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 你有紙甲?我也有啊 非我門閥,其人非……(2 / 2)

王敦冷哼,這是許諾砍下他的腦袋就給幾萬畝地或者封侯拜相?這種許諾同樣已經好些次了,效果早已近乎於零了。

司馬越的士卒們大聲地喊著:“詛咒鎧甲!詛咒鎧甲!詛咒鎧甲!”

王敦皺眉,問左右的將領:“司馬越瘋了?”莫名其妙喊詛咒鎧甲乾什麼?總不會以為喊幾聲胡問靜就冒出來做打手吧?

左右將領打著哈欠,以前以為打仗很威風,沒想到真的當兵打仗了發現打仗其實無聊無比,雙方就這麼傻乎乎地對峙,每天裝模作樣地打幾下,有時候死傷十幾個人,有時候一個人都沒有受傷,大家敷衍了事,這很好玩嗎?眼看對峙了數月都在玩打仗遊戲,這是要對峙年五載嗎?要是對峙年,能不能請假回家為人口暴跌做貢獻後再回來?

清河城下,司馬越帶著數百精銳騎兵在無數士卒的歡呼聲中緩緩出了陣列,陽光之下,那數百精銳騎兵身上淡黃色的、蓬鬆的鎧甲隔得老遠依然清楚可見。

無數司馬越的士卒大聲地歡呼:“詛咒鎧甲!詛咒鎧甲!詛咒鎧甲!”

司馬越看著激動地士卒們,大聲地道:“本王找到了皇叔寶庫!本王也有了詛咒鎧甲!”

無數士卒大聲地歡呼:“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士卒們激動無比,詛咒鎧甲可以吸人魂魄,很牛逼很厲害很可怕的,但是現在己方也有了詛咒鎧甲,再也不怕敵人的詛咒鎧甲了。

琅琊王氏的將士們驚疑不定地望著司馬越的騎兵們身上的甲胄,好些人越看越是惶恐:“好像真的是詛咒鎧甲。”有人渾身發抖:“沒錯!我記得詛咒鎧甲的顏色和模樣,那就是詛咒鎧甲!”有人腳都軟了:“為什麼東海王會有詛咒鎧甲?”

有人卻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東海王也是王,他用自己的鮮血下了詛咒!”無數人點頭,東海王也是王,也有龍氣,隻要肯流點血,下個詛咒,製造詛咒鎧甲又有什麼稀奇,隔壁村子見人編竹籃賺錢不就同樣編竹籃發大財了。

琅琊王氏軍心動彈,隊列開始變得混亂不堪。王敦沒空理會這些,他死死地盯著司馬越身上的鎧甲,很像是詛咒鎧甲啊。但是他絕不信東海王殿下流點血就能下詛咒的混賬謠言。

“來人,去試試。”王敦冷冷地下令,琅琊王氏的大軍中數百鐵甲騎兵出列。

司馬越笑了,這是想要驗證鎧甲的真假?他下令道:“殺了他們!”數百紙甲騎士出列。

清河城外,東海王司馬越與琅琊王氏的數萬士卒死死地盯著數百騎兵對衝,所有人都不在乎琅琊王氏的鐵甲騎兵的死活,隻想知道東海王的騎兵身上是不是刀槍不入的詛咒鎧甲。

眾目睽睽之下,兩支騎兵飛快地靠近。

王敦淡淡地下令:“放箭!”什麼箭矢會誤傷自己人,誰忒麼的在乎,隻要能夠搞清楚司馬越有沒有得到該死的“詛咒鎧甲”,就算因此誤殺了所有的己方騎兵也無所謂,何況己方的騎兵有鐵甲,完全不在意遠距離的箭矢攻擊。

天空中黑乎乎一片箭矢激射,瞬間就射中了司馬越的騎兵,清河城外數萬士卒齊聲大叫。

有士卒眼珠子都要掉了:“真的是詛咒鎧甲!”明明中箭了,卻毫發無傷,這不是詛咒鎧甲還能是什麼?

