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 矯枉過正是因為力量不夠,朕何須矯枉過正?……(1 / 2)

洛陽的皇宮之中, 一道道菜肴端了上來,王梓晴有些餓, 她在胡問靜麵前也不客氣, 直接開始用餐。

看著案幾上有一杯熱乎乎香噴噴的羊奶,王梓晴古怪地想,終於在胡問靜家吃上了牛奶和羊肉。

小問竹喝了一口羊奶, 兩隻手捧起杯子,大聲地歡叫:“飲勝!”

胡問靜用力點頭:“飲勝!”

小問竹歡笑, 她早就想這麼喊一次了,果然好像喊過之後羊奶都香了一些。

王梓晴又吃了幾塊羊肉,總算回過了神, 道:“這之後荊州好像平靜了一些, 又好像變了一些,隻是荊州府衙幾人都不怎麼有經驗,還需需要向陛下彙報,到底我們做得對不對。”

這其實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當時胡問靜還沒有稱帝呢,隻是胡問靜一直在征討四方,荊州府衙的眾人一致認為不該用小事情打攪了胡問靜,一直拖延到了現在,這才讓王梓晴借著運輸糧食和(弩)弓的機會順道進京城彙報情況。

胡問靜掃了一眼王梓晴,笑了:“你倒是變聰明了些。”

王梓晴苦笑,在荊州當了許久的小官, 見了許多以前見不到事情, 她已經不像以前那麼單純了。

荊州府衙的官員安排她進入京又怎麼會是彙報工作那麼簡單,彙報工作隻要一份公文就夠了,需要大老遠在過年的時候趕到洛陽嗎?就確定胡問靜會在過年的時候回到洛陽嗎?

王梓晴確定荊州府衙安排她在這個時候押運物資入京, 其實是想要看清楚她與胡問靜的關係。

胡問靜未必在洛陽,但是小問竹在啊,王梓晴若是真的與胡問靜關係極好,那麼這過年時節到了洛陽,王梓晴無論如何都該去見見小問竹。

然後就能通過王梓晴在胡家待了幾天,小問竹是怎麼對待王梓晴的,有沒有互相送禮等等事情就能判斷出王梓晴與胡家的真正關係了。

王梓晴感慨道:“幸好你回來了,不然我這次隻怕要倒黴。”她又忘記了要稱呼胡問靜為“陛下”。

若是胡問靜不在洛陽,小問竹又不記得她,荊州府衙眾人多半就會認為她與胡問靜的關係也就是路人甲的程度,以後在府衙的日子肯定會不那麼順心了,至少又苦又累的活計會從去泰的身上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胡問靜惡狠狠地盯著小問竹,小問竹扁嘴,小心翼翼地放下肥肉,夾了一筷子蔬菜放到嘴裡。

胡問靜這才滿意了:“營養要均衡,一定要吃蔬菜。”

小問竹用力點頭,然後歡快地夾起一大塊羊肉:“我吃一口蔬菜,吃一塊羊肉,最公平了。”

胡問靜怒視小問竹:“還要多吃羊奶和雞蛋!”

王梓晴微笑著,胡問靜雖然是皇帝了,但是依然是那個老媽子胡問靜啊。

胡問靜轉頭看王梓晴,道:“荊州府衙其實做錯了。”

王梓晴一怔,她一點都不覺得荊州府衙哪裡錯了,試探地問道:“是不該命令管事不能成親,還是不該嚴格追查對官府不滿的人?”

胡問靜笑了:“不,是立場錯了。”

她盯著王梓晴道:“荊州農莊的女子當管事後拋棄以前談婚論嫁的男子叫做更上一層樓,看更美麗的風景,有權利追求更好的東西,是值得鼓吹和認可的,而男子當上管事之後拋棄女子就是負心薄幸,是人渣。”

“杜大牛在宣布管事人選之前與馮小燕成親就是彆有用心,居心不良,馮小燕在宣布管事人選之前與杜大牛成親就是為了愛情,心地單純。”

胡問靜笑了:“明明是同樣的事情,卻有不同的評價,你們能夠更雙標一些嗎?”

王梓晴怔怔地看著胡問靜,怎麼都想不到胡問靜會站在男人的立場說話,胡問靜不是女人嘛,女人怎麼可以不幫女人。

胡問靜盯著王梓晴的眼睛,道:“朕是女帝,所以朕就要偏向女人?”

