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混在一邊不斷地擦汗,越聽越覺得如此。他壓低聲音道:“可是,大哥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如此大事牽涉到無數後續,賈充為什麼不說?
賈南風悲涼地看了一眼賈混,這還用解釋嗎?
賈混滿臉通紅,在賈充的眼中他們個都是白癡,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賈南風一直沒有問賈混的消息是從哪裡來的,賈混匆匆而至,這個密報肯定是來自可靠的地方。她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這個消息多半是曹家後人內訌暴露出來的,皇位隻有一個,就算曹家後人到了胡問靜這一代隻有兩個孤女了,但郭嘉徐庶戲誌才張郃張遼的後人未必肯把皇位給胡問靜的,自己坐皇帝豈不是更好。
“曹氏後人啊。”賈南風低聲道,心中原本對胡問靜的不屑和痛恨在“曹氏後人”四個字中消失的無影無蹤。論血統,曹家是帝皇,胡問靜有帝皇血脈;論身份,不僅僅賈家是曹家的舊臣,司馬家也不過是曹家的“亂臣賊子”而已,胡問靜天生就壓在司馬家和賈家的頭上;論家族勢力,胡問靜的家族是沒了,不然輪不到她一個女孩子家出頭,但是這家臣勢力隻怕極其強大,隻看姚青鋒祂迷璽蘇等人護在小問竹身邊的那忠心耿耿的模樣就絕不是賈家身邊一群馬屁精可以相比的;論才華,胡問靜從小接受帝王之術,胸中自有詩書無數,就算寫個小黃文也能笑傲天下。
賈南風對胡問靜當皇帝心服口服,胡問靜的身份比她高貴,她有什麼不服的?
她平心靜氣地道:“以後我們就好好的為陛下效力,賈家的富貴長著呢。”賈混和賈午聽著“陛下”二字,同樣重重地點頭,想到胡問靜那一句“南風”,隻覺胡問靜不喊南風還能喊什麼?胡問靜對賈家很是親密,賈家千萬不要想錯做錯了。
賈混低聲道:“這個秘密絕對不可以傳出去。”賈南風和賈午微笑點頭,這還用你說?這個秘密賈充都不敢公開,她們怎麼敢泄露呢?一旦泄露,天下背叛曹家的門閥定然會拚死殺向洛陽,無論如何不能讓曹老板的後人再次登基後清算舊賬。
賈午忽然笑了:“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是荀勖了。”賈混和賈南風點頭,賈充的黨羽無數,為什麼隻有荀勖進入了胡問靜的核心,那是因為荀家也是曹老板的舊臣啊。
……
眼看天色已經黑了,家家戶戶都等著吃年夜飯,荀勖撇下一群族人,急匆匆地召集馮紞等一群黨羽。
“都知道了?”他簡單地問道。
馮紞等人一齊點頭,胡問靜是曹家後人的消息得知的人不多,除了他們幾個之外應該隻有賈家的人了。
荀勖問道:“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馮紞等人斜眼看荀勖,都是奸臣,這點套路會看不出來?眾人緩緩地點頭,好些人臉上帶著喜色。
馮紞看看左右沒有外人,低聲道:“想不到陛下竟然……”閉口不言。
其餘人嗔怪得看馮紞,這件事該怎麼處理已經非常明確了,萬萬不可說出口。
馮紞不以為意,深深地歎氣:“陛下其實可以借此機會……”嚴格的說,在中原無數頂級豪門大閥的眼中曹家的後人的血統依然不算高貴,曹家的出身有些低,時間有些短,與那些有幾百年曆史的豪門大閥比起來就是草民,但這曹家後人的名望足以讓胡問靜的血統和聲望刷新到她這輩子都不曾達到的境界。
無數原本歧視胡問靜隻是個平民女子的人會一改口風,客客氣氣恭恭敬敬地道,“原來是帝皇血脈。”曹家可是當過皇帝的,皇帝的鮮血都是金色的,身上有龍氣的,是普通人可以覬覦和相比的嗎?
無數口口聲聲牝雞司晨的人會佩服得豎起大拇指,“這就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司馬家篡位,曹家的孤女終於奪回江山,這是切切實實的“替祖報仇”啊,完全符合華夏一貫以來尊重祖先的美好傳統,胡問靜的稱帝就是一個勵誌故事,其中定然會有無數類似趙氏孤兒的感人劇情。
無數喊著胡霸天胡汙妖王胡乞丐婆的人將會崇拜地看著胡問靜,臥薪嘗膽的行為放在胡問靜麵前根本不夠看,人家是主動跳進了糞坑,然後借著一身惡臭掩護身份完全絕地反殺。這智慧這毅力這勇氣哪一點是區區臥薪嘗膽可以相比的?
