木般的手指,輕輕地叩著自己的腦袋,道:“寶貴的記憶怎麼可以浪費在情情愛愛之上?唯有敵人的一言一行才必須永遠記住!敵人不死,記憶不滅!”
一群老者麵無表情地看著那黑衣老者,這個家夥年輕地時候腦子就不太正常,還以為老了之後多少會規矩點,沒想到都要進棺材了,大腦竟然還在中一階段。眾人死死地盯著那黑衣老者的衣服,自己真是瞎了眼啊,隻看那老東西一把年紀了還喜歡穿黑衣假裝神秘什麼就知道他到老都改不過來了。
看那黑衣老者一臉的裝逼,就是不肯進一步說出理由,一個老者無奈地配合道:“所以,胡問靜就為了這句話要取定陶而舍陳留?”難道胡問靜也是個裝逼腦殘中一垃圾?
那黑衣老者用俯視眾生的神情笑了,一群老者佩服到了極點,一輩子都在中一實在是不容易啊。
那黑衣老者以手托著乾癟的下巴,悠悠地看著眾人,眾人後悔極了,早知道找個畫師,把一個老不死學英俊霸道總裁托下巴的場麵如實的畫下來,掛在這個老東西的門口,看這個老東西會不會被自己惡心死了。
那黑衣老者如同看著一群菜鳥,輕輕溫和地道:“孩子們,那是信用啊!胡問靜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要兌現,哪怕再怎麼荒謬絕倫,胡問靜也一定會兌現。”
一群老者慢慢地轉頭,看也不看那黑衣老者:“胡問靜真的會因為一句口號舍陳留而取定陶?”這也太扯了!
有人很是懷疑,道:“明顯就是隨便喊得口號也要兌現?胡問靜若是說一句把月亮摘下來,就真的會摘下來?”就不信胡問靜當官這麼多年沒有隨便許諾過,什麼路不拾遺,人人有房子住,豬肉不漲價,蠟燭隻要五文錢的許諾實現了嗎?
有人緩緩地搖頭,道:“多半是湊巧。”事後諸葛亮,事前豬一樣,根據結果找理由總是似是而非的。
有人皺眉,輕輕地敲著案幾,道:“不能忽略政(治)意義,說到做到是非常受歡迎的政(治)屬性。”當年劉邦的約法三章有沒有做到不好說,但政治效果杠杠的。
有人想了許久,認真地道:“我們會不會想多了,胡問靜取定陶純粹是因為她睚眥必報?”司馬攸司馬亮得罪胡問靜,被砍了;衛瓘得罪胡問靜,被追殺到了並州;司馬越得罪胡問靜,腦袋差點留在了滎陽;琅琊王氏莫名其妙地跳出來挑釁胡問靜,胡問靜肯定要報複啊。
一群老者努力地回憶,琅琊王氏到底說了哪些言語做了哪些事情,胡問靜大過年都要千裡追殺。眾人想了許久,好像沒有什麼特殊的,琅琊王氏距離胡問靜十萬八千裡,哪裡能夠惹到胡問靜。有老者轉頭看那黑衣老者:“李兄可知道原因?”
那黑衣老者笑了:“老夫當然知道。”又一次抬頭看天。
眾人沒心情再耗費,隻能低三下四地配合:“想不到李兄才高八鬥,小弟甚為佩服。”那黑衣老者滿意了,輕輕拿起茶杯,吹著沒有一片漂浮的茶葉,甚至沒有熱氣的茶水,淡淡地道:“琅琊王氏錯就錯在不該出來挑頭組建門閥聯軍!”
一群老者有點懂了,槍打出頭鳥,胡問靜就是要打壓那敢站出來的人。
那黑衣老者哈哈大笑:“不!琅琊王氏在討伐胡問靜的檄文上痛罵了胡問靜,往死裡得罪了胡問靜,胡問靜才會放言要三個月滅琅琊王氏。”
討伐胡問靜的檄文?