有士卒死死地咬住牙齒,若是司馬越也有了詛咒鎧甲,那麼他們是不是會……

有士卒已經悄悄地開始挪動腳步。

兩支騎兵飛快的撞在了一起,刀劍亂砍,然後飛快地對衝而過。

無數士卒死死地盯著那身穿“詛咒鎧甲”的騎兵,果然一個都沒有受傷。

司馬越的騎兵齊聲歡呼:“詛咒鎧甲!東海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琅琊王氏的士卒麵如白紙,有人淒厲地叫著:“快逃啊!”轉身就向遠處的營寨逃去,其餘琅琊王氏的士卒二話不說就跟著逃跑。所謂一回生二回熟,琅琊王氏的士卒逃跑的速度控製地非常好,絕不會像第一次那樣傻乎乎地拚命跑,結果沒到營地就渾身沒了力氣。

一個琅琊王氏的將領扯住王敦,哭道:“我們又輸了,快逃!”

王敦厲聲嗬斥:“看仔細!我們的騎兵沒有一個死了!”兩支騎兵相遇一陣亂砍亂殺,結果人人毫發無傷,怎麼就算自己輸了?

一群琅琊王氏將領死死地看著王敦,這個家夥輸不起!沒看見己方的大軍已經崩潰了嗎?有人懶得理會輸不起的王敦,轉身就逃。

王敦的身邊瞬間空蕩蕩的,他孤零零地站著,感覺孤單寂寞冷,忍不住仰天長歎:“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王敦才高八鬥,天下無雙,卻要一敗再敗?”黑壓壓的一群王氏的士卒從他的身邊跑過,這個白癡是誰?

王敦瞅瞅身邊密密麻麻的士卒,一個機靈,調轉馬頭跟著逃向營寨。

司馬越的大軍大聲歡呼:“必勝!必勝!必勝!”

司馬越得意無比,隻需要數日就能滅了這支該死的琅琊王氏的大軍,然後一統天下。

遠處忽然有號角聲響。

有將領彙報道:“殿下,有數千琅琊王氏的騎兵靠近。”司馬越一點點不在意,隻要數百紙甲騎兵一衝,那數千琅琊王氏的騎兵不過是送人頭而已。

那數千琅琊王氏的大軍越來越近,司馬越舉起了手臂,就壓下令衝鋒,忽然不敢置信地的死死地看著那琅琊王氏的數千騎兵。

祖逖用力地揉眼睛,一字一句地道:“王八蛋!”

司馬越深呼吸,厲聲道:“王八蛋!”

越來越近的數千琅琊王氏的騎兵的身上同樣是蓬鬆的、淡黃色的紙甲。

琅琊王氏的營寨之中,王敦死死地看著己方援兵身上的“詛咒鎧甲”,真心懷疑這個世界進入了神魔鬼怪橫行的時代,不然為什麼刀槍不入的詛咒鎧甲如此不值錢了?

一個時辰之後,王衍在營寨中看著王敦,淡淡地道:“難道你以為我王衍會放任胡問靜妖言惑眾裝神弄鬼嗎?”

王敦和一群王氏子弟崇拜地看著王衍,不愧是琅琊王氏的族長、天下有名的玄學大師,竟然不動聲色的破解了胡問靜的狗屎甲胄。

王衍平靜地看著眾人,其實心裡得意無比,純粹是運氣。他一直在四處尋找買了“詛咒鎧甲殘片”的門閥的下落,因此發現了佘閥。

佘閥見驚動了琅琊王氏,很是惶恐,小地方的小門閥怎麼可能與大名鼎鼎的琅琊王氏作對?原本想要發家致富,改換門庭,成為天下第一門閥的雄心壯誌在琅琊王家的使者麵前徹底粉碎,不等琅琊王氏的使者多說什麼,佘閥閥主親手捧了“詛咒鎧甲殘片”,老老實實地奉獻給了琅琊王氏。

王衍找了一群工匠也沒搞明白這片堅硬的東西是什麼東西,有工匠倒是懷疑這是紙張,但是為什麼這麼硬呢,是不是浸油或者烘烤過了?而且似乎與謠傳中蓬鬆和淡黃色的詛咒鎧甲不怎麼符合。想要徹底搞明白這堅硬的東西是什麼,是怎麼做的,隻怕不是簡單地看看摸摸就能搞明白的,沒有五年的摸索實驗搞不定。

