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百姓苦苦哀求:“這真的是我一頓飯的口糧,我從小就胃口大,一頓飯要吃五個野菜饅頭。”
臨檢的仆役不管,依然暴打:“要怪就怪你媽生了你的大胃口!”
另一個縣城之內,有百姓站在馬車行麵前目瞪口呆:“什麼?你們關門歇業了?為什麼啊?”馬車行的掌櫃淡定無比:“東家說了,此刻為了避免有人假借送貨等等借口逃離城池投靠逆賊,所有離開城池的生意一律停業。”
某個縣城的城門處,有人想要出城,立刻被一群衙役攔住,厲聲道:“有路引嗎?”被問的人瞠目結舌:“我出城打柴,要什麼路引?”衙役厲聲嗬斥:“沒有路引不準出城,這是縣衙的規矩!”被問的人呆住了:“沒有柴火我怎麼做飯?”一群衙役淡定無比:“關我P事!”
城門外,有百姓大聲地招呼著:“兄弟,這裡,這裡!我有柴火!”他笑眯眯地招呼著:“我有上好的柴火!”
那想要打柴的人看看衙役不管,想到沒有柴火就無法做飯,咬牙道:“好,我買,你送到……”
賣柴火的百姓堅決搖頭:“不是我不送柴火,我進了城門也出不去,所以我們的交易就在這城門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自己背柴火回去。”
買柴火的百姓深呼吸,真是狗屎啊。
遠處,一群菜農大聲地叫著:“賣菜咯,賣菜咯!”不少人墊腳站在城門內,無奈地指著菜:“這顆菜新鮮,我買了!”
數日之內,冀州各地百姓出逃的數量立刻直線下跌,從每日百餘人向每日數人靠攏。
某個縣城之內的門閥中人極其不滿,隻要不是零就有可能被彆人比下去,到時候誰知道是胡問靜挑撥離間造謠生事,還是彆人故意造謠栽贓胡問靜?
一個門閥中人厲聲道:“清零!必須清零!”
其餘門閥中人看著他,眼神悲涼,清零?翻城牆、走小路、晝伏夜行、假裝仆役、行賄受賄等等混過檢查的手段數不勝數,如何清零?
有門閥中人要哭了,人間處處是滄桑,給條活路成不成?
那提議者眼中閃過決然的目光,厲聲道:“是所有人聯合起來的時候了!”
一個時辰之後,該地各個門閥的仆役都收到了最簡單最明確也最嚴厲的命令。
“所有人就地劃分管轄區,具體到某個村,某個裡坊,某幾戶人,若是跑了人,就拿負責人問罪!”
一群仆役臉色慘白,這回玩死自己了,街坊的圍牆都這麼低矮,是個人都能爬過去,村子裡更是圍牆都沒有,黑燈瞎火誰知道有多少人逃走了?
有仆役渾身發抖,現在辭職不乾可行?一群仆役鄙夷極了,若是可行,我們跟你姓!
有仆役重重地跺腳,目露凶光,到了此時此刻終於要用到最後的法寶了:“諸位,我有一計可安天下!”
一群仆役死死地圍住他,誰管你安天下,我們隻要安自己就行。
半個時辰之後,裡坊門口出現了幾十條惡犬,見人就狂吠。裡坊中人但有走過都躲躲閃閃,唯恐咬了自己。
一個仆役看著畏懼的眾人,厲聲道:“招子都放亮些,這些惡犬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誰敢翻牆逃跑,老子立刻讓他喂狗!”另一仆役冷笑:“跑啊,跑啊,誰能跑得過幾十條惡狗就跑啊。”
一個時辰之後,該地惡狗脫銷,又半個時辰,當地惡貓惡鵝惡鴨惡雞儘數脫銷,各個裡坊門口雞飛狗跳貓叫鵝跑鬨騰不絕。
某個鄉村中,一群仆役拿著繩子綁住了壯勞力的手腕腳腕,長長的繩子的另一端與另一個人連在一起。
一個仆役厲聲道:“老實種地,人人沒事,誰敢解開繩索,爺爺管殺不管埋!”一群佃農悲憤地活動手腳,雖然有繩子牽絆,勉強能夠活動,但是那心中的屈辱濃重的化成了淚水流落。
一個仆役厲聲道:“哭什麼!老子才要哭呢,你們跑了老子要人頭落地!老子隻是捆住了你們的手腳而不是砍下你們的手腳,老子比菩薩還要心慈手軟!”
另一個城池之中,有仆役走路都在笑,其餘仆役驚呆了,難道是嚇傻了?那仆役笑眯眯地應著,打死不肯說出真相。他管轄的區域內的人家生了一個孩子,他卻沒有上報,如此一來他負責的人數憑空有了可以跑掉一個人的空缺。
另一個角落,有一群仆役擠在一次,臉色慘白,他們負責的區域昨晚大暴動,一群人逃跑,他們隻攔住了大半人,終究被跑了三個。
有仆役道:“無論如何不能上報,若是上報,我等必死無疑。”各個門閥現在像瘋了一樣嚴查人口,若是發現少了三個一定會砍了他們以儆效尤。
其餘仆役慘然道:“可是終究少了三個人,如何是好?”