一群老者一齊皺眉,這次不用回憶,因為他們根本沒有看琅琊王氏討伐胡問靜的檄文寫了什麼,隻要知道琅琊王氏討伐胡問靜就足夠了,誰有空去看那駢文。
那黑衣老者淡淡地道:“那檄文也沒寫什麼,左右不過是諸如胡問靜出身低賤,鮮廉寡恥,不修婦德,禍害天下,不如撞死之類的言語。”一群老者一齊點頭,討伐奸臣的檄文中罵出身、罵廉恥、女人罵婦德和容貌,男人罵有個太監老子,這是檄文的標準套路,陳琳不就是這麼罵曹操的嗎?一點都不稀奇。
那黑衣老者笑了:“你們回去問問你們的孫女,若是被人公開辱罵她的道德廉恥容貌,她會不會恨之入骨。”
一群老者不用問,回想後宅的刀光劍影就知道了,重重地點頭,沒想到琅琊王氏竟然就毀滅在了一次標準羞辱上,這真是死得冤枉啊。
一個白須老者看了一眼眾人,嚴肅地道:“胡問靜為害天下,定然會受天譴,在此之前,我等當謹慎言行,等待天意。”眾人點頭,也就是說回去教訓各個年輕子弟都給老子閉上了嘴,亂罵人亂說話是要滅族的。
……
某個書房的牆壁上掛著造型古樸又獨特的十大名劍之一,一隻平平無奇的劍鞘精細的橫放在一個座子上,被輕紗薄薄的籠罩著。
幾個英俊的貴公子圍坐在一張地圖前,細細地研究著天下大局。
黃公子淡淡地道:“胡問靜破陳留的格局已經無法改變,司馬越唯一的機會就是立刻從濮陽回東海。”
藍公子點頭附和:“胡問靜已經完成了戰略包圍,司馬越再不逃就沒有機會了。”
白公子站起身來,負手看著屋頂,悠悠地道:“為什麼胡問靜就能以五百騎兵破十幾萬大軍呢?”
黃公子長長歎息:“即使十幾萬頭豬,一夜之間也無法趕儘殺絕。”
藍公子輕輕地拂袖:“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琅琊王氏終究沒落了,新的時代是屬於我們的。”
眾人的臉上露出了自信地微笑,天下英傑舍我其誰?
一個仆役匆匆地進來,看了白公子一眼,又看了看四周,退了出去。
白公子微笑著拱手道:“諸位,家中有些要事,我去去就來。”藍公子和黃公子拱手回禮:“無妨,無妨。”
白公子出了書房,低聲問道:“何事?”那仆役臉上露出了喜色,道:“公子,我打聽了一個絕密消息……”
書房內,藍公子和黃公子的耳朵貼在門上,隱約聽到:“……皇叔寶庫……衣帶詔……大漢皇叔劉備……洛陽……胡問靜得到了其中的七分之一……”
藍公子和黃公子瞬間回到了地圖邊,藍公子對黃公子道:“……方才你說你家的糕點是九芝齋買的?唉,你買錯了,你該去江南春,江南春的糕點才是最正宗的。”黃公子搖頭道:“糕點的味道不在正宗不正宗,在於好不好吃,不好吃,就算再正宗也沒用。”
白公子推開門進來,聽見黃公子和藍公子在爭論糕點,笑道:“來人,拿些糕點來。兩位且嘗嘗我白家的糕點,糕點師傅是從禦膳房出來的。”
藍公子和黃公子一齊笑道:“托福,托福。”
當日賓客儘歡,曲終人散,藍公子醉醺醺上了馬車回府,馬車駛出一條街,立馬眼神清澈無比,低聲喝道:“來人,立刻去調查皇叔寶庫!”
次日快到傍晚的時候,藍公子終於得到了皇叔寶庫的全部消息。
“……有絕密謠言,百年前大漢車騎將軍董承受漢獻帝衣帶中密詔,召集長水校尉種輯、議郎吳碩、將軍吳子蘭、王子服、馬騰、劉備誅殺曹操,劉備認為曹操勢大,必須有三千甲兵方可圖之,遂在洛陽密處籌集甲胄、兵刃、金銀、(弩)弓,不想未等到起事,衣帶詔事泄,七人除劉備外儘數被殺,劉備倉皇逃出洛陽……”
“……這劉備準備的大量甲胄兵刃等物的寶庫就被稱作‘皇叔寶庫’。”
“江湖謠傳,誰得到了‘皇叔寶庫’誰就能得天下。”
“據傳,皇叔寶庫的地圖被分成了七份,劉備隻得其一,其餘散落各處。劉備死後地圖落在了諸葛亮手中,諸葛亮死後地圖不知所蹤。”
“……胡問靜得到了其中一份地圖,找到了大量的甲胄,似鐵非鐵,似金非金,密封在桐油之中,雖然過了百年卻堅固如新,刀槍不入。”
藍公子悠悠地聽著,“皇叔寶庫”?他撇了撇嘴,劉備被曹操打得像條喪家犬,分分鐘要嗝屁了,“皇叔寶庫”有個P用。他冷冷地看著那仆役,就為了這種謠言中的謠言竟然耽誤了一天才打探到消息?
