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無憑無據可不能冤枉了他 床頭捉刀人……(2 / 2)

有門閥中人負手而立,仿佛看到了胡問靜悲涼地跪在眼前,淚流滿麵,橫刀自刎。他燦爛又心滿意足地笑了:“若是胡問靜老老實實地自儘了,老夫一定給她樹立一個大大的牌坊。”

另一門閥中人道:“老夫將她列入《烈女傳》。”隻要胡問靜肯死,什麼條件都可以答應。

快天明的時候酒宴才散去,殷浩在侍女的攙扶下回到了房間門,他微微有些醉,道:“來人,拿濃茶來。”濃茶好像不能解酒,他每次喝醉之後喝茶都毫無效果,但是他腦海中似乎有一道光在閃爍,卻又抓不住,他需要濃茶提神清醒一些,抓住那道靈光。

半壺濃茶落肚,殷浩似乎微微有了一些精神,不那麼困了,他細細地回想今日的一切,是哪裡讓他覺得異常?是門閥中人的態度不夠恭敬?是圍著他的年輕貴公子貴女不夠熱情?是一個貴公子沒有看著他,一直絕望地盯著一個貴女?是宴會的菜肴不符合禮儀?是他今日的衣衫有些小了,勒住了他的肚子?是案幾上的酒壺沒有放正?是……

今日發生的一切在殷浩的腦海中一幕幕的閃過。他能夠成為天下第一人可是有真才實學的,他對任何事情都能過目不忘。

殷浩仔細地回想今日的遭遇,沒有想到有什麼特彆值得注意的。他微微皺眉,是了,唯一異常的就是他莫名其妙的用“夜哭到明,明哭到夜”這句話,這句話實在不符合當時的環境,為什麼他會脫口而出?以他的才華哪怕不用腦子也能說出幾百句符合當時情況的禮貌的言詞的。

殷浩靜下心,難道那句話代表著他的真心,所以才會脫口而出?

他微微一驚,更認真地仿佛檢查自己的內心。

胡問靜是個文盲,無才無德,他可以秒殺了胡問靜;

胡問靜與天下門閥為敵,他是天下門閥的希望,他可以秒殺了胡問靜;

胡問靜戰功彪悍,但是一直以來都是麵對作亂的平民,沒有與正規軍或者與德高望重的朝廷宿將公平一戰,戰績水分極大,他一定可以秒殺了胡問靜;

胡問靜孤家寡人,親朋好友少得可憐,不曾聽說胡問靜大擺宴席,估計胡問靜所有可以算作親友的人加起來不到十個,他的親朋好友遍及天下,仰慕者更是不計其數,他可以秒殺胡問靜……

殷浩想了許久,他一切都比胡問靜強大,是什麼令他忌憚胡問靜呢?對,就是忌憚,不然為什麼他想著要刺殺胡問靜?

殷浩冷笑,若是被那些門閥中人知道他有些忌憚胡問靜,隻怕要笑掉大牙……

殷浩陡然一震,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那些門閥中人對胡問靜深深地畏懼和恨,數百人提到胡問靜隻會痛哭,這畏懼和恨也是一種名望啊!

殷浩冷笑,他不喜歡任何一個人比他有名望,比他更有名望的人隻能是一個結果。他笑了,他怎麼可以吸收胡問靜為手下呢,難道他要為胡問靜漲名望嗎?沒有胡問靜就沒有胡問靜好了,雖然麻煩一些,雖然牛刀殺雞,但是他親手大敗胡人,擊殺司馬越等人也沒什麼關係的。

……

安陽城。

一群人急急忙忙地收拾大堂,冀州的門閥聯合起來派了一個使者見胡問靜,這是正經的公事,絕對不能隨便,無論如何要擺出帝皇的尊嚴,縱然這“帝皇”沒有正式登基,沒有正式稱帝,沒有國號沒有帝號,但是“朕”就是“朕”,容不得一絲一毫的褻瀆。

有人叮囑著:“把所有昂貴的東西都搬出來!”安陽的門閥留下的財物不少,臨時湊個麵子還是可以的。有人皺眉,雖然沒有上過朝,但是皇帝的朝堂上擺滿了花瓶好像不太像話。

賈南風對大堂的陳列並不在意,這裡是安陽,不但不是帝京,連皇帝行宮都算不上,也就是一個打仗的中軍駐紮地而已,陳列簡陋一些不妨事。但是胡問靜的衣衫必須像樣一些!

“你是皇帝,不是雜兵!”賈南風怒視胡問靜,她早就想提了,胡問靜就不能稍微重視一些衣著打扮嗎?女孩子不求穿的珠光寶氣,至少要漂漂亮亮乾乾淨淨,每日穿一件灰色的士卒服裝像是十年不曾換過衣衫,是不是腦子有病?