王衍哪有這火星時間,聽說有可能是紙張,想起小時候曾經拿書本墊在屁股上挨打,乾脆下令拿紙張做鎧甲試試。然後就是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就搞出來了紙甲。

但王衍絕不會這麼告訴彆人,隻會輕描淡寫地道:“果然是紙張。”一副高深莫測。

王敦得了紙甲,奮力砍了幾刀之後確定紙甲刀槍不入,大笑:“天助我也!”一群琅琊王氏的將領同樣大喜,有了紙甲之後大家都一樣,誰怕誰啊。

王敦舉著酒杯向王衍祝酒,心中對胡問靜、司馬越和王衍都有了幾分懼意。

為什麼這個人能夠用一張薄薄的紙張玩出花樣,而他卻怎麼都想不到?難道是他的才學不夠?那他怎麼橫掃天下?

王敦進一步思索,手腳冰涼。

王敦一直認為自己的才學稍微比王衍差了一點點,被王衍比下去倒也不如何的意外,但司馬越和胡問靜的才學也在他之上嗎?

有沒有才華從表麵是看不出來的,何況王敦完全不認識司馬越和胡問靜,但是根據大縉朝統一認為的“才性同”,才華和品行是完全相符的,品行好就才華高,才華高就品行好,那麼能夠想出紙甲的胡問靜和司馬越的才華比王敦好,所以品行也比王敦好?

王敦可以接受“德高望重”的東海王殿下比自己有才學,但是隻會寫小黃文,名聲比狗屎還要臭的胡問靜怎麼可能比他有道德?

王敦心中對“才性同”的“普世價值”陡然有了深深地懷疑,隻覺比打輸了仗更加令他顫抖。

假如才華和品行無關,“才性離”,“才性異”,那麼,以道德高尚聞名天下的王衍何以立足?若是才華與品行其實無關,是不是可以進一步推演出才華品行與能力也無關呢?

……

清河城內。

司馬越緩緩地倒上了茶水,天氣很冷,茶水的熱氣在空中冉冉上升。

王衍輕輕地品了一口,皺眉道:“劣等茶葉。”這輩子沒有喝過這麼爛的茶葉,他轉頭看司馬越,幾乎以為司馬越是故意用爛茶葉羞辱他。

司馬越大笑:“本王現在窮困無比,哪有好茶。”拿起茶杯大口喝茶。

王衍輕輕地笑道:“東海王殿下與我琅琊王氏前前後後打了一年多了,有再多的錢財也打沒了。”從太康四年開始廝殺,如今已經是太康五年年末,再過個把月就是太康六年,那就是打了兩年了。

司馬越放下茶杯,笑了:“琅琊王氏也撐不住了嗎?”他早就知道琅琊王氏會撐不住。他有東海、陳留、濮陽等數地在手,又強硬地執行了集體農莊製這才能夠勉強維持戰爭,王家隻有琅琊一地又能有多少收入?就算琅琊王氏有數百年的積攢又能怎麼樣,難道糧食還能藏數百年?在花錢如流水一般的戰爭中再多的錢財糧草也會被無窮無儘的耗費拖垮。

王衍認真地道:“撐不住了。”

司馬越客客氣氣地道:“若是琅琊王氏願意投降,本王一定是歡迎的。”

王衍大笑:“東海王殿下何以欺我?我琅琊王氏若是投降,我的腦袋就要落在殿下的手中了。”

司馬越也是大笑,王衍敢帶著百十個隨從就進入清河城談判,有如此的氣魄和膽量顯然不是可以蒙騙的傻瓜。

王衍止住了笑,認真地道:“當今天下,十成之中胡問已經得了其六,最近又去了關中,若是關中落在了胡問靜的手中,這天下十之七八已經在胡問靜手中,我等出了投降還能做什麼?我琅琊王氏投降後向胡問靜稱臣,以我琅琊王氏的人才隻要努力為國為民,不出數年職務不失州郡,可是東海王殿下又能如何?”