胡問靜一旦有了曹家後人的光環籠罩,那真是瞬間顛覆所有局麵,天下傳檄可定是有些誇張了,但是口碑定然是猛然發生了級跳,走在路邊都有人主動獻花了。
荀勖淡淡地道:“陛下有誌氣,我們何必多做什麼,按照陛下的意思做吧。”他已經很了解胡問靜了,胡問靜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她是一個白癡。
在胡問靜的眼中,這賈家處於盟友和朋友之間。
沒有與賈充結盟,胡問靜和賈充兩人都未必有現在的美好結果,但盟友是利益的結合,隨時可以背叛,所以奸猾的賈充必須提防。
胡問靜與小問竹兩人可謂是孤家寡人了,一直又四處奔波廝殺,接觸最多的人竟然就是賈家了,是利益交換也好,是互相利用也好,賈家竟然是胡問靜最熟悉的人之一,也沒有發生什麼利益衝突。起初是賈充,然後是賈南風,最後是賈午與一群孩子,胡問靜與賈家的人真是深入接觸啊,賈家的人各有缺點,胡問靜同樣有缺點,並且知道人無完人,能夠包容彆人與自己的不同意見。胡問靜在這個世上能夠用“親友”形容的人不多,其中竟然包含了賈家。
這“親友”二字讓胡問靜心軟了。所以胡鬨的宅鬥狂賈南風卻必須安撫,胡問靜不可能因為一個宅鬥腦殘的胡思亂想就砍了極少數的“親友”。
想要讓宅鬥腦賈南風老實安分可不容易,賈充荀勖試了許多辦法都沒有成功,不得不采取人盯人的辦法砍斷了賈南風胡鬨的可能,但心長在賈南風的身上,賈南風的心一日有怨氣,誰知道哪一日會鬨出什麼不堪的事情呢?胡問靜決定用宅鬥的辦法對付宅鬥腦,直接給自己安排了一個“曹氏後人”的身份,有此顯貴且具有淵源的身份,賈南風果然就心服口服了,以後再也不用擔心賈南風做出什麼令人頭疼或者惡心的事情了。
荀勖和馮紞等人從消息隻有他們幾個以及賈家的人知道的詭異情況之下迅速看出了端倪,這是胡問靜親自發布的假消息,目的不是為了大張旗鼓給自己刷名譽,隻是為了讓賈南風能夠以為身份、血統、智力、武力、家臣、資產都比不過胡問靜,心平氣和地做一個富貴閒人。
違背了政治家不需要情義的鐵律的胡問靜的卑鄙無恥的手段讓荀勖馮紞等人一萬分地看好胡問靜。
一個帝王為了安撫臣子竟然做到這個程度,實在是有情有義了,跟著這樣的皇帝還是很放心的,賈南風等人可以日久生情,他們也能日久生情的。
馮紞很是惋惜,曹氏後人的謠言很有威力的,卻又笑著道:“其實也沒什麼,天下的大局已定,隻是贏得漂亮點和難看點而已。”其餘人也笑,如今隻要有眼睛的都看出胡問靜統一天下勢不可擋,其餘都隻是錦上添花而已。
荀勖微笑著,胡問靜沒什麼節操,為了穩定內部,編個假生世實在是太小兒科了,但胡問靜意外的又有節操,不願意靠瞎編的高貴血統奪取世界,編造曹氏後人的身份隻是為了賈南風等人而已。
荀勖輕輕地道:“陛下不需要什麼血統,什麼門閥,她可以用自己的雙手得到一切。”
馮紞等人臉色微變,聽出了其中的含義,重重地點頭。
荀勖回了荀家,天色已經有些黑了,聽著家家戶戶的歡笑聲,他也笑了,賈充真是運氣不錯啊,他的運氣也不錯。
遠處有爆竹聲,以及孩子們的歡呼。
荀勖淡淡地笑:“新的開始。”
……
胡問靜在宮中陪著小問竹挑新衣服。
“這件很漂亮,我家問竹穿了肯定很好看。”胡問靜扯過小問竹開始試衣服,小問竹扁著嘴,被姐姐扯著試衣服一點都不好玩。
“姐姐,我們玩翻花繩吧。”小問竹眼睛發亮,她可會翻花繩了。
胡問靜斜眼看小問竹:“年十的吃,年初一的穿,今天不想好明天的衣服,你明天穿什麼。”
小問竹用力搖頭:“哪件衣服都好看。”小問竹發髻上的珠釵隨著她的搖頭晃動著,她一點都不在意穿什麼,漂亮衣服一點點都不重要,姐姐不是一直穿同樣的衣服?她隻要有的玩有的吃就好。
胡問靜輕輕地在小問竹頭上拍了一掌,道:“那麼,姐姐和你翻花繩,你輸了就聽姐姐的繼續試衣服?”