胡問靜打死不穿袖子拖到地麵的衣衫,她瞅瞅賈南風,認真地道:“不就是麵子問題嗎?我有辦法!”賈南風怒視胡問靜:“你是不是想要胡鬨?”

一個時辰之後,三個使者昂首挺胸進了大堂,遠遠地就跪在了地上磕頭:“我等是冀州各個門閥派來的使者,見過皇帝陛下。”

三人眼角微微一掃,大堂兩邊隻看到七八個護衛,不見一個大臣,而一個頭上戴著鳳冠的女子威嚴的坐在龍椅上,紅色的華麗衣衫鑲嵌著金邊。

三人一齊心中一凜,這就是胡問靜。

胡問靜慢慢地伸出手,纖細的手指在陽光之下宛如透明:“平身。”

僅僅兩個字卻透著無邊的威嚴。

三個使者緩緩站起,仔細地打量胡問靜,隻覺胡問靜一舉一動都透著強大的自信和威嚴,果然是氣勢不凡,不過臉就算了,平民女子能長成這副模樣也差不多了,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誇獎胡問靜如何傾國傾城的。

一個使者慢慢地前進幾步,再次鞠躬行禮:“陛下,我等冀州門閥與天下第一名士殷浩大師有感天下蒼生疾苦……有意結盟,共襄盛舉……在信都會盟,剿滅作亂的胡人……還天下百姓朗朗乾坤……”

胡問靜淡淡地冷笑:“朕與冀州門閥素昧平生,冀州門閥為什麼要與朕結盟?司州的胡人已經儘數被殺了,胡人在冀州作亂,與朕無關,朕為什麼要與你們結盟?結盟對朕又有什麼好處?”

一個使者驚訝地看著胡問靜,急忙又前進了幾步,道:“胡人作亂,天下百姓何辜?死傷慘重,哀鴻遍野,民不聊生,遍地白骨,我冀州門閥心中不忍,陛下心中亦不忍,為何我等不能暫時聯盟一致對抗胡人?我冀州門閥與陛下無仇無怨,陛下若能奪天下,豪情壯誌也,我冀州門閥唯有欽佩。”

胡問靜冷笑著:“你以為朕看不懂你們的花招?你們口口聲聲結盟抵抗胡人,其實你們又付出了什麼?人手還是錢糧?隻怕朕在前麵與胡人廝殺,死傷無數,你們卻在背後捅朕一刀,朕長得像是傻瓜嗎?”

一個使者緩緩搖頭,走近幾步,朗聲道:“陛下何出此言?此次會盟我等冀州門閥願意提供大量的糧草和戰馬,並且願意派出一支勁旅由陛下指揮。我等生在冀州,長在冀州,冀州百姓就是我等的鄉親父老,與我等的親人無異,我等不能救親人與水火已經是有愧於心,豈能恩將仇報,暗算陛下?這哪裡還是人了!我等門閥不才,卻絕不會做此禽獸之事。”他微笑著環顧左右的侍衛,好像說了非常可笑的事情。

胡問靜揮手,長長的衣袖拖到了地上,她伸手扯袖子,看也不看那使者,道:“生死攸關的事情,朕難道能夠因為你一句話就信了?冀州門閥想要朕信你們的聯盟,就必須拿出……”

三個使者陡然如獵豹一般向前疾衝,在一瞬間門就越過了丈餘距離,伸出手指抓向胡問靜。

第一個使者上身極力前傾,右手奮力探了出去,他已經徹底失去了平衡,下一秒一定會撞在胡問靜的身上,但是他的手指將會準確的刺瞎胡問靜的眼睛!

第二個使者腳下陡然用力合身躍起,他的身體在空中借著慣性完美的倒翻,頭下腳上,隻要他努力伸出的雙手抓住了胡問靜的脖子,他就會在空中轉身扭斷胡問靜的脖子。

第三個使者落在最後麵,他既沒有伸出手,也沒有騰空而起,他隻是奮力地向前跑。若是前兩個人都失手了,那麼他的任務就是勒住胡問靜的脖子掐死她。

在短短的突進之中,三個使者使出了全力,必殺胡問靜!

胡問靜很能打,他們聽說過,胡問靜是殺刺客發家致富的,他們也知道,他們殺了胡問靜之後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安陽城中無數胡問靜的士卒砍成碎片。

但是,三個使者的眼神之中沒有一絲的畏懼,唯有興奮和決然。

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報之,恩人要殺了胡問靜,他們有什麼理由拒絕?

刺殺暴君者天下聞名,名留青史,千載之下俠骨留香,他們能夠成為萬世皆知的俠客,死又有何足惜?

萬千百姓和道德高尚之人死於胡問靜的刀下,萬千百姓和道德高尚之人將會死於胡問靜的倒下,華夏美好高大的文明將會被胡問靜踐踏和摧毀,殺胡問靜就是救天下救百姓救華夏文明,雖死何憾?

