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文鴦,你敢背叛扶風王嗎? 米價飛上天……(1 / 2)

長安城內亂糟糟的, 有的商鋪前排起了長隊,有的商鋪前卻一個人都沒有,老板忙著關門。有外地逃難的難民四處的尋找落腳點,有衙役四處吆喝, 維持治安, 有長安本地百姓聚在一起低聲討論關中的時局, 整個長安城與以往的富足完全不同, 彌漫著驚慌和末日的氣息。

岑纓纓是個小商人,她祖籍並不在長安,隻是因為一些原因, 她帶著隨從離鄉背井到了長安做些小買賣。此刻,她皺眉看著隔壁鄰居家, 隔壁鄰居家大清早就打鬨得厲害, 隔著院子都能聽到裡麵有婦人怒吼著:“你倒是去那狐狸精家啊!”“就讓我們娘兒倆死在這裡好了。”然後是一個男子低聲的說話,再然後又是一陣劈裡啪啦的打砸聲, 哭泣聲,喝罵聲。

岑纓纓隻聽了幾句就大致猜到了,果然成親是人生一大錯誤, 不成親哪需要麵對這麼多狗屎的事情。她握緊了拳頭, 努力賺錢, 這才是王道。但想想家中的情況,她暗暗歎氣,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

岑纓纓的仆從沈宵急急忙忙地趕了回來,道:“小姐, 快去買米,米價大漲了!”岑纓纓臉色微變,悔之莫及, 道:“不錯!快去買米,有多少買多少!”

胡人入關肆虐,扶風國淪陷,北地郡馮翊郡淪陷,陳倉城被屠,這糧食的價格定然會漲到天上去啊!若是胡人兵臨長安城下,這糧食立刻有價無市,若是胡人圍困長安三五年,這糧食就是百姓的命啊。

岑纓纓急急忙忙取了錢財帶著沈宵急急趕去米市,卻見米鋪前的隊伍至少有上千人,所有人死死地貼著前一個人的背脊,惡狠狠地看著周圍的人,唯恐周圍的人插隊。岑纓纓苦笑,來晚了!不等岑纓纓下令,沈宵急急忙忙地排在了最後一個人身後,隻是一瞬間背後就多了十幾個排隊的人。

有男子一瞅長長的隊伍,心裡就不爽了,等排到了哪裡還有米?惡狠狠地去擠上去插隊。

排隊的人之中至少有十幾個人怒吼:“滾開!不許插隊!”

那插隊的男子理都不理,露出花胳膊,用更大的嗓門吼叫:“老子就是插隊又怎麼樣?”下一秒,十七八隻手抓住了他,二十七八隻拳頭落在了他的身上,三十七八隻腳踩在了他的臉上。那插隊的男子瞬間就昏迷了過去。

上千個老實排隊的人吐口水:“活該!”壓根不理這個家夥有沒有死,有人不時伸出腳再踢幾下,平日看家蠻橫的人自然是怯懦了,但是此刻買不到米麵然後餓死的焦慮填充了所有人的心扉,花胳膊有個P用,就算花胸脯花臉花腦門都照打。

更有百姓揮舞著手中的菜刀:“便宜了你!要是在老子麵前就直接砍死了你。”一群百姓羨慕佩服地看著那百姓,真是機靈啊,竟然帶著菜刀買米,以後大米等同人命,不帶菜刀都不敢買米了。

岑纓纓信步走到了前頭,抬頭看米價,鬥米1500文。

岑纓纓揉了一下額頭,該死的,鬥米1500文!這米商真是瘋了!怪不得買米要帶菜刀,這哪裡是大米,這根本是銅錢啊!【注1】

買米的百姓中有人大叫:“怎麼這麼貴!昨日還是鬥米50文!”米鋪掌櫃一點沒有漲價發財的得意,反而帶著惶恐,叫道:“諸位,關中此刻戰火連天,以往運輸米麵到長安的糧食商人儘數斷絕,若是胡人圍城,我等儘數要斷糧,老漢存糧有限,其實是不願意賣的……”

買米的人大罵,信你就有鬼了!但是掌櫃柔柔軟軟的話帶著威脅,現在不買以後餓死!排隊的人一個都沒有少,隻是飛快地估算著是去買些野菜雜糧還是買米麵更合適。

一個排隊的男子大罵:“當然買米麵了,野菜能夠放幾日?這胡人若是圍城半年,你家野菜還能吃?”其餘人用力點頭,野菜雖然便宜,但是就算曬乾了也存放不久,想要確保全家不會餓死還是要買些大米。