司馬越聽著王衍用魯肅勸孫權的言語勸自己,對王衍的評價頓時下滑了一層,曾經有人言王衍華而不實,今日見之果然。他認真地問道:“王閥主有何賜教?”心中已經知道了王衍要說什麼。

王衍認真地道:“胡問靜勢大,非殿下與我琅琊王氏單獨可抗衡,我琅琊王氏與殿下沒有仇怨,何必為了意氣之爭互相廝殺?若不是殿下與我琅琊王氏在中原廝殺,這胡問靜又怎麼可能東征西討,席卷天下?若是殿下與我狼煙王氏繼續廝殺,老夫料想這天下定然是胡問靜的,殿下的人頭隻怕要在胡問靜的案幾上了。”

他盯著司馬越,嚴肅地道:“關中,並州,幽州,胡人四起,眼看就要席卷冀州,胡問靜定然會不顧一切的征戰胡人,我等隻管壁上觀,豈不是好?”

司馬越淡淡地道:“可是,你怎麼知道胡問靜會不顧一切的征戰胡人?”這一次胡人作亂勢力很大,關中、並州、幽州亂得一塌糊塗的消息他也收到了,也知道胡問靜去了關中,但是王衍怎麼就會認為胡問靜會四處征討胡人,而不是以鄰為壑呢?老實說,司馬越就沒看見天下官員站出來努力抗爭胡人,大縉朝此刻權臣篡位自立,皇室與門閥廝殺纏鬥,胡人做亂,各地烽煙四起,這已經是典型的亂世了,亂世之中何時見過為了百姓而與賊人廝殺的英雄?誰不是打著救國救民的旗號擴張勢力奪取天下。他司馬越,以及其他司馬家的王侯,案幾對麵的琅琊王氏的閥主王衍,以及天下各地的刺史、州牧、將軍、豪門大閥誰不是坐看胡人四處縱橫,隻要不惹到自己的頭上就冷靜旁觀,縱然隔壁鄰居伸出血淋淋的手求救也假裝沒看見,而惹到了自己的頭上就期盼彆人救援?滿朝王侯,天下公卿,舉世門閥權貴個個道德高尚,辯論的時候言詞之鋒利足夠毀天滅地,但誰為了一群P民而主動與胡人作戰了?王衍竟然以為道德敗壞的胡問靜不但不抓住機會擴張勢力,反而會為了與己無關的胡人而四處征戰解民倒懸,是不是腦子有病?

王衍悠然地在大冬天搖著扇子,曼聲道:“一山難容二虎,一朝難容二胡。這大縉朝殺戮胡人最盛的就是胡問靜,若是胡人得勢,哪裡容得下胡問靜?胡問靜若是不想被胡人砍成肉醬就必須四處征討胡人,這不是為了天下百姓,是為了她自己的身家性命。”王衍悠然地看著司馬越,這點都看不透,這司馬越真是廢物啊。

司馬越輕輕鼓掌:“王閥主果然高見。”這王衍是不是腦殘啊!小時候腦袋是不是被門夾過還是浸在水裡天夜才撈起來?

王衍輕描淡寫地揮手:“胡問靜定然會與胡人為敵,此一也,我等儘可以在清河坐看胡問靜與胡人兩胡相鬥,必有一死。”

“若是胡問靜不願意出戰,我們也可以逼她出戰的,此其二也。”王衍笑了,不惹到自己就不出戰,很有道理啊,那就讓胡人去惹胡問靜好了。

王衍道:“東海王殿下是皇室宗親,威震天下,我琅琊王氏數百年的豪門大閥,德配天地,胡人若是知道我二人在清河,焉敢至清河?定然會引軍去邯鄲、鄴城。鄴城大,不容有失,胡問靜哪怕在關中也會立刻趕回鄴城,屆時就是我等坐看胡問靜與胡人廝殺的時刻了。”

司馬越大笑:“好,果然妙計!”他微笑著看著王衍,就這心性,琅琊王氏能夠橫行大縉朝真是奇跡啊。

祖逖坐在司馬越身後,聽著兩人的言語,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翻江倒海,隻想找個地方嘔吐,這司馬家的皇室宗親與豪門大閥的心中就沒有一絲絲的百姓的存在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難道這個“族”不是種族的“族”,而是家族的“族”嗎?難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在豪門大閥的眼中其實是“非我門閥,其人非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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