小問竹用力點頭。
“……我贏了!姐姐,我們繼續玩!”
“……姐姐我又贏了!姐姐是笨蛋!”
“……胡說,問竹才是笨蛋!再來,我一定要贏!”
“……姐姐是笨蛋,姐姐是笨蛋!”
一個侍衛慢慢地走了進來,低聲道:“陛下,荊州王梓晴押運大量物資到了。”
胡問靜大喜:“王梓晴來了?讓她進來。”
王梓晴進了皇宮,隨口招呼道:“問靜……”又急忙道:“陛下。”
胡問靜無所謂地揮手,道:“過來,讓我看看。”左右瞅王梓晴,隻覺身材雖然沒變,但好像壯實了些,不像以前一看就是弱質女流,而且很有精神。她笑道:“你看上去還不錯。”
王梓晴苦笑:“何止不錯,簡直是好極了。”她看著睜大眼睛看著她的小問竹,扯過來捏臉:“小沒良心的,又把我忘記了?”
小問竹皺眉苦思,就是記不起這個姐姐是誰。
王梓晴一點不在意,小孩子的記性根本靠不住。她對胡問靜道:“我如今是長了見識了。”
……
王梓晴在荊州待了許久了。她趕到荊州的時候胡問靜正好去了洛陽,她沒能見到,又不願打著故人的身份占便宜,便與父母在江陵買了一處宅院住了下來。
失戀後的王梓晴也不想做什麼生意,主動去農場種地,人言累極之後什麼事情都不會想,她很想試試看是不是真的,但假如是假的她也無所謂,(肉)體上的痛苦對她而言反而是種解脫,她沒有珍惜愛情,結果被愛情拋棄了,受點苦能夠讓她得到應有的懲罰。
但王梓晴在農莊沒有待多久就被沈芊檸調到了府衙。王梓晴有心婉拒:“我還是更喜歡種地。”
沈芊檸態度認真極了:“相信我,這府衙的工作比種地更加適合你。”農莊管事隻看了一眼王梓晴的氣質外貌衣著就懷疑她是門閥貴女,隨便一試探就發現王梓晴會寫字會算數,立馬上報府衙。識字,懂得算數的人在整個荊州實在是太緊缺了,沈芊檸毫不猶豫地下令徹查王梓晴,分分鐘就挖出了她是胡問靜的故人,與父母遠道來江陵投靠胡問靜等等事情,甚至連王梓晴失戀都查得一清二楚,沈芊檸毫不猶豫地就把王梓晴全家調到了府衙,府衙有山一般高的公文要處理,白癡才會放過個識字又可信的人。
王梓晴從此就在江陵開始了繁忙的工作,與單純的體力辛勞相比,府衙細碎的工作又是勞力又是勞心。王梓晴每天累得半死,還頭昏眼花,每天睡夢中還在想著怎麼處理水利、種子、存儲、道路等等事宜,什麼失戀,什麼愛情,在多如牛毛的工作麵前壓根就想不起來。
王梓晴一度以為這就是沈芊檸言語中的“更適合你”的含義,直到一個月後遇到了一件事才知道沈芊檸的真正意思。
一個女子進了衙門,要求與丈夫和離。
王梓晴掃了那女子一眼,隨口問道:“成親多久了?”她處理過很多和離的案子了,各種情況都有,什麼夫妻不和的,什麼生不出兒子的,什麼賭博傾家蕩產的,什麼一方有小的,隻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王梓晴看著那女子的堅決,以及那丈夫的理直氣壯和憤怒,立刻猜疑是不是生不出兒子被公婆和丈夫刁難。她心中有些悲涼,若是她與丁觀成親了,是不是也會如此?
那女子道:“上個月成親的。”
王梓晴一怔,難道人口下滑之下,夫家催胎催得如此急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