“或者女人一直被男人局限在廚房之中,如今想要與男人公平的生活、學習、工作,卻麵對男人的諸多刁難,因此就要矯枉過正,在各方麵壓住男人一頭,但凡女人做事就是對的,男人做事就是錯的?”

胡問靜笑道:“想要開窗子就要聲稱拆屋頂?”

“做百姓可以這麼想,因為百姓不過是麵對與自己有關的一兩件事情而已,矯枉過正之下很有可能得到正確的結果,但是官府卻不能這麼做。”

王梓晴放下筷子,認真地請教:“為什麼?我覺得矯枉過正的效果很好啊,女人就該在家中生孩子的思想深入男子的心中,若不是矯枉過正,如何讓男子讓出權力?”

胡問靜指著小問竹道:“我家寶貝問竹不喜歡吃蔬菜,我隻能每次惡狠狠地瞪她,她這才肯吃那麼一點點蔬菜,還要作弊,吃一口蔬菜就要吃一大塊羊肉。”

小問竹吃著羊肉,小心翼翼地抬頭看胡問靜,糟了,被姐姐看穿了。

胡問靜瞪她,然後無奈地道:“讓小孩子吃蔬菜至於這麼凶,像是隨時要打人嗎?”

“這就是矯枉過正,因為我其實對小問竹一點辦法都沒有,難道我還能不給她吃肉嗎?”

小問竹得意地看胡問靜,用力地咀嚼。王梓晴微笑,胡問靜怎麼會不給小問竹吃肉呢。

胡問靜道:“可是,假如那不是小問竹,是朕的某個子民,朕要他吃蔬菜,他若是敢反對一個字,朕就敢砍下他的腦袋。”

王梓晴嚇了一跳,胡問靜的聲音冰涼,一點都沒有說笑的意思。

她轉頭看著胡問靜,陡然明白了,顫抖著道:“所以,荊州府衙不用在乎那些男人是不是真的願意讓出權力,是不是真的願意與女子平等,隻要府衙下令平等,敢不遵從命令的人儘數砍了就是。”

胡問靜平靜地道:“是。”

“朕要建立的是公平的世界,男人比女人尊貴當然是錯的,女人比男人尊貴也是錯的。”

“以前的世界男人比女人有更多的資源,能夠有更多的選擇,男子可以讀書,工作,當官,女子隻能待在家裡帶孩子。這不對。”

“朕要建立的是女子與男子擁有相同的權力和義務的世界,而不是女子擁有比男子更多的權力的世界,因為這也不對。”

“用言語侮(辱)黑化女子是錯的,用言語侮(辱)黑化男子也是錯的。”

“所有的事情隻應該就事論事,對事不對人,而不是直接以人論罪,更不該將個例上升到了一個群體,以性彆論罪。”

胡問靜冷笑著:“挑動性彆對立對個彆人是財富密碼,對朕又有什麼好處?這天下都是朕的,難道朕還要在乎幾個銅錢?若是要錢,朕不會加稅嗎?”

胡問靜看著有些理解了卻又依然帶著茫然的王梓晴道:“荊州府衙一定有人看出了朕的用意。”

“沈芊檸能夠說出‘你不占便宜,我也不吃虧’等等言語,她肯定理解了朕要建立一個公平的世界,朕的天下的男子女子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的區彆。”

“朕不會因為自己是女子就偏袒女子,也不會因為以前男子騎在女子的脖子上就報複男子,朕要的是公平,因為任何理由偏袒一方都不是公平。”

王梓晴想了想,道:“所以,陛下認為荊州府衙應該推動更公平的方式?”

