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幾個人眼中飽含淚水,他們都是跟隨王敦率領千精銳鐵騎出戰譙縣的王氏將領,深情地看著周圍的同族子弟。那十幾人中一人踏出一步,淚水長流,哽咽著道:“我們終於知道了胡問靜的鎧甲的秘密。”
王衍和幾百個王氏子弟一齊虎軀一震,王八之氣陡然爆發。
有人厲聲道:“什麼!你們知道了胡問靜的鎧甲的秘密?”
有人滿臉通紅:“說!快說!到底是什麼秘密!”
有人眼中寒光閃爍:“胡問靜不過一個弱女子,竟然能夠帶領五百人大破十幾萬大軍,又以百騎大破千鐵甲,這秘密果然在鎧甲之上?”
大堂中無數人叫嚷著,亂成一片。
王衍一掌拍在案幾上,厲聲道:“都閉嘴!”然後伸手指著那十幾個敗軍之將,喝道:“說!”
那跨出一步的王氏將領虎目含淚,道:“我等跟隨王敦率領千鐵騎圍殺胡問靜,起初很順利,胡問靜一點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出現……”
大堂內數百王氏子弟怒視這個混賬王八蛋,誰要聽你說旅遊日記,老子要聽鎧甲鎧甲鎧甲!
那王氏將領急忙快進道:“……胡問靜率百餘騎與我軍對決,當時千騎直衝胡問靜,我等心中以為必勝。胡問靜的鎧甲再堅固,難道還能擋得住十倍的人手的砍刺嗎?胡問靜的騎兵在距離我等還有丈許的位置就會被我等的長矛捅下戰馬,被亂馬踩死。可是……”
大堂內數百王氏子弟深呼吸,向前傾身。
那王氏將領哽咽道:“……可是,我們在距離胡問靜還有丈的時候,忽然感覺手軟腳軟,渾身沒有一絲的力氣……”
大堂內數百王氏子弟中有人冷笑出聲,很明顯是假的,還是聽了民間的十香軟筋散的謠言才想出來的垃圾借口,也不想想十香軟筋散之類的(毒)藥若是遇到了逆風是不是把自己給坑死了,更不想想這類麻痹身體的藥物都要時間,戰馬基本之下丈距離不過一秒鐘而已,藥效還沒發作就將胡問靜的騎兵斬於馬下了。那看破了王氏將領說謊的王氏子弟眼中冒出了殺氣,竟然敢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說謊?
那王氏將領繼續道:“……我當時驚呆了,腦海中一片混亂。在開戰之前,我們其實有過設想胡問靜的神奇鎧甲會不會帶有奇(毒),不然何以能夠擊敗十幾萬人?所以我們千騎兵的每個人的鼻子都塞了棉花,嘴中更喊了清涼解毒的藥物……”
那以為看破王氏將領說謊的王氏子弟一呆,頓時發覺自己想錯了,這王氏將領每一個字都是真的,一定不能聽漏了。
另一個王氏將領踏出一步,道:“是,我當時也是如此,忽然就感覺渾身無力,根本就舉不起馬槊,然後,我的耳朵邊好像聽到了什麼古怪的聲音。”他的神情有些茫然,又有些恐懼,喃喃地道:“千鐵騎衝鋒,馬蹄聲比打雷還要響亮,耳邊更是風聲呼嘯,我理應聽不見什麼聲音的,可是我分明聽見了一絲細細地卻不可斷絕的聲音,仿佛是龍吟聲。”
又是一個王氏將領慢慢地跪下,顫抖著道:“對,就是龍吟聲,我也聽到了。我一直以為自己聽錯了,我這輩子沒有見過龍,更沒有聽見過龍吟聲,我怎麼會確定我聽見的那奇怪的聲音是龍吟聲呢?可是我聽見了那細細的輕輕的聲音,卻從靈魂深處冒出一個念頭,那是龍吟聲!那是一條龍的淒厲地呼喚,是華夏真龍天子的絕望的呼喚!”
大堂中幾百王氏子弟一齊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狗屎玩意兒。
那十幾個王氏將領紛紛點頭,有的驚喜地看著其餘人:“你們也聽到了?我還以為我瘋了,原來是真的有龍吟聲!”有的閉上眼睛,任由淚水遮麵,道:“龍吟聲,那一定是龍吟聲!是我的靈魂告訴我那就是龍吟聲!”有的膝蓋一軟,雙手撐地,淚水如雨點般落在地上,嚎哭著:“是,是龍吟!是龍吟!是龍吟!”
