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 胡人興起是天意? 天發殺機(2 / 2)

劉曜點頭,一點不在意王彌的離開,王彌隻有區區幾十人而已,實在不值得他花大力氣留意。

王彌帶著人離開,已經想好了怎麼做。“這冀州大亂,被胡人攻破的城池外不知道有多少漢人到處逃難,我隻要招攬這些流民就足夠自立一軍。”

泥土高牆之上,回涼看著無數胡人退回到了遠處,這是要圍困邯鄲城?這倒是無所謂,她在邯鄲城中存了不少糧食,足夠對付一兩年的。

回涼冷笑著:“就這些廢物也想殺入司州?”一直知道胡人其實沒什麼戰鬥力的,今日一見真是垃圾中的垃圾。

煒千注視著遠處的胡人,道:“隻怕有詐,小心謹慎些好。”這群胡人一口氣破了冀州數個城池,沒道理如此廢物。隻怕是故意示弱,會不會是聲東擊西,繞過邯鄲進攻鄴城了?

回涼嚇了一跳,這群胡人這麼狡猾?然後又笑了:“鄴城也有三丈高的泥土高牆,也有大軍在,怕了誰了?”

……

數日後,王彌帶領萬餘漢人流民到了鄴城外,石勒正在看著泥土高牆發呆,他並沒有進攻,但劉曜在泥土高牆前铩羽而歸的消息已經傳到了他的耳中,他沒敢讓寶貴的羯人勇士進攻這看似高不可攀的泥土高牆。

王彌笑道:“我有一法,可以破鄴城。”

石勒一怔,仔細地打量王彌,從王彌的身上看到了一股英氣和智慧。他心中很是忌諱,這個漢人將軍前幾日還隻有幾十個手下,如今數日間就有了萬餘人,不可小覷,他急忙笑道:“請王將軍賜教。”

王彌微笑著,打量著石勒身後的數百漢人,道:“有他們在,破這鄴城易如反掌。”

……

大縉朝超級大城市有三個,洛陽,長安,以及鄴城。這三個城池的人口都有幾十萬,商業發達,更有無數的豪門大閥。這三個城池可謂是彙聚了大縉朝的精英。

“胡說,這天下隻有我鄴城才彙聚了天下精英。”一個華衣老者淡淡地道。

周圍的數百華衣男子一齊點頭,神情肅穆,沒有得意,沒有驕縱,唯有深深地悲傷。大縉朝洛陽長安的繁華都排在這鄴城之前,可是洛陽如今落在了胡問靜的手中,無數豪門大閥的精英被冤殺,無數海內知名的天縱之才被胡問靜當做了稻草一般丟棄,繁華的洛陽成了死城,沒有繁華的街道,沒有遊人如織,沒有彈劍高歌的士子,這洛陽城中就是有再多的人也不過是一堆行屍走肉而已。

一個老者淡淡地道:“不僅僅是洛陽,滎陽、許昌、弘農、陳留,哪裡不是一堆行屍走肉?一個人隻有存了儒家的真意才稱為了人,若是心中沒有了儒家的真意,那麼這個人就不是人,隻是一塊鹹魚而已。”這個老者不是鄴城的本地門閥子弟,而是從洛陽逃到鄴城的洛陽豪門大閥中人。胡問靜篡(位)奪(權),洛陽紛亂,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三大城池之一的鄴城了,名分上屬於胡問靜的地盤,但是很明顯胡問靜在短期內絕對無力真正掌控鄴。

一群從洛陽逃出來的門閥中人重重地點頭,他們千辛萬苦心驚膽戰地從洛陽逃到鄴城,對胡問靜深惡痛絕,對臣服胡問靜的百姓更是無比的痛恨,一個人怎麼可不做人,而去做鹹魚呢?

一群鄴城本地的門閥中人同樣重重地點頭,胡問靜的地盤儘數執行集體農莊製,這滎陽、許昌、弘農的門閥中人逃得逃,被抓入農莊送到鄰縣種地的種地,這些曆史悠久、曾經爆發出無數儒家真種子的城池哪裡還有儒家之人,一個個都是鹹魚而已。還有那陳留,檉陳留雖然是司馬越的地盤,但是陳留同樣執行了集體農莊製,同樣沒有了儒家真意,隻剩下一堆堆鹹魚。

一群門閥中人一萬分的鄙夷司馬越,甚至遠遠地超過了對胡問靜的鄙夷。胡問靜隻是一個野蠻丫頭,聖人曾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他們作為豪門大閥的精英與胡問靜計較簡直有失身份。但是司馬越就不同了,司馬越是正宗的皇室子弟,從小接受儒教教育,怎麼可以采用集體農莊製度,奪取豪門大閥的利益呢?這簡直是人性的墮落!

