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 自古漢奸多國士 羯人不種地,那就讓漢……(1 / 2)

冀州信都城因為門閥貴人就是神就是高高在上的理念的崩塌, 迅速爆發出了激烈的百姓暴動。

胡問靜歎氣:“無產階級革命啊。”說“革命”肯定是有些過了,信都以及冀州各地暴動的百姓確實都是無產階級,但是這些百姓毫無信仰, 毫無理念,算什麼“革命”?基本就是一群暴民而已, 從組織度與核心理念上看,這些喊著“均貧富, 分田地”的百姓比黃巾軍還不如,比太平天國更是差遠了,也就比喊著“替天(行)道”的賊寇好那麼一點點。但胡問靜才疏學淺,不知道這是不是人類曆史上第一次喊出“均貧富,分田地”的口號, 決定給這些人一個很高的評價, 直接抬到了“革命”的高度。

賈南風對“革命”不“革命”毫無興趣, 胡問靜的俚語太多, 很多詞語她完全聽不懂含義, 這“革命”一詞又是一個聽不懂含義的俚語。她很是擔憂未來的變化, 根據可靠消息,司馬越和琅琊王氏的地盤之中都有不少百姓和士卒主動投靠了那些暴民, 聽說琅琊王氏有一支軍隊被派去鎮壓暴民, 一聽暴民的地盤“均貧富, 分田地”,立馬就叛變了。

賈南風使勁看回涼和煒千:“加強戒備!畫生死線,誰敢越境直接用弩箭射死了, 休要靠近!”對付那些暴民要嚴格提防,不要想著抓活的,那不是活口, 那是瘟疫的源頭,很容易從一個人流傳到一整個農莊的人的。

賈南風光是想想集體農莊的百姓高呼“均貧富,分田地”就感覺渾身發抖,若是社員們乾著集體農莊的活,但平分了所有農產品,這生活質量直接飆升到天天有肉吃,如此巨大的誘惑怎麼可能壓製得下去?

回涼和煒千哀傷地瞅賈南風:“我們早就這麼做了,還讓所有巡邏邊界的士卒耳朵裡塞了棉花,絕對聽不到那些暴民的口號。”從切斷輸入而言已經做到了極致,但是問題在於如此高強度的封鎖對己方造成的壓力和損害極其得大。巡邏士卒如臨大敵,精神高度緊張,各級將領唯恐有士卒受到了侵襲,恨不得把所有巡邏士卒隔絕在防禦圈之外,這又進一步讓整支軍隊陷入了惶恐。回涼和煒千為了解決這些該死的問題已經花了大量的精力,但各種新的問題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兩人疲於奔命,比打仗還要辛苦一萬倍。

賈南風怒視胡問靜:“你搞出來的事情,你去擺平。”她其實有些猜到胡問靜為什麼會這麼倉促報複,不僅僅是因為胡問靜必須樹立自己睚眥必報的惡魔形象,也因為遇刺的目標其實是賈南風。若是沒有立刻報複回去,胡問靜多半以為賈南風會有什麼特殊的想法。

賈南風微微歎氣,胡問靜太小看她了,她怎麼會不懂得大局呢?她盯著胡問靜,不管是什麼原因造成的結果,如今必須大力解決,不然後果難料。

胡問靜的腦袋一會兒像左邊斜,一會兒像右邊斜,又抬頭看天,半晌才道:“說這個局麵很不好是因為穩定的戰局產生了預料外的突變,誰知道會不會冒出一些意想不到的牛逼人物。當年袁紹袁術董卓劉璋怎麼都沒想打他們要地盤有地盤,要軍隊有軍隊,最後卻被一個賣草鞋的人得了天下。胡某也不知道信都或者冀州會不會冒出一個又窮又不識字,偏偏身懷絕世神功的贅婿,最終打得胡某屁滾尿流。”

回涼用力點頭,那叫主角!其餘人再威風再能打再有錢有地盤都是小配角死龍套,注定了要被主角吊打的。她心中一動,是不是該回去寫一本信都城中的英雄耽美故事?說不定可以爆紅。

胡問靜繼續道:“但是拋開這些不可預料的因素,冀州的百姓暴動其實對我們而言毫無影響。”她瞅了一眼一臉不同意的賈南風,繼續解釋道:“‘均貧富,分田地’的思想好嗎?相當得好!相當得先進!老實說比胡某的集體農莊更加的公平,先進得一塌糊塗。”

“但是它太先進了,先進到返璞歸真。”

胡問靜笑了:“冀州信都的百姓殺光了門閥,搶光了門閥的財富,瓜分了門閥的田地,真的能夠‘均貧富,分田地’?胡某是不信的。信都城中的店小二、夥計等人怎麼可能有田地分?城外村子裡的佃農怎麼可能有門閥的財產分?”