一個王氏將領抹掉眼淚,道:“戰馬衝鋒實在是太快了,我還沒有從聽見龍吟聲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我就看到我前麵的鮮卑騎兵與胡問靜的騎兵接觸。我用我的人頭擔保,我親眼看到那胡問靜的騎兵身體陡然脹大了一倍,原本隻有七尺身高,忽然至少有九尺高!他的根本原本隻是普通人粗細,忽然變得比大腿還粗,一劍斬下,我前麵的鮮卑騎兵就連人帶甲被砍成了兩截!溫熱的鮮血和……”他抖了一下,繼續道:“……和內臟儘數落在了我的臉上身上……”
大堂中很多王氏子弟捂住了嘴,有些想要嘔吐。
另一個王氏將領神情中帶著痛苦,眼神迷惘,道:“第一撥騎兵對衝,我等就損失了數百人,但是,我卻發現我的力氣回來了。我聽見王敦大聲地叫著,‘轉向,轉向,再衝一次!’急忙調轉馬頭,我的馬槊已經掉了,可是沒關係,我還有弓箭和長劍啊。我的弓箭一向射得很準,我取出了弓箭,鬆開了韁繩,什麼會摔下馬摔死,這個時候完全不記得了,我瞄準了對麵第二次衝過來的胡問靜的騎兵,一箭射去!”
那王氏將領陡然渾身一震,張大了嘴,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我保證我的箭矢射中了一個胡問靜的騎兵的麵門!那裡絕對沒有任何的甲胄,我射中了一個人的麵門!然後,那隻箭矢就像是射中了一根鐵柱子,折斷了!”
大堂中一群王氏子弟皺起了眉頭,箭矢射中了臉卻折斷了?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麼神奇的事情。
另一個王氏將領長歎道:“我完全忘記我還有弓箭了,我抽出了長劍,縱馬砍向胡問靜!那個年輕的女子一定是胡問靜,與畫像中一模一樣!我縱然就是死了,也要斬殺了胡問靜!”
他眼角含淚,握緊了雙拳,道:“我用儘全身力量,把我一生的劍術發揮到了巔峰,一劍斬在胡問靜沒有護甲的脖子上!”
“這一劍帶著戰馬的衝擊力,帶著我全部的力量,就算沒有直接砍下胡問靜的腦袋,至少也會砍掉胡問靜的半個脖子,胡問靜絕無幸免之理!可是我隻看見一道白光圍繞在胡問靜的身上,她毫發無傷,我的長劍竟然崩裂了十幾個口子。”
那王氏將領渾身發抖,至今不敢相信胡問靜竟然刀槍不入,還有白光護體。
另一個王氏將領低聲地抽泣:“我真的刺中了一個胡問靜的騎兵,可是他一點傷都沒有,我的寶劍根本沒有能夠刺穿他的鎧甲。明明那鎧甲看上去很蓬鬆,像是棉花,像是紙張,怎麼都不像僵硬無比,卻就是刺不進去。”
一群王氏將領悲傷無比:“我們與胡問靜的騎兵反複對衝廝殺十餘次,每一次都奮力砍殺,可是我們的人不斷地被殺,戰馬的力量更是越來越弱,終於,那些鮮卑人大喊著長生天,長生天,驚恐地跑了,戰局就崩潰了……”
一個王氏將領慘然道:“我們輸了,千鐵騎輸給了百餘人,所有的盔甲都在我們逃命的時候丟棄了,我們讓琅琊王氏蒙羞了,我們讓琅琊王氏失去了千套鎧甲,我們想過自刎謝罪,想過隱姓埋名成為一個村夫,但是我們內心的王氏血脈提醒我們,我們可以永遠被人鄙視,我們可以一輩子抬不起頭來,但我們不可以讓琅琊王氏不知道胡問靜鎧甲的秘密,因為我們是琅琊王氏的子弟,我們的身上流著琅琊王氏的鮮血,我們生是王氏人,死是王氏的鬼!”
十幾個王氏將領含淚看著王衍,身上的王氏子弟的氣節爆發,讓人不敢正視。
大堂中有王氏子弟慨然道:“好一個生是王氏的人,死死王氏的鬼,不愧是我王氏子弟啊。”
數百王氏子弟議論紛紛,這些將領言說的經曆太過玄幻了,又是龍吟,又是身形暴漲,又是全身刀槍不入,這些人是不是吃錯藥了?