一個老者道:“不用理會胡問靜和司馬越,都是一些蟲豸而已,遲早會自取滅亡。”

一群老者點頭,慢悠悠地下棋或者喝茶,完全沒有緊迫感。

這鄴城有幾十萬人口,種地的百姓不過十之一二,大量的人口從事工、商、教育等其餘行業,回涼沒有辦法讓所有人都進入集體農莊,隻能按照荊州江陵模式,流民、農民、沒有固定職業的、生活艱難的人儘數收編進了集體農莊,其餘能夠自給自足的百姓暫且留在城池之中,等待來日再慢慢地處理。用回涼的言語說,這些人以為不種地就能逃出集體農莊製簡直是做夢,荊州的諸多兒子稅、芋頭稅等等苛捐雜稅保證讓鄴城的百姓不得不在農莊中種地。

一群老者對此不屑一顧,回涼可以溫水煮青蛙,鄴城的門閥子弟不得不在各種稅賦之下投降,那是太小看鄴城的門閥的力量了。鄴城的大多數門閥在胡問靜統一司州,並且在滎陽執行集體農莊製度的那一天就發現了自身的危機,胡問靜遲早會在全司州貫徹集體農莊製,他們難道要與殺人魔王直接對抗嗎?

鄴城的豪門大閥僅僅用一個招數就輕易地免去了自己的危機,那就是隱瞞戶口。鄴城的所有官員都是鄴城的門閥子弟,集體造假的速度和效率超過了任何人的估計,這鄴城的門閥子弟直接從戶口中就不存在,鄴城的土地紛紛從門閥手中到了一個個門閥的仆役的名下,甚至有整個農村直接從鄴城的資料中消失的。

胡問靜也好,胡問靜的手下們也好,沒有鄴城府衙的戶籍指導,沒有門閥中人的指點,難道還能從普通百姓口中知道門閥的具體人數和財力?若是謠言都能信,謠言還說胡問靜是妖怪呢,讓胡問靜冒個黑氣看看啊。

鄴城的豪門大閥們冷笑著看著回涼在魏郡、在鄴城折騰集體農莊製,將一些門閥中人遷移到鄰近的縣城種地,完全不知道那些門閥中人其實隻是豪門大閥中極其少的一部分,而且個個都不是門閥的主支子弟。

水終於煮開了,茶香四溢。一群豪門大閥中人慢悠悠地喝茶,他們就在鄴城悠然度日,除了不能大搖大擺的公開擺酒宴,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差彆。

一個門閥中人笑道:“這鄴城終究是我們門閥的天下。”其餘門閥子弟大笑,曹操和司馬懿司馬炎都搞不定的事情,胡問靜以為她就可以搞定了?鄴城可不同洛陽和長安,洛陽和長安是東西二京,具有強烈的政治色彩,司馬家的人控製得牢牢地,任何洛陽和長安的豪門大閥都不可能擁有大量的仆役和私軍,但這鄴城就不同了,鄴城中的門閥的力量聯合起來至少有數萬人,具有與胡問靜正麵對抗的實力,沒有采取強硬的措施隻是因為鄴城的豪門大閥認為司馬家數百個王侯控製著天下大局,這天下依然是司馬家的,他們沒有必要為了司馬家的天下流血犧牲,這胡問靜也沒有把他們逼到極點對不對?

但這鄴城門閥的實力就放在那裡,絕對不是胡問靜可以輕易撼動的,目前胡問靜回涼不知道鄴城門閥的真實實力,不知道鄴城門閥的精英就在鄴城內享受著與以前幾乎一樣的生活,大家和和氣氣的,這才是大隱隱於市的真正含義。

一個門閥中人走進了豪宅,看了一眼四周的眾人,團團作揖,道:“南和縣張賓帶常山郡和巨鹿國門閥中人百餘人求見。”

鄴城和洛陽的門閥中人一怔,張賓?張賓是誰?但冀州常山郡、巨鹿國的門閥中人的麵子必須給。有人皺眉道:“請他們進來。”

有人道:“且慢!冀州常山郡和巨鹿國都已經陷入胡人之手,這些人是來做說客,還是來求救?”

鄴城和洛陽的門閥中人冷笑了,又有什麼區彆。“請他們進來。”

豪宅的大廳之中很快擺下了數百張案幾,中間坐著鄴城和洛陽最大的幾個門閥的閥主,而東側坐著鄴城和洛陽的門閥中人,西側是來訪的張賓等人。

張賓看著眼前的無數豪門大閥中人,心中竟然冒出了幾分憤怒,張某以前求到你們家中展示才華,求一個上進的階梯,卻被你們當做稻草嫌棄,不,當做了狗屎趕出了大門,如今卻小心翼翼地陪著張某說話?

張賓克製住內心的憤怒,微笑著道:“諸位可知道你們已經死到臨頭了?”