煒千用力點頭,她在滎陽的時候就不務農,她哪裡知道城外的田地哪些是門閥的,那些是農民的,或者那些已經被佃農瓜分了?若是滎陽爆發“均貧富,分田地”的運動,她是一定拿不到任何田地的,拿到了她也不會種地啊。這“均貧富,分田地”的口號怎麼看都沒有可執行性。

胡問靜繼續道:“去掉口號,其實這冀州信都發生的一切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百姓暴動洗劫城池而已。黃巾賊做過,梁山賊做過,胡人做過,曆朝曆代的賊人都做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官兵一出馬就剿滅了這些毫無組織的百姓暴動,一點點都不費力。”

胡問靜掃了一眼眾人,認真地道:“之所以胡某如臨大敵,司馬越損失嚴重,琅琊王氏狼狽不堪,各地城池中的門閥或死或傷,幸存者嚴防死守,其實是因為這次爆發的時間太巧了。”

賈南風仔細地一想,陡然明白了,脫口而出道:“集體農莊製度!”她瞬間打開了新的大門,對這次信都百姓暴動讓無數人驚恐的原因有了全新的認識。

賈南風一邊思索,一邊道:“曆朝曆代都有百姓暴動抗稅,果真是毫不稀奇,禿發樹機能率領胡人造反不就是搶劫有錢人,殺光有錢人,將錢財田地據為己有?大縉朝雖然畏懼禿發樹機能造反,但是也沒恐懼到關閉關卡斷絕人口流動。”

“但這次的冀州信都的暴動選了一個好時間,不,不僅是好時間,還有好位置。”

“信都的附近不論是司馬越、各個門閥,還是我方的地盤,要麼是嚴格執行集體農莊製,要麼是用減租減息安慰想要走集體農莊製的百姓。”

“‘均貧富,分田地’的核心理念也是公平,與集體農莊製、減租減息一脈相承,剛剛經曆了集體農莊和減租減息的百姓對著‘均貧富,分田地’有著天然的親近。”

賈南風終於知道為什麼司馬越和胡問靜如臨大敵,為什麼信都的暴動瞬間席卷各地,為什麼她心中一直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驚恐。一切的根本原因就在於這次信都暴動其實是“集體農莊”的激進版和進化版,所有集體農莊中的百姓對這激進和進化版缺乏抵抗力。

胡問靜瞅賈南風,輕輕鼓掌道:“很有長進啊。”

賈南風得意的昂頭,本宮是誰?

她得意之後又更焦慮了:“既然如此,不論是我們還是司馬越都不能對信都等地用兵,那局麵又會如何?”想想司馬越的士卒轉身就投靠了暴民,高呼“均貧富,分田地”,賈南風對用軍事手段消弭信都風暴沒有一絲的信心。

胡問靜同樣沒有信心。集體農莊的腳步跨得太大了,大到了最原始的搶劫有錢人的錢財和土地的強盜行徑竟然可以引起集體農莊的社員的共鳴和警惕,真是狗屎啊。

胡問靜揉著額頭,說到底還是因為她沒能提出核心的理念,沒有花時間完成洗腦,百姓處於茫然之中,這忠心度不可靠,對社會的看法同樣處於最不可靠的時期。

“信都等被暴民裹挾攻陷的城池完全不用理會,過不了多久就會完蛋。”胡問靜冷笑道。

“信都城的未來不過是幾個可能。”

“第一,分賬不均而內訌。你有田,羨慕我有錢;我有錢,羨慕你有田;你有田有錢,我沒田沒錢。然後就打起來了,不論誰勝誰負都完蛋。”

“第二,沒有了朝廷的管轄,沒有了官員,整個城池陷入了無政府主義,盜賊橫行,搶劫殺戮不絕,力氣大的擁有一切,力氣小的失去所有。”

“第三,出現幾個頭腦靈活手段狠辣又有人手的頭領重新建立秩序,形成強盜山賊之類的暴力團體,最終又回到了繳稅的道路上,無非是換了一群人做官老爺。”

眾人點頭,這三個可能不過是無數年來暴民造反的最終結果而已。

胡問靜道:“還有最糟糕的第四種可能。”她笑了:“投靠胡人。”

“門閥的人都殺了,錢財都搶了,田地糧食都分了,接下來就相安無事了?城池之中互相搶奪殺戮造成的恐懼讓百姓迫切想要有一個強有力的頭領維持秩序,司馬越和胡某都是不能投靠的,投靠我們兩個就必須要交出田地和錢財,搞不好還要因為殺戮而被清算,那麼唯一可以投靠的就是胡人了。胡人不會為了門閥報仇,胡人不會搶田地,不投靠胡人還能投靠誰?”