有王氏子弟沉思:“難道是嚇瘋了?”所以才說了胡話。
其餘王氏子弟搖頭,嚇瘋了很正常,被鮮血和廝殺嚇瘋了的菜鳥新兵年年都有,可是誰見過了十幾個人都一樣嚇瘋了的?
一個王氏子弟沉吟道:“胡問靜五百騎破十幾萬大軍的時候我就覺得哪裡不對,莫說十幾萬個人,就是十幾萬頭豬也不可能打不過五百騎啊?再說胡問靜哪裡來的膽子,敢用區區五百騎進攻十幾萬人,十幾萬人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他們了。若是這胡問靜身上有些巫蠱之力,倒是說得過去了。”眾人點頭,鬼神可以解釋一切不合理的東西。
又是一個王氏子弟忽然想起了什麼:“我記得胡問靜當年在洛陽說過,她之所以能夠在短短一兩年內從乞丐成為朝廷大臣,全靠把所有的好處都給妹妹,從而老天爺給了她更大的福氣。雖然這個說法未見其他人驗證,但是胡問靜身上懷有巫蠱秘書隻怕是真的,不然怎麼會這種神奇的聚福之術呢?”眾人緩緩地點頭,胡問靜早就暴露了她有鬼神之術,但是沒人注意而已,此刻悔之晚矣。
有一個王氏子弟驚訝地道:“道門!好像胡問靜的身邊有道門子弟!”一群人王氏子弟努力回憶,確實在情報中看到過胡問靜在荊州任用了不少道門中人,難道胡問靜真的有什麼神奇的背景?
另一個王氏子弟皺眉道:“龍吟……皇叔寶庫……悲憤的呼喚……難道這胡問靜的鎧甲之上附有劉氏天子的怨氣?”劉氏天子先後被董卓和曹操把控,雖貴為天子,卻號令不出宮門,這天子之悲涼、怨恨無以言表,天子的龍氣悲憤不足為奇。
有一個王氏子弟拍手道:“我明白為什麼劉備沒能利用皇叔寶庫中的神奇物品了!因為這些物品原本隻是普通之物,不足以顛覆曹操的霸權,但是在劉氏天子委屈而死之後,這劉氏天子的龍氣附在了皇叔寶庫中的物品之上,這才造就了無敵的神奇鎧甲。”眾人點頭,劉氏天子心心念念就是利用寶庫內的甲胄兵刃擊殺曹操,縱然生死國滅依然無法忘懷,這劉氏天子的最後一絲龍氣就附在了寶庫中的甲胄兵刃之上,很是令人感動啊。
王衍皺眉看著數百王氏子弟,道:“難道你們信了這些胡言亂語?鬼神之說縹緲無比,豈可儘信?”
數百王氏子弟躬身道:“若無鬼神,如何解釋胡問靜百餘騎破千鐵騎,生擒杜預,破一千具裝重甲騎兵?此戰績縱然呂布複生不能為也。族長且饒了他們,準了他們將功抵罪。”
王衍沉吟良久,無奈地道:“也罷,讓這些人且召集殘兵,重練新軍。”轉身對那十幾個將領嗬斥道:“此事不要再提,若是再有胡言亂語,亂我軍心,就砍了你們的腦袋!”
那十幾個王氏將領淚水長流,伏地不起,失聲痛哭,終於搞定了!