那仆役見了藍公子的眼神,急忙笑道:“這種小道消息,一聽就是假的。”
藍公子揮手讓那仆役退了出去,早知道是這種狗屎般的消息,他何苦焦急等待。他慢慢地走向臥榻,白公子黃公子與他三人從小競爭到大,個個把對方看成了自己一生最大的勁敵,如今天下混亂,正是豪傑出世的重要時刻,豈能任由對方領先一步?他昨晚一直想著必須早點搞清楚“皇叔寶庫”是什麼東西,若是有好處一定要趕在白公子之前得到,心中焦慮無比,一夜未曾合眼,此刻隻覺疲憊無比,想要好好的睡上一會。
藍公子上了臥榻,閉上了眼睛,心裡隻覺好笑,白公子竟然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看來勝負已分……他猛然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不對!他作為一身的勁敵的白公子怎麼可能如此膚淺?難道這“皇叔寶庫”是真的?
藍公子從書架上尋了史籍,細細地翻看。衣帶詔七人名單,沒錯,就是劉備等七人……劉備去了徐州,一生再也沒有回到洛陽……咦,洛陽?
藍公子笑了,怎麼會是洛陽,衣帶詔的發生地點應該在許昌而不是洛陽,“皇叔寶庫”果然是假的。他睡意儘去,看看天色尚早,乾脆繼續翻看書籍。
關羽擊敗曹仁,奪取了南郡,曹操幾欲遷都……藍公子一笑,遷都去哪裡?他忽然一怔,洛陽?洛陽!許昌有什麼資格做都城,這天下除了洛陽和長安還有什麼地方有資格做都城?
藍公子大汗淋漓,忽然醒悟了衣帶詔的真諦。許昌都是曹操的人,劉備馬騰董承七人個個都沒手下,憑什麼與手握重兵的曹操對抗?劉備等人根本不可能在許昌建立兵器庫,招募士卒。這衣帶詔誅殺曹操豈不是純屬囈語?劉備世之梟雄,難道看不透這夢話般的計劃,非要趕這趟渾水?
可假如這個衣帶詔計劃更加的深刻?
藍公子眼睛直直地盯著書籍,若是他站在劉備等人的位置,會如何設局殺曹操?第一步就是逼迫曹操離開許昌,在被曹操和潁川士子牢牢掌控的許昌無論怎麼做都不可能有機會誅殺曹操。隻有讓曹操離開了許昌,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才有一絲絲的可能。而哪裡有比大漢故都洛陽更合適的城池?
藍公子握緊了拳頭,洛陽還有一個更大的優勢,那就是洛陽此刻是廢墟,想要隻洛陽建造地下寶庫,地下暗道,地下藏兵道,或者安排無數心腹先行進入洛陽偽裝百姓,簡直易如反掌。
藍公子額頭的汗水地落在了書籍上,他急忙伸手抹去,書籍上的油墨微微模糊。他終於知道“皇叔寶庫”的真相了,“皇叔寶庫”不僅僅藏有大量的甲胄兵刃(弩)箭,還有通向整個洛陽城的密道,洛陽城內的皇宮、豪宅、商鋪、街道、河流,處處都有密道相連,隻要得到了“皇叔寶庫”,分分鐘就能通過密道殺入洛陽皇宮,將皇宮中的皇帝或者權臣砍成九十九段!
藍公子猛然站起,手腳都在顫抖。隻要有了“皇叔寶庫”,就能在胡問靜的睡夢中一刀砍下了她的狗頭,然後控製了洛陽,完成了千秋霸業。
藍公子低聲道:“好一個得‘皇叔寶庫’者得天下!”
他在房間中來回踱步,必須冷靜,不能隻憑一個謠言就斷定了真相。可是此刻天下誰不知道胡問靜真的得了無敵的甲胄,不然何以可以五百騎擊潰十幾萬大軍?
藍公子想著洛陽、天下、英雄、皇帝……隻覺心中熱血都在燃燒,他厲聲道:“來人!再去查‘皇叔寶庫’!”
藍公子想過了,若是他猜錯了,上當了,被人耍了,不過是一次笑話而已,他也費不了多少銀錢,若是真的呢?他就能夠擁有天下。這投入如此微不足道,而獲得卻龐大無比,白癡才不去試試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