胡問靜的嘴角帶著笑,心中又憐憫又憎恨。百姓皆苦,不在意誰做皇帝,不在意民族仇恨,但是她在意。既然這些百姓為了自己的生活更舒服投靠了胡人,那麼就自求多福吧。她才不在意這些百姓是被胡人殺了還是吃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選擇胡人的漢人百姓就不是她的子民,生死與她無關。

賈南風看了一眼胡問靜,皺眉道:“那些百姓就沒想過投靠胡人會被殺,而且肯定要繳稅?”

胡問靜平靜地道:“沒想過。那些百姓看到其餘城池的人被胡人殺了,隻會覺得胡人不會殺我;看到胡人沒有朝廷從不繳稅,絕不會想到不交稅胡人吃什麼;殺門閥,瓜分門閥的田地和財產的時候興奮極了,絕不會想到其餘百姓認為他搶到了一塊田地或者一塊銀子成了新的貴人而殺了他。這就是百姓。過去如此,以後如此,千萬年來永遠如此。”

煒千微微歎氣,人都是這樣的。

胡問靜道:“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抓緊時間種地,統一思想統一認識。胡某發展得太快了,根基不穩地動山搖,此刻必須穩定內部了。”

她知道有不少手下認為她成為了“聖母”,不敢進攻,不敢見血,不敢死人。她唯有苦笑,這些手下隻看到了勝利的大局,沒看到她的根基比梁山賊寇還不如。梁山賊寇還有幾年十幾年時間在一個小圈子裡打造根基呢,她到這個世界不過三五年,彆的穿越者這個時候不是在玩泥巴,就是在學堂泡妞泡帥哥建立人脈,她嗖的一下就要統一天下了,她有個P的牢固根基!

胡問靜深深地感受到了身不由己的無奈。她一直被時代裹挾著前進,不曾停下腳步,如同開著一輛破車,渾身上下除了喇叭不響到處都在響,稍微有個顛簸,隨時可能散架。

胡問靜抬頭看天,她能夠走到今天其實是靠了一群豬對手的襯托,用一次次勝利壓製住了毫無忠心度的百姓和朝廷。她若是真真正正地慘敗一次,整個地盤搞不好就崩潰了。

胡問靜用力握拳:“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還是不動。胡某要把烏龜神功練到頂級!”派一支精銳殺光胡人,攻占其餘地盤的風險太大,擁有大局的她何必冒險,時間、人口、糧食都站在她這一邊,隻要熬過了今年的秋收,冬季就能出兵乾掉其餘垃圾。

回涼很是不滿,胡老大如今真是越來越懦弱了,一點沒有橫掃天下的氣勢。她歎氣:“膽小鬼!若是讓我帶一軍殺出去,分分鐘就統一了天下。”姚青鋒冷眼看回涼:“有本事與老大當麵說啊。”回涼鄙夷極了,以為我是笨蛋嗎?

小問竹帶著司馬女彥跑了過來,扯住回涼的衣角:“回涼姐姐,我要一匹小馬!”

回涼嚇了一跳,堅決反對:“沒有!我哪裡有小馬!”要是小問竹摔斷了腿,胡老大肯定砍死了她。

小問竹不管,滿地打滾:“我就要小馬!”司馬女彥抱住回涼的腳叫著:“小馬!小馬!小馬!”回涼為難極了,轉頭看姚青鋒尋找幫助,一瞅,姚青鋒的人影都看不見了。她大罵:“叛徒!沒有義氣!”

小問竹繼續叫:“我就要小馬!”

回涼對熊孩子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小心翼翼地哄小問竹:“你為什麼要小馬啊,小兔子才好玩呢,可以喂它吃東西,可以摸它的長耳朵……”

小問竹鄙夷地看回涼:“我要小馬不要小兔子,我要騎著小馬與姐姐一起打仗!”她委屈極了,姐姐好久不帶她一起打仗了,一定是因為她長大了,姐姐背不動了,但是沒關係啊,她可以騎一匹小馬和姐姐一起打仗的。

回涼的心立刻就疼了,柔聲道:“打仗不好,你姐姐都不打仗了,你打仗乾什麼?”

小問竹不信:“我姐姐怎麼會不打仗?我姐姐最厲害了。”

回涼嚴肅無比:“不信?你去問你姐姐,現在她是不是不打算打仗,堅決練烏龜神功了。”

小問竹牽著司馬女彥的手跑去找胡問靜,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姐姐,回涼姐姐說你不打仗了,你要做烏龜了。”

胡問靜用力點頭:“是啊,是啊,打仗多不好啊,傷害到花花草草,還是做烏龜好,誰都打不到我。”

小問竹盯著胡問靜看了半天,歡呼:“那姐姐陪我玩!”