一群路人死死地盯著排隊的人,有人大罵:“竟然有這麼多有錢人!”月收入不過幾百文,買鬥米就讓要1500文,打死也買不起。有路人叫著:“愣著乾什麼,快去買野菜啊!”野菜曬乾了總歸能存放些時日,若是買些鹽醃製了就能存得更久。無數人想著菜市場疾奔而去,不論什麼菜,有什麼就買什麼,錯過了今日隻怕有錢都買不到。

岑纓纓隻覺有理,不管韭菜青菜野菜豬肉兔肉羊肉,有什麼都要趕緊買一些,一旦胡人打到了長安城下樹皮都是大餐了。

岑纓纓皺眉,還是幼稚了,沒有想到原本就昂貴無比的米價會暴漲三十倍,她將隨身帶的銀錢都塞在了沈宵的手中:“能買多少買多少!我去菜場。”沈宵用力點頭,這個時候不能想著省錢,家中有糧心中不慌,他大聲叫著:“小姐,記得帶上刀子!”

岑纓纓用力點頭,匆匆回家取錢取刀,想到這長安隻怕要被困很久,她多了個心眼,想到了買些種子自己開墾,雖然這院子不大,但是把所有花都鏟除了,土地儘數用來種菜,怎麼也比沒得吃要好。

菜市場內空空蕩蕩地,往日熱鬨的菜農屠夫此刻一個都不見。有百姓捶胸頓足:“來晚了!”所有的菜都被百姓第一時間搶購光了。

岑纓纓咬牙,直接去了長安府衙找了典農官購買種子,典農官看著岑纓纓愣了許久,然後佩服極了:“你倒是機靈!”此刻雖然是冬日,基本種什麼死什麼,但是菜種子才幾文錢,若是戰爭拖到了明年春天,這家中種些菜就完全是救命糧了,他琢磨著自己家也要種上一些。

府邸的另一角,幾個官吏臉色發黑,陳倉被屠的結果就是民心大失,再也沒人相信小城市能夠平安無事,所有人拚命地向長安城逃,短短數日之內長安城中多了數萬難民,看著趨勢長安城的難民將會超過幾十萬。長安城再大也不可能容納下幾十萬難民,屆時幾十萬沒吃沒喝的難民與本地的土著定然會產生激烈的衝突,偷竊打架那是輕的,搞不好滅門案都會出來。

一個官員冷笑道:“滅門案算什麼,若是殺入府衙,嘿嘿。”其餘官員打了個寒顫,知道那個官員想說的是百姓造反,而且這個可能性竟然不是一般的大,幾十萬百姓沒吃沒喝沒地方住,不造反難道還打麻將嗎?必須把所有的難民都趕出長安。

另一個官員道:“趕出長安很容易,在長安城外紮營安置難民也很容易,然後吃什麼呢?幾十萬百姓吃什麼?長安城中有這許多糧食給幾十萬百姓吃飯嗎?”

一眾官員沉默無語,長安的存糧再多也無法麵對忽然多出來的幾十萬張嘴巴。

府邸的內堂中,司馬暢怒不可遏,砸了一地的物什依然覺得怒火充滿了胸膛,那個王八蛋王敞竟然要求放他回洛陽才會找胡問靜要救援,這個王八蛋是什麼東西,竟然敢與他談條件!

司馬歆坐在一邊,有些驚慌,長安城中到處都是難民和排隊購買米麵的百姓,聽說所有與吃的有關的東西價格統統暴漲了幾十倍,縱然是他一輩子榮華富貴,不知道柴米油鹽的價格,聽到“暴漲幾十倍”依然知道要出大事了。他看著憤怒地司馬暢,小心翼翼地道:“大哥,是不是可以派兵去討伐胡人,至少不能讓胡人靠近長安城。”

司馬暢又砸了一個物品,惡狠狠地道:“若是調人去討伐胡人,胡人卻來進攻長安,誰來保護我們?”司馬歆搖頭,是啊,誰來保護他們呢?他問道:“文鴦還沒回來嗎?”此時此刻隻有文鴦靠得住。

司馬暢厲聲道:“來人,把文鴦帶回來,無論如何都要把他帶回來!”

……

扶風城外,文鴦臉色鐵青,他已經竭力封鎖消息了,但是消息無孔不入,萬餘士卒已經知道了司馬暢不救陳倉城,陳倉城全城百姓被屠殺的消息,士氣陡然暴跌,什麼打造攻城器具,什麼圍困胡人,統統想也彆想。文鴦看著周圍畏畏縮縮的士卒,這些士卒彆說進攻了,就是派他們去巡邏都絕對會敷衍了事,他深深地擔憂,若是城內的胡人大著膽子衝出來打一場,這支精銳的關中子弟軍會不會秒變成了逃兵?

文鴦後悔極了,早知道應該在司馬暢催他回長安的時候退兵的,那隻是損失了一座城市,而不是損失一支大軍。

數百騎疾馳入了營地,文鴦看著那些人的服飾就知道是司馬暢又派人來催了,可是他此刻已經不能退兵了。

果然,幾個華衣男子傲然到了文鴦麵前,劈臉就問:“文鴦,你可知罪?”