胡問靜認真地道:“是。”

“荊州府衙隻管按照公平的真正含義推行各種法令和管理規則。”

“偶爾因為人力有窮儘,無法儘善儘美,隻能采取極端的方式犧牲少部分人的利益,朕理解和支持。”

“比如這農莊管事不能成親的規定很是不講理,但是想要回避利用權力強行婚嫁也隻能如此了。”

“在百姓相信法律,主動去府衙告狀揭發之前,朕沒有能力監督每一個農莊管事的婚姻、姻親、家族故人,隻能堵住一個漏洞是一個漏洞,留待以後有了更合理的方式之後真正解決問題。”

“但荊州府衙徹底將屁股放在了女子一邊,給女子撐腰,竭力打壓男子,縱容輿論抬高女子,其實是在做事倍功半且具有危險的事情。”

胡問靜苦笑,她很理解荊州府衙中的一群女官對同為女子更加同情,有意無意的在各方麵給與照顧的心態。

她甚至認為沈芊檸等人已經做得很不錯了,這根據真實的打分確定馮小燕和杜大牛誰是管事,而不是悄悄內定馮小燕做管事,本身就透著公平。

但是荊州府衙不知不覺之中彌漫著女子為尊,不可辱罵,而男子就是賤人的氣氛。

不然荊州怎麼會產生“女子當管事後拋棄舊人是為了看到了更美好的風景,尋找與自己相配的人,男子當管事後拋棄舊人就是狼心狗肺負心薄幸的人渣”的言論?

難道沈芊檸等府衙女官不知道這個言論會挑起男子的極端憤怒,認為自己被壓迫了,然後反而對女官女管事產生了敵意嗎?

難道沈芊檸等府衙女官沒有注意到府衙的男官員們隱約的不滿嗎?

還有那去泰真人,他能夠尖銳地看清集體農莊製就是胡問靜用暴力奪取她想要的利益和權力,並且毫不在意胡問靜可能存在的憤怒侃侃而談,卻無視荊州府衙一群男官員的憤怒,無視荊州各個農莊之中一群男管事的不滿,無視荊州無數男子的憤慨?這也假的太過分了。

這一切隻是因為胡問靜是女的,所有人在不知不覺之中認為胡問靜一定會偏袒女人而已。

胡問靜笑了:“人都有自己的立場,荊州府衙的女官員在不經意之間偏袒女子,荊州府衙的男官員在朕是女子的情況之下不敢表態,反倒是荊州的百姓不在乎朕是男是女,隻是憤怒被女子踩到了腳下。”

王梓晴認真地記下,這些言語她必須一字不差的告訴荊州府衙的同僚們。

胡問靜有些感慨:“會不會有一些開明的男子原本支持公平,支持男女平等,卻發現荊州隱隱存在的女子為天的氣氛,認為朕的公平其實是女尊男卑,從而開始排斥女子排斥朝廷了呢?”

“若是天下人都以為朕的公平是虛假的,是打著公平的旗幟執行女尊男卑,天下人會不會再也不信世上有公平二字?”

“這可不是朕想要的結果,也不會是荊州府衙女官們想要的結果。”

“朕其實不在乎朕的子民是男是女,朕在意的是公平,是正義,而不是男女。”

“朕為了公平,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舍棄,難道還會在意男女嗎?”

“朕隻要大道。”

胡問靜盯著皺眉深思的沈芊檸,道:“矯枉過正是因為缺乏力量,隻能追求過度發力後正好落在了中間。”

“但整個荊州都是朕的,朕就是天,朕不需要矯枉過正,更不需要過度發力,朕隻需要堅持公平,這世界就會慢慢地公平了。”

王梓晴想了許久,慢慢地點頭,人都有立場,她和沈芊檸等荊州府衙的女官在處理事務的時候確實不知不覺地因為女子過得太淒慘而偏向了女子,這確實不是公平。

她歎了口氣,道:“公平真是太難了。”

尺度不太好把握,而偏激顯然更容易,就像有人認為馮小燕打出了女子事業線,任何否定馮小燕的人都是女子公敵,男的是人渣,女的是叛徒。

胡問靜笑了:“公平若是容易,全世界早就實現共產主義了。隻是再難,朕也想試試。”

……

小問竹吃完了年夜飯,就匆匆扯著胡問靜去放爆竹。

司馬遐等人大聲地招呼著:“問竹快來!”

小問竹亂跑亂跳,開心極了。

賈南風在不遠處看著胡問靜陪著小問竹大呼小叫,心中忽然羨慕妒忌恨,道:“陛下真是一個快樂的人啊,心裡就沒有煩惱和痛苦吧。”

胡問靜小小年紀居然就稱帝了,能不能統一天下不好說,畢竟益州地勢險要,曹操都在西蜀栽了跟頭。

但是很明顯益州再怎麼艱險也撐不過十年,想想十年後胡問靜不過二十幾歲,這開國皇帝真是年輕得過分,屆時胡問靜就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人,豈能不快樂呢?