鄴城和洛陽的門閥中人冷冷地看著張賓,第一個如此說話的人叫做縱橫家,第一百個如此說話的人叫做山寨抄襲,第一百萬個如此說話的人叫做落後時代腦子進水胸無點墨,若不是看在有一百個冀州的門閥子弟在,此刻已經把這個廢物腦殘趕出大門了。

張賓感受著一道道冷漠和鄙夷地目光,心中更怒,淡淡地道:“當今天下紛亂,胡問靜牝雞司晨,司馬家無力扭轉乾坤,如琅琊王氏般心中起了奪取天下的野心者不知凡幾,這天下眼看是要陷入幾十年的大戰了。”

鄴城和洛陽的門閥中人真是覺得自己不該來,聽一個十八流說客說些沒有營養的垃圾話簡直是浪費人生,有這工夫不如去打麻將。

張賓冷笑著,不理睬數百道鄙夷的目光,繼續道:“北方連年大災,不是大旱,就是大寒,莫說莊稼了,地裡寸早不生,赤地千裡,易子相食。”

鄴城和洛陽的門閥中人真是對張賓鄙夷到死,作為說客隻有三句話的機會,第一句話要石破天驚打動對方,第二句話要水落石出說明危機在何處,第三句話要解決危機,宇宙洪荒世界和諧。張賓說了半天了,依然在核心問題之外打轉,就這種說客的水平真是爛到了極點,怪不得在座數百個門閥精英,卻沒有一個人聽說過張賓是誰,垃圾就是垃圾。

張賓淡淡地道:“北方數十萬胡人沒飯吃,數百萬漢人沒飯吃,他們能乾什麼?當然是南下搶劫所有的城池了,所有敢於反抗的人儘數殺了,所有能吃的東西儘數吃了,像蝗蟲一樣席卷整個天下。當年黃巾賊是如何席卷天下的,今日北方的胡人和流民就是如何席卷天下。”

鄴城和洛陽的門閥中人平靜無比,你說完了嗎?我們馬上上茶上酒菜,早吃完早送客。

張賓淡淡地道:“當年大漢帶甲百萬,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可就在一群黃巾賊的作亂中崩潰了,長安洛陽儘數被毀,劉備曹操孫權等人卻乘機崛起,三分天下。如今北方數十萬胡人和數百萬流民其勢大於黃巾賊,而大縉天下紛亂卻遠甚於大漢,大漢至少有一個統一的朝廷,如今大縉可有統一的朝廷?黃巾賊屠戮百姓,有大漢的官兵征伐收複國土,如今胡人和流民屠戮城池,可有大縉朝廷出動官兵?胡問靜在洛陽大宴賓客,司馬越在清河與琅琊王氏為了地盤而爭鬥,劉弘在幽州臥榻之上喘息,誰來救大縉朝的百姓?”

鄴城和洛陽的門閥中人互相看了一眼,雖然這個廢物根本不懂說客三部曲,但是這些話還是很有道理的。這時局的混亂隻怕更甚於漢末黃巾之亂了。

張賓看著數百鄴城和洛陽的門閥子弟,道:“胡人騎兵強悍,縱然是我大縉中央軍亦不可敵,當年禿發樹機能作亂,連殺四個西涼刺史,其中不乏胡烈、牽弘等名將,朝廷大臣數次提議唯有匈奴人劉淵可敵。此胡人之勇也,非我大縉可敵。”

鄴城和洛陽的門閥中人冷冷地看張賓,胡人再勇,又與我們有什麼關係?莫名其妙,偏題,零分。

張賓繼續道:“天性,人也;人心,機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如今天下混亂,女子奪權,皇室落難,胡人崛起,流民不絕,此為天發殺機也;赤地百裡,河水斷流,寸草不生,餓殍遍野,此乃地發殺機也。”

“數十萬胡人從並州一路南下冀州,至常山郡,常山郡降,至巨鹿國,巨鹿國破,胡人所致,百姓臣服,此乃人發殺機。”

鄴城和洛陽的門閥中人沉默,這大縉朝內憂外患到這個程度,確實有些天意的味道,古往今來不見女人蹦出來奪取天下的,大縉朝冒出來了;胡人一向懦弱,大漢和曹魏打得胡人根本沒脾氣,到了大縉朝竟然比漢人武勇了,難道天意大變了?

張賓道:“今日數十萬胡人就在鄴城之外,破鄴城何須三日?”

鄴城和洛陽的門閥掃了張賓一眼,十八流說客的言詞又冒出來了。

張賓繼續道:“這不是鄴城的城牆不高,不是胡問靜的手下不肯死戰,不是鄴城的百姓不夠仁慈,這是天意!”

“阻擋黃河者,被河水吞噬;阻擋馬車者,被馬車碾壓;阻擋天意者,死無葬生之地。”

“你們想要阻擋天意嗎?這鄴城的門閥有數百年的曆史,卻不想要在今日滅絕。”

張賓拱手道:“今日我張賓本著上天有好生之德特來勸諸位順應天意。”

“胡人大將軍石勒儀容英偉,心中存有天地,不為了自身的利益,隻為了天下百姓而振臂高呼。此乃明君之相也。”

“若是諸位能夠投靠石勒將軍,以後定然可以開創萬世基業,名留青史。”

“是逆天行事,化為齏粉,是順天而為,封侯拜相,此中決議就在此刻!”

鄴城和洛陽的門閥中人注視著張賓,真是無奈極了,你這水平也跑來做說客?做說客最重要的不是擺事實講道理,而是說清楚利益怎麼瓜分啊!我們投靠石勒到底有什麼好處?沒好處誰有空投靠石勒,任由石勒與回涼打死打活豈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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