胡問靜點頭:“好啊!”

小問竹歡呼:“姐姐我們玩過家家吧,可好玩了。”

……

信都城內。

一陣風吹過,血腥氣撲鼻。幾個百姓捂著鼻子走過,地上都是屍體,有的是被百姓亂刀砍死的門閥中人,有的是被門閥中人斬殺的百姓,不論是哪一種,信都城中的百姓都沒心思管。誰家的人死了自然有誰家的人處理,憑什麼要其他人處理屍體?以前凍死餓死路邊的骸骨有衙役士卒拖去亂葬崗,但如今這些衙役士卒或者死了,或者逃了,總之沒人管。

有百姓罵著:“為什麼就沒人處理,不知道會造成瘟疫嗎?”其餘百姓附和著痛罵,卻沒人願意動手搬運屍體。

信都城的菜市場,無數百姓四處尋找,卻沒有看到一個菜農。一個百姓大罵:“菜農都死光了嗎?老子家裡好幾天沒有菜了。”另一個百姓同樣憤怒無比:“莫說菜了,老子家裡米都沒有了!”

這些百姓日常都在城裡討生活,有的是酒樓小二,有的是店鋪小二,有的是車馬行的,有的是門閥的仆役,共同點就是沒有一分的田地,也沒有一絲的存糧。在殺了門閥老爺,搶了門閥的錢財布帛之後,這些縣城中的百姓遇到的第一個難題竟然是自己失業了。

百姓暴動,商旅斷絕,主要靠外地人消費的酒樓飯館客棧馬車行立刻徹底完蛋,酒樓客棧可以被夥計瓜分,但沒有客人又有個P用?除了那些帶頭殺入門閥之中搶劫錢財的,大多數隨波逐流或者看熱鬨,坐等門閥被殺光,在暴動中一無所獲或者隻是搶了一些布帛貨物的普通百姓斷了收入,斷了糧食,日子竟然更加艱難了。

一群百姓想不清楚為什麼沒有了門閥日子反而不好過了,也不知道門閥的錢財被誰搶了,更不敢找那些敢殺門閥貴人、搶門閥錢財米糧的凶狠刁民的麻煩,唯有把憤怒發泄到比他們更低一等的城外佃農的身上。

一個百姓厲聲叫道:“我們打死了門閥,可好處都讓那些佃農拿了,我們什麼好處都沒有!”一群百姓憤怒地叫著:“對,我們什麼好處都沒有!”“我們都要沒飯吃了,所有的米糧都在佃農的手裡!”

有百姓振臂高呼:“我們直接去地裡拿米糧拿蔬菜!那些田地是門閥的田地,均貧富,分田地,那些田地也有我們一份,我們拿自己的東西有什麼錯!”

無數百姓附和,很多人知道這不對,但是“對”不能讓他們有飯吃,“不對”才能讓家人不會餓死,這還需要選擇嗎?

有人叫道:“抄家夥!那些佃農不會交出糧食的!”無數人附和:“對,抄家夥!”有人拿出刀劍,有人撿起棍棒,有人拿著石頭,所有人憤怒地走向城外,不時有人大聲地招呼著附近的百姓:“佃農搶走了我們的糧食,我們去搶回來!”“均貧富,分田地,門閥的田地也要分給我們,憑什麼給那些佃農?”

無數百姓叫著:“一齊去!一齊去!”城裡沒有了糧食蔬菜的供應簡直是災難性的,無數百姓憤怒地跟上。

信都城外的某個村子中,有佃農看到無數人氣勢洶洶地走向村子,一個機靈,敲響了村裡的警鐘。

“快出來,有賊人搶東西了!”那佃農拚命地叫著,無數佃農拿著鋤頭鐮刀從村裡趕出來與城裡的百姓對峙。

一群城裡的百姓怒吼:“把糧食交出來!糧食是門閥老爺的,田地是門閥老爺的,也有我們的一份!”

一群村民憤怒到了極點:“憑什麼交出來?這是我們親手種的,憑什麼給你們?明明是你們搶到了門閥老爺的糧食,竟然還要搶我們的存糧,你們還是不是人?”

村民們的憤怒是有原因的,地裡的收成已經繳納佃租給了門閥老爺了,門閥老爺家糧滿倉,沒有幾百萬斤也有幾十萬斤,都被城裡的人搶光了,一點都沒有分給村民,但是想到這田地也不用分給城裡的人,村民們還算心理平衡,但是沒想到城裡人這麼不要臉,竟然還要搶村民的存糧,這是比地主老爺門閥老爺還要凶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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