賈午點頭,不論是在荊州還是在洛陽一直看見胡問靜嘻嘻哈哈的胡鬨,胡問靜一定是個快樂的人,或者努力尋找快樂的人。

她微笑著:“陛下是個懂得生活的人。”

胡問靜聽見了,笑道:“太對了!朕一直是個快樂的人。”她臉上微笑著,心中苦笑,她是個快樂的人?怎麼可能!

賈南風賈午等人用這個時代的人的禮儀和習俗看待胡問靜,自然覺得胡問靜歡快無比。

大縉朝哪有十七八歲的女子四處亂跑亂叫,放爆竹,打鬨,玩遊戲的?

彆說十七八歲,就是十五六歲的貴女也不會如此瘋癲胡鬨。

十五六歲的貴女隻會在閨閣中斯斯文文地繡花寫詩畫畫,能夠跟著英俊的貴公子看月亮看花燈已經是人生最大的放縱了。

在賈南風和賈午眼中十七八歲的女孩子就該規規矩矩,笑不露齒,走路儀態萬千,言語老道客氣客套虛偽,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成年人的穩重。

十七八歲依然活蹦亂跳肆意妄為的胡問靜自然是最快樂的人了。

可是胡問靜的內心絲毫都沒有感覺到快樂,不,這也不對,她看著小問竹胡鬨亂叫,她很快樂,看著洛陽太平,百姓安樂,她雖然談不上“你若安好我便晴天”的偉大的快樂,但也有一絲帶著驕傲的喜悅。

若不是她到了這個時代,洛陽此刻已經被石勒等胡人,被王浚王彌等漢奸屠城了。

胡問靜看著那些不得不留在洛陽的官員也有一絲驕傲的喜悅,以為胡某不把你們當人看,逼著你們為胡某做事,可你們不知道若是沒有胡某,你們此刻已經被王彌的弟弟殺了吃肉了。

本座站在你們的頭頂,站在無數生靈的頭頂,蔑視你們,奪取你們的權力和利益,但是本座不愧對你們。

胡問靜的快樂不過如此。

胡問靜沒有穿華麗的袖口拖地的衣衫,沒有在頭發上手腕上脖子上戴滿了首飾珠寶,沒有大擺筵席鬥富或者顯露才華,沒有挑選無數的帥哥侍寢,隻是因為這些對她都毫無意義。

胡問靜看看四周歡笑著燃放爆竹的眾人,以及燈火通明的洛陽,一點點沒有感覺到喜慶,這個時代任何的服裝首飾娛樂都無法讓她感到歡喜。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憂而憂,這高大到了天上的境界她是做不到的,但是她同樣沒把世間的歡樂放在眼中。

胡問靜不追求美麗的衣衫精美的首飾等等物質享受,怎麼會因為“物”而喜?

胡問靜不追求帥哥以及絢爛的愛情,又怎麼因為“己”而喜?

胡問靜的追求太自私又太高大,在實現追求之前,胡問靜絲毫無法感受到普通人那強烈的因為體驗、感受、滿足等等原因的快樂。

胡問靜看著小問竹跑來跑去,忽然轉頭對王梓晴道:“你是不是在想本座就像個老太婆?或許你是對的,本座就是一個老太婆。本座竟然開始理解老太婆看著小孫女亂跑的感情了。”

王梓晴嚇了一跳,胡問靜看穿了她的腹誹?萬幸的是稍微有些偏差,她想的不是老太婆,是老媽子。

她用力地搖頭:“你還不到二十,還年輕得很呢。”

胡問靜看了一眼王梓晴,道:“你帶來了多少糧食,紙張和弓(弩)?去泰每個月可以生產多少紙張和弓(弩)?下一批什麼時候到?”

王梓晴心中歎氣,以前咋咋呼呼的胡問靜已經成了一個每時每刻都在考慮工作的瘋子,過年都不知道稍微休息一下,一轉身就想到了工作,怪不得能夠奪取天下。

胡問靜笑了笑,她是太康二年穿越到了這個世界的,如今是太康五年的除夕,她已經經曆了三個春節了,可是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有好好地過春節。

休息?

那是資本家的特權,她是奪取天下的野心家,是滅絕人性的P社玩家。

什麼時候聽說過P社玩家有休息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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