三個使者這輩子所有的力量都用了出來,胡問靜穿著華麗的龍袍,身上沒有帶著刀劍,赤手空拳格鬥男人占有天生的優勢,而他們更是天生的大力士!胡問靜毫無防備,低頭看著衣袖,縱然她袖子裡藏著匕首之類的短兵刃,如今近的距離之下全力突進,勝負隻在刹那之間門,等胡問靜反應過來已經遲了!

三個使者死死地盯著胡問靜,時間門仿佛停止了下來,每個人的動作比烏龜還要慢一萬倍。他們清楚地看到胡問靜一直低著頭卷衣袖,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們的突襲;他們可以看清胡問靜的眼中沒有一絲的殺氣,絕不是有恃無恐的釣魚;他們可以看清胡問靜的柔軟華麗的衣衫在身上溫順的披著,絕沒有隱藏著長劍之類的武器;他們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再加速,感受到疾風吹到身上的淩厲,感受到衣衫揚起的飄逸,感受到立刻就要擊殺胡問靜的狂喜。

三個使者在停止的時間門之中緩緩地前進,眼看著手指幾乎要觸碰到胡問靜了,胡問靜卻依然沒有一絲的反應,三個使者一齊大喜。丹青之上將會記下今日的義舉,是他們三個殺了人類的敗類胡問靜,拯救了世界!

一道劍光一閃。

三個使者倒飛了出去,三人在空中一個翻滾,輕巧地落在地上站穩,惡狠狠地盯著站在胡問靜身後的侍衛。若不是這個侍衛,此刻胡問靜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胡問靜終於反應過來,愕然抬頭道:“發生了什麼事?”

三個使者冷笑著,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胡問靜就是一個菜鳥,沒死全靠命大。第一個使者冷冷地道:“好劍法,在下似乎在哪裡見過這劍法,閣下師父是誰,我等隻怕有些淵……”其餘兩個使者從他的身邊陡然衝了出去,第一個使者同樣也再次衝了出去。

老子認識你個P的師父!這個侍衛劍法不錯,不過是個菜鳥!周圍一群侍衛也是菜鳥!遇到三個刺殺皇帝的刺客不立刻衝上去殺了,還要等老子廢話,腦子有病啊!

那個侍衛淡淡地看著三個使者,一點沒有再次出劍或者阻攔的意思,反而伸手遮住了胡問靜的眼睛。

三個使者大喜,蠢貨!現在就殺……

“噗!噗!噗!”

一連串的聲響之中,三個使者身上飆射出幾百道紅線,而紅線之下,三個使者的身體露出了更多更深更粗的紅線,不等紅線落在地上,三個使者的身體陡然四分五裂,一塊塊的的東西亂飛。

“噗噗噗!”地上一連串的物品落地聲,那紅線這才露出真身,原來那不是一根根線,而是一道道鮮血,那一塊塊東西更不是什麼古怪的物品,而是血肉、骨頭和內臟。

胡問靜的聲音微微顫抖:“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擋住我的眼睛?為什麼這麼濃厚的血腥味?胡問靜,你給我拿開手!”

那穿著紅色龍袍的“胡問靜”使勁地想要掰開擋住視線的手臂,那手臂紋絲不動,那侍衛柔聲道:“屍體有什麼好看的,閉上眼睛,回去洗個澡睡一覺。”

那穿著紅色龍袍的“胡問靜”大罵:“本宮剛才是不是差點就死了?混賬!把那些人大切八塊!我以後再也不陪你胡鬨了!什麼‘床頭捉刀人’,本宮遲早被你害死!”

回涼帶著一群士卒匆匆趕到,沒有感覺驚慌或者憤怒,唯有不敢置信:“竟然還有白癡赤手空拳想要刺殺老大?”

……

冀州信都。

一片綠色的樹葉落到了殷浩的身上,他輕輕地拈起樹葉,小心地放在了地上。

四周無數聽殷浩講學的貴公子貴女神情中閃過一絲欽佩,殷大師果然是個溫柔的人,對待一片葉子也是如此溫文有禮。

有人佩服地道:“隻有愛惜一片樹葉的心胸才會愛世界萬物,才會有舉世難以匹敵的德行,才能領悟天地至理。”

其餘貴公子貴女緩緩點頭,大愛無疆,真愛無敵,仁者稱霸天下。

有人低聲笑著:“胡問靜也配與殷浩大師相提並論?”一群貴公子貴女不屑一顧,胡問靜?那個沒有讀過四書五經,不知道玄學,不懂得陰陽五行的胡問靜?一群貴公子貴女淡淡地道:“以後不要提這個名字,汙了我們的耳朵。”

殷浩微笑著繼續講學,他的心情極好,胡問靜此刻應該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若是沒死……”殷浩心中想著,一點也不在意,誰能證明是他下得殺手?無憑無據可不能冤枉了他。而且,為了大局,胡問靜能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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