文鴦苦笑道:“不知道文某有何罪?”

那幾個華衣男子厲聲道:“扶風王殿下屢次召喚你回長安抗拒胡人,你卻畏懼胡人而抗命,這是死罪!”

文鴦聽著那些人隨口給他戴上了畏懼胡人的帽子,心中長歎,道:“文某願意回長安,隻是如今胡人勢大,若是退兵,隻怕局麵會難以收拾。”

一個白衣男子笑了:“你的意思是,若是此刻退兵,這上萬大軍就會被胡人殺得乾乾淨淨?”

文鴦緩緩點頭,雖然那華衣男子的言語很是難聽個,但是意思沒錯,打仗向來都是前進容易退兵難,稍有不慎就會從退兵變成潰敗。

那白衣男子大聲地笑著:“文鴦啊文鴦,你不過是個隻會衝鋒陷陣的莽夫,哪裡懂得兵法的精妙?有本公子在,莫說退兵了,取這扶風城易如反掌。”

一群華衣公子大笑,文鴦隻是猛將而已,根本沒有帥才。而他們這些擁有高貴血統,從小接受最好的教育,看過各種經書,讀過兵書的豪門貴公子才有資格成為統帥一軍的大將。

文鴦對這群年輕貴公子的嘲笑隻能報以沉默,他叫不出這些人的名字,但是知道他們的身份來曆,這幾個貴公子都是關中的豪門大閥的精英貴公子,那個白衣男子是杜閥的,另外幾個分彆是柳閥和裴閥的。在這些關中的豪門大閥的眼中,能夠與他們平等對話的隻有同樣是豪門大閥的人,其餘都是下等賤人,多看他們一眼都是冒犯。

文鴦認真地道:“如今戰局緊迫,當真是撤退不得,且容文某些時日,文某一定回長安。”

那杜公子冷冷地看著文鴦,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不識趣的人。他收起了笑容,厲聲嗬斥道:“文鴦!你以為本公子是與你談條件的?扶風王殿下叫你回長安,你就必須立刻回長安,若是你不回去,本公子就綁了你回去!”他用力揮手,數百隨從一擁而上。

文鴦怒目圓睜:“鼠輩敢爾!”數百隨從一點都不怕,眼睛睜得大又有個P用,有膽子傷害他們嗎?

文鴦真的沒有膽子傷害這些隨從,這些人態度雖然極差,但他們是司馬暢派來的使者,他敢動他們一根毫毛就是反叛,三姓家奴文鴦難道想要變成四姓家奴嗎?

文鴦握著劍柄,明明可以一劍斬殺了這些人,卻隻能任由他們將自己打倒在地,捆上了繩索,屈辱的感覺湧上了心頭,卻又莫名的熟悉和無奈。

四周一群士卒聽見動靜趕了過來,有人拿出刀劍對著那杜公子等人,杜公子厲聲道:“怎麼?想要謀反嗎?”

一群士卒轉頭看文虎,就這麼任由一群人羞辱一軍主將?文虎悲涼極了,身為扶風王的家將被扶風王世子下令當眾抓回長安,在扶風王世子看來算是P個羞辱啊。文虎隻能看了一眼大哥文鴦,打眼色告訴他必須忍耐,然後用最柔和的語氣道:“諸位奉命傳召我大哥回長安,都是為了殿下效力,何苦刀兵相見?尚且請諸位解了繩索,我大哥定然會跟隨諸位回長安。”

杜公子負手而立,看著狼狽不堪的文鴦,可憐巴巴的文虎,以及一臉小心緊張地士卒,忍不住仰天大笑:“文鴦啊文鴦,你這三姓家奴要搞清楚你能夠活著純粹是因為老扶風王殿下愛惜你的武勇。老扶風王殿下心地善良,收留無處可去的你作為家將,你就該感恩報德,如今老扶風王故去,你竟然就屢次三番公然違抗新扶風王的命令,你的良心在哪裡?你的忠心在哪裡?你的感恩之心在哪裡?你是不是欺新扶風王年少,想要刁奴欺主?你是不是看中了這扶風王的封地,想要鳩占鵲巢? ”

這幾句話說得實在是太重了,周圍的士卒立刻退後幾步,人人轉過了頭假裝沒看見沒聽見,而文虎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隻有文鴦神情古怪地看著杜公子。

那杜公子冷笑著,對文虎的知情識趣很是得意,文家不過是譙縣的低賤人家而已,若不是跟著曹操哪裡會有資格當刺史,當將軍。這種毫無文化底蘊,沒有一絲絲高貴血脈的家族也配站在關中最偉大的門閥之一杜閥的麵前?他能夠與下賤的文家的人說話已經是給足了麵子了。