那十幾個王氏將領在掏出譙縣之後立馬就發覺事情鬨大發了,瞬間就明白自己將要麵對什麼未來。
千精銳騎兵被百餘騎打得扔掉了昂貴的盔甲,像蒼蠅一樣到處亂跑,收攏的殘兵敗將不到千餘人,其餘人甚至沒搞清楚是死了是被抓了,還是乾脆跑路了,更重要的是王氏好不容易湊齊的千套鎧甲儘數損失了。琅琊王氏可以接受千鐵騎的大敗,左右損失最慘重的不過是花錢請來的鮮卑人,可千套鎧甲的損失縱然是琅琊王氏也有些承受不起。這幾乎可以用“動搖王氏根基”形容的慘敗已經不是寫份檢討書可以糊弄過去的了,必須有人掉腦袋。
麵對如此慘烈的未來,這十幾個人早就商量好了,很清楚他們的唯一的生機在哪裡,那就是堅決的將胡問靜與她的騎兵形容成魔神!什麼鋒利的赤霄劍,什麼超級輕便又堅固的鎧甲,什麼個個都是武學大宗師,統統沒有一個鬼神好使。
隻要胡問靜是鬼神,王家的眾人就隻能半信半疑,隻能暫且饒了他們的性命,他們就算從此不能掌握大權,至少也能衣食無憂,未來未必沒有翻盤的機會。
十幾個王氏將領哭得幸福極了,總算鬼神之說救了自己的小命,不枉他們排練了幾百回。
王衍和數十個王氏的核心人物冷冷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嚎哭的王氏將領,一群廢物而已,編個謊言錯漏百出也罷了,到了此刻依然沒有搞清楚這次千鐵騎慘敗對琅琊王氏的影響。
王衍和數十個王氏的核心人物看那十幾個王氏將領就像在看十幾塊臭肉。若不是為了大局,這些人真是毫無存在的價值。
王衍為什麼要花重金不擇手段搞到千套鎧甲?王敦為什麼要千裡迢迢偷襲胡問靜?還不是因為琅琊王氏在定陶輸得太慘了!十幾萬大軍被五百騎擊潰並且奪了定陶,這個笑話說出去都沒人信,偏偏王敦就真的輸得這麼慘,王澄還因此丟了腦袋。琅琊王氏若是不報仇雪恨砍了胡問靜,怎麼自稱天下頂尖門閥,怎麼麵對無數朝聖一般來到琅琊的門閥子弟?
這千鐵騎隻能贏,不能輸,輸了就是琅琊王氏輸了一切!
可該死地千鐵騎進攻胡問靜,不但沒能胡問靜的狗頭,反而被胡問靜的百餘騎擊潰了!
丟了千套鎧甲有什麼關係,再打造就是了,王氏不缺錢;折損了一兩千士卒有什麼關係,彆說是花錢雇傭的鮮卑胡騎,就算是琅琊王氏自己的精銳,再重新招募就是了,條腿的(蛤)蟆不好找,難道兩條腿的人還找不到嗎?
但是這次的重點完全不是簡單的戰敗和損失,而是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琅琊王氏是廢物!
第一次十幾萬大軍被五百騎擊破,還失去了一個城池,那可以用胡問靜年輕人不講武德,卑鄙無恥地偷襲,雖敗猶榮。可是第二次呢?琅琊王氏不講武德,千鐵騎偷襲胡問靜,結果又被胡問靜擊敗了,這忒麼的除了琅琊王氏是超級廢物還能怎麼解釋?
王衍和數十個琅琊王氏的核心都看到了一個可怕的未來,天下門閥再也沒人敬仰琅琊王氏,琅琊王氏將是廢物的代名詞,走到哪裡一提琅琊王氏,就會被人嘲笑“可是被胡問靜五百騎大破十幾萬人,千鐵騎偷襲胡問靜百餘人卻被胡問靜打得丟盔棄甲的琅琊王氏?”
王衍和數十個琅琊王氏的核心無論如何不能接受這種結果。他們同樣想到了鬼神的力量,敗給人是恥辱,敗給了鬼神就不是了,人力豈能與鬼神對抗?
王衍和數十個琅琊王氏的核心很高興那十幾個將領能夠機靈的提前串供,想到了編造鬼神之說拔高胡問靜,借此讓失敗看起來是那麼的理所應當。但是這十幾個將領編個故事都結結巴巴的,簡直是廢物中的廢物!若不是王衍和那數十個琅琊王氏的核心人物早就安排好了托兒,拚命地將話題向鬼神、向胡問靜有巫蠱之力、向劉氏天子的龍氣和怨恨引導,這數百琅琊王氏子弟真的會信這些廢物的言語?
王衍回頭看了一眼正在退出大堂的數百琅琊王氏子弟,其實這些人中隻怕有很多人完全不信,隻是他們也看穿了大局,知道琅琊王氏必須敗在擁有鬼神之力的胡問靜的手中。
王衍微微歎氣,好消息是琅琊王氏有很多聰明人,琅琊王氏終究不會衰敗,壞消息是王敦是個廢物!
王衍心中殺意縱橫,他的親弟弟王澄死的時候他就想要殺了王敦,掌握大軍的王敦沒事,他的親弟弟王澄卻死了,他不殺了王敦泄憤還能殺誰?但王衍忍了下來,王氏人口雖多,但大多不喜歡軍事,隻有王敦是難得的將才,王氏想要揮軍奪取天下就必須留著王敦。可是現在他發現錯了,王敦根本是個廢物,千人竟然打不過一百人!就是換頭豬去打也不過是如此結果,那他還留著王敦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