有仆役壓低聲音厲聲道:“那就去搶三個人回來!”抓外地人也好,從其他裡坊搶人也好,無論如何要搶三個人回來抵住空缺。
……
濟北。
一個琅琊王氏的子弟低聲道:“昨日又跑了六十三人。”儘管已經采取了封鎖道路,封鎖村子,封鎖裡坊,以及株連等等手段,但是百姓逃跑的(欲)望反而更強烈了,每日都有人不顧一切地向胡問靜的地盤逃。那琅琊王氏子弟很是不明白,百姓們是不是瘋了,為何管得越是嚴格越是有人想要逃跑?集體農莊有個P的好的,值得冒性命危險脫逃嗎?
又一個琅琊王氏子弟低聲道:“實在是管不住……”
一群琅琊王氏的子弟無奈極了,“管不住”完全不是借口,琅琊王氏的地盤距離胡問靜的地盤實在是太近了,好些地盤根本是緊貼的,百姓跑幾步就到了胡問靜的地盤之內,誰敢去胡問靜的地盤抓人?管理難度直接爆表。
有琅琊王氏弟子怒罵道:“那個該死的佘戊戌在界碑處十二個時辰派人接應也就算了,竟然還帶了大軍,誰敢越界抓人立刻開戰!”整個佘家都投靠琅琊王氏了,佘戊戌算老幾?偏偏就是這個小門閥佘家的棄子佘戊戌瘋狂地盯著琅琊王氏硬杠,真以為琅琊王氏是吃素的?
另一個琅琊王氏的子弟猶豫了半天,終於道:“何止胡問靜的地盤,最新消息司馬越已經在冀州的幾個城池之內強行推廣集體農莊,殺了不少豪門大閥,其對豪門大閥的殘酷以及推廣集體農莊的手段幾乎與胡問靜一模一樣,已經被人稱作‘汙妖王第二’、‘胡馬越’,這青州和徐州的豪門大閥被司馬越的鐵血手段嚇住了,主動表示可以執行集體農莊。一旦青州徐州也有了集體農莊,我琅琊王氏的地盤立刻被集體農莊包圍,百姓不論向哪個方向跑都是奔向光明。”
一群琅琊王氏憤怒地瞪他,“奔向光明”是什麼意思?
王衍看著遠方,臉色鐵青,雖然他依然沒想清楚胡問靜要這麼多人口乾什麼,養得活嗎?但是彼之蜜糖,我之□□,敵人想要的就絕對不能給!
王衍厲聲道:“僅僅靠武力手段是沒有辦法阻攔百姓……奔向光明的!”
一群琅琊王氏子弟聽著王衍咬牙切齒的說出最後幾個字,偷眼看第一個錯口的子弟,隻覺你完蛋了。
忽然四周狂風大作,吹拂王衍的衣衫,王衍在風中飄飄欲仙,聲音卻如夜梟般淒厲:“為今之計,唯有以毒攻毒!”
一群琅琊王氏子弟莫名其妙,是指造謠集體農莊殺人、吃人肉嗎?琅琊王氏的地盤與兗州定陶、陳留、濮陽、豫州各地接壤,集體農莊的消息已經傳了許久了,不少百姓早就對集體農莊有所了解,此刻才造謠隻怕效果不會太好。
王衍冷笑,若隻是造謠也配叫做以毒攻毒?
……
琅琊王氏控製的某個縣城之內,忽然有王氏子弟帶了人在街上敲鑼打鼓。
“都聽著,凡我琅琊王氏的田地即日起執行集體農莊製,所有人包吃包住,每日野菜粥野菜饅頭管飽,每十日有肉吃!”
四周的百姓震驚了,簡直是天大的喜訊啊,日盼夜盼,終於迎來了集體農莊!
有百姓大聲地歡呼:“萬歲!萬歲!萬萬歲!”誰願意冒著掉腦袋的危險越境啊,而且背井離鄉想想就覺得淒慘,如今能夠不離開家鄉就進入了集體農莊享福,這一定是祖墳冒煙了。
有百姓淚流滿麵,跪在地上舉手向天:“爺爺,爺爺!你看見了嗎?我也是光榮的集體農莊的社員了,以後我再也不用擔心餓死了。”
另一個百姓一邊歡呼一邊流淚:“爹啊,要是你能夠活到現在,你就再也不會餓死了。”
有百姓抱著孩子大哭:“以後你終於有書念了!”什麼吃飽飯之類的低級享受算個P,他看重的是集體農莊內的免費學堂,所有孩子都可以讀書識字,以後家裡再也不是一字不識的文盲,而是有了一個文曲星了!
有百姓歡呼了許久,忽然一股不妙的感覺湧上了全身,顫抖著問家人道:“我家租種的田地是琅琊王氏的嗎?”家人興奮的臉色陡然慘白極了,搖頭道:“不是,我家租種的田地是錢家的。”
周圍好些百姓反應過來,這裡又不是琅琊,琅琊王氏在本地的土地少得可憐,大部分佃農根本無法享受到琅琊王氏的集體農莊的美好生活。
那百姓渾身發抖,看著周圍因為成為光榮的集體農莊的一份子而歡呼的街坊鄰居,隻覺比世界毀滅還要強大的委屈湧上了心頭,化作了熱淚,又化作了更加強烈的不滿。他嘶啞著嗓子叫道:“去找地主老爺,老子也要集體農莊!老子也要吃飽飯!老子也要吃肉!”