其他幾個公子哈哈大笑,最近文鴦風頭很盛,不讓他看清自己的地位,他就要爬到高貴的門閥頭上去了。

裴公子冷冷地對文鴦道:“一個人要認清自己,要守本分,就算你已經是大將了,家奴還是家奴,少爺小姐吃飯你就得站在一邊戰戰兢兢地伺候著。”

柳公子搖頭,也不能將文鴦打擊得太過分了,一手棒子一手胡蘿卜才是合理的,他柔聲道:“文將軍,你一直不肯奉命回長安,但是長安軍情緊急,數十萬百姓等著你救命,你必須分清輕重。”

杜公子醒悟過來,文鴦還有用,至少在司馬暢的眼中有用,笑道:“我等焦急之下出手有些重了,還請恕罪。”他一點點誠意都沒有,場麵話而已,也不怕文鴦看出來,難道文鴦還能翻臉不成?

文鴦果然隻能苦笑著道:“都是自己人,不打不相識,無妨無妨。”他看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的文虎,兩個四十幾歲的沙場老將,一個被五花大綁按倒在地,一個跪在地上,而一群二十出頭的毫無官職的人卻得意洋洋,用看一條狗的眼神看著他們,這個世界真是太狗屎了。

裴公子道:“來人,將兩個文將軍扶起來。”他看著幾個隨從將文鴦文虎隨意從地上扯起來,笑道:“我等知道文將軍擔憂的事情,文將軍不就是擔心大軍在前線撤退,結果敵人追擊,我軍全軍覆沒嗎?”

四周的將士一齊點頭,自古以來陣前撤軍的能有幾個安然無恙的?所謂打勝仗看不出水平,打敗仗才能看出水平。能夠帶領大軍安然撤退的都是名將中的名將。

裴公子自信地笑了:“文將軍多慮了,我等奉命而來,自然考慮了各種情況,怎麼會讓大軍全軍覆沒呢?你隻管回長安,這扶風城前的萬餘大軍有我等在,斷然萬無一失。”

文鴦愣愣地看著裴公子,就怕你這麼說!

杜公子看著營帳頂部,傲然道:“我等三人是關中豪門大閥的精英子弟,從小學習各種兵書,雖不敢與諸葛亮相比,但是比劉備曹操之流還是強了些的,你隻管在長安坐等我們的好消息。”

文鴦大汗淋漓,道:“軍中粗鄙的事情豈敢讓諸位公子動手,不如讓老夫主持撤軍,與大軍一齊返回長安。”

杜公子裝頭看文鴦,冷冷地問:“怎麼?文將軍依然想抗命不從嗎?”他眼神中閃過一道殺氣,道:“文將軍若是不肯回長安,本公子送文將軍的人頭回去也是無妨。”

文虎急忙道:“我大哥當然會遵從殿下的軍令回長安。”他轉頭看文鴦,厲聲嗬斥道:“殿下讓你立刻回去,你就立刻回去,其餘事情殿下自有安排,多說什麼!”

文鴦悲涼地看著文虎,若是任由這幾個人胡鬨,整支大軍一定完蛋,他轉頭看向四周的將士,這萬餘將士都是關中子弟啊,若是毫無價值的死在這裡,他如何麵對關中父老?文鴦厲聲道:“你們懂什麼……”

“噗!”文虎陡然暴起,一拳打在了文鴦的腦袋上,文鴦立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文虎轉頭對著幾個公子諂媚地笑道:“我文家兄弟二人是扶風王的家將,生是扶風王的人,死是扶風王的鬼,扶風王殿下叫我們上刀山下油鍋,我兄弟二人都絕不猶豫一分,懇請諸位公子給末將一盞茶時間收拾行李,我兄弟二人立刻跟隨諸位公子回長安。”

杜公子等人冷冷地看著文虎,他們又不是傻瓜,文鴦想說什麼還能聽不出來?幾人心中怒到了極點,若不是考慮到司馬暢一心要文鴦回去守衛長安,他們此刻就砍殺了文鴦兄弟二人。

杜公子的聲音冰涼:“軍情緊急,來不及收拾了,立刻上路吧。”一揮手,幾百個隨從拖著文鴦文虎兄弟而去。文虎不敢掙紮,任由眾人拖著他,他哪裡有什麼行禮要收拾?他隻是想要告訴幾個心腹這幾個貴公子不靠譜,千萬要以保住性命為第一位,此刻沒了機會警告心腹,他隻能大聲地對附近的士卒叫道:“你們要認真地聽幾位公子的命令,打贏胡人,奪取扶風城。”盼著那些心腹士卒聽到之後能夠機靈些,不要傻乎乎地以為那幾個公子兵法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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