周圍的佃農們大聲附和:“對!我們也要集體農莊!憑什麼彆人可以加入集體農莊,我們不可以?”“走,去找地主老爺門閥老爺要個說法!”“對,不給說法我們就不走!”
一大群人相擁著走了,孤零零地留下了十來個人,每個人的臉色比死了親爹還要悲涼。一個人終於慢慢地蹲下,痛哭失聲:“我不是佃農啊,我怎麼享集體農莊的福氣?”
其餘幾人同樣悲涼,隻有農民最了不起,其餘工匠,店小二,夥計,菜販等等就不是人,享受996福報的資格都沒有?何以如此厚此薄彼!
有人紅了眼睛,叫道:“我們去縣衙,我們也要成為農莊社員!”
縣衙之內,縣令淡定地坐在角落喝茶,他是朝廷命官,在這裡毫無根基,一切由門閥說了算,隻管看戲就好。
當地的一群門閥中人憤怒地圍著某個琅琊王氏的子弟,以往是絕對不敢如此怒對琅琊王氏子弟的,拍馬屁還來不及,哪裡敢擺個臭臉?但是琅琊王氏一聲不吭執行集體農莊製,結果全城的佃農都要求集體農莊製了,這件事必須由琅琊王氏負責!
那琅琊王氏子弟負手而立,雲淡風輕:“負責?負什麼責?我琅琊王氏在自己的田地裡執行集體農莊製,需要向誰負責?”他冷冷地看著一群本地門閥中人:“向你負責?向你?還是向你?”他猛然暴怒:“誰敢讓琅琊王氏負責?站出來!我琅琊王氏三天之內就滅了他全族!”
四周的門閥中人的氣勢立刻就癟了,琅琊王氏就是琅琊王氏,哪怕損失摻重依然是琅琊王氏,他們惹不起的。有一個門閥中人擠出笑容,儘量委婉地道:“琅琊王氏想要執行集體農莊製也是迫不得已,我們知道的。”他轉頭看其餘門閥中人,其餘人急忙重重地點頭,溫和地笑著:“對,我們都知道的。”“是胡問靜和司馬越欺人太甚。”“都怪那些百姓缺心眼,被妖言惑眾了。”“唉,琅琊王氏也是迫於無奈,我們理解的。”
那帶頭的門閥中人又努力賠笑許久,這才道:“隻是本縣的田地的九成都在我等的手中,若是琅琊王氏能夠少少與我等商量一下,我等也不會措手不及。”其餘門閥中人用力點頭,對,若是琅琊王氏與眾人討論商量過了,今日就不會如此的狼狽和憤怒。
那琅琊王氏子弟冷冷問道:“若是我琅琊王氏與你等商量建立集體農莊,你等會同意嗎?”他不等那些門閥中人說話,冷笑道:“當然不會同意!”
“你們占著本縣九成的土地,你們隻想安安穩穩地過收租的日子,胡問靜是不是打公平公正的牌,胡問靜的集體農莊是不是讓百姓過得更好,對百姓更有吸引力,關你們P事!你們隻要收租就能過得幸福無比了,何必管百姓的死活!何必管天下是不是會顛覆!”
那琅琊王氏子弟指著一群門閥中人的鼻子,厲聲道:“你們睜開眼睛看看清楚!百姓都要跑到胡問靜的地盤去,我們很快就要沒有佃農沒有仆役了!你們忒麼的還想著世世代代做老爺收租過日子!胡問靜的刀已經架在你們的脖子上了,你們到底看清楚了沒有!”
那琅琊王氏子弟臉都漲紅了,這輩子沒有見過如此愚蠢和短視的人。他看著鴉雀無聲的門閥中人,厲聲道:“現在的大局很簡單,要麼執行集體農莊,然後大家少賺點錢財少收點米糧,依然可以過上舒舒服服當老爺的日子,唯一的區彆就是糧倉的糧食沒有以前增加的那麼快了,錢箱裡的銀錢沒有以前那麼日進鬥金了。”
“要麼就是所有佃農仆役百姓都跑去了胡問靜的地盤,然後胡問靜就帶著這些人殺回來,砍掉我們的腦袋,築成京觀!”
“沒有第三條路!”
那琅琊王氏子弟拂袖而去,到了門口又轉頭厲聲道:“你們想清楚了,你們有的是錢財米糧,你們能夠吃多少穿多少,你們要賺這麼多乾什麼?大家都有條活路不好嗎?”
一群門閥中人惶恐地看著那琅琊王氏子弟怒而離開,隻覺委屈極了,憑什麼要把自己的田地成為集體農莊,憑什麼要讓那些佃農吃自己的喝自己的?
一個門閥中人忽然笑了:“誰說沒有第三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