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官員都點頭,這點大家都想到了,老百姓才不在意什麼家鄉、故土難離、房價高低,老百姓隻會用腳投票,奔赴更適合生存地方。看那些並州幽州的胡人寧可做奴隸都不願意逃回草原,可見那草原的生活是極其艱難的。
胡問靜繼續道:“漢武帝派衛青和霍去病多次進入草原追殺匈奴,最遠的距離也不過是如今的西域長史府的邊界,如此也勞民傷財,被人指責窮兵黷武好戰必亡了,朕想要追殺更遠,這耗費的錢糧更是無法計算,考慮到這胡人的人數不僅僅是衛青霍去病麵對的匈奴人,還有羯人、羌人、氐人、鮮卑等等幾千幾萬個小部落胡人,朕追殺的大軍定然要比衛青霍去病的大軍多數倍,這需要供應的糧草隻怕傾全國之力,朕也做不到。”
一群將領一齊點頭,即使以熱量最高的大豆為飼料計算,運輸兩千裡路,車上至少一半的分量必須是馬的飼料,這中原到西方的距離何止兩千裡路?以舉國之力無法供應糧草真不是誇張。
胡問靜繼續歎氣:“而且,如今胡人退走的道路不是絲綢之路啊,新的向西之路隻怕更加艱難。”胡問靜的晉朝曆史學得極其的爛,壓根不記得五胡亂華退卻的時候是走得哪條路。從已知的道路看,其實從西涼離開華夏是最簡單的道路,一路上很多地方都是已知的,熬過了沙漠荒原之後就能到達綠洲和城池,進入阿富汗、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等國。以匈奴人在土耳其建國的位置看,胡問靜在不知道曆史的情況之下,偏向於五胡亂華後胡人是走的這條道路。
但是,如今這條道路被胡問靜的勢力徹底封鎖了,關中、西涼儘數在胡問靜的手中,並州冀州幽州的胡人怎麼走絲綢之路逃離華夏?
根據情報看,如今的胡人直接向北方逃遁,進入了蒙古國地區。從蒙古國能夠逃到哈薩克斯坦或者烏克蘭嗎?作為地理盲的胡問靜完全不知道。若是胡人繼續向北逃竄,進入了俄羅斯地界,那裡是西伯利亞了吧?西伯利亞是不是無人區啊?胡問靜依然不記得了。
這胡人能夠從蒙古國或者俄羅斯逃到歐洲嗎?胡問靜不知道,或許有人可以逃出去的,但是這一路隻怕是用屍體鋪平的道路。追殺胡人的司馬越司馬柬是不是也要以相同數量的屍體鋪平道路?
胡問靜沒有一絲的膽量出動自己的大軍沿著胡人的屍骨一路向西。
她逼迫司馬越司馬柬追殺胡人,與鮮卑人在塞外決戰,命令文鴦率一軍配合司馬柬司馬越殺胡人,統統都是幌子,看似簡單合理的追殺胡人、向西攻略之下隻是讓司馬越司馬柬等人下定決心向西突破,而她真正的目標是大海。
胡問靜想要發動大航海時代,從海路奪取世界。
“朕在北麵隻是以攻代守,驅趕出了胡人後,再向西向北,朕沒有解決抗寒保暖以及交通工具之前,朕暫時沒有膽量。朕頂多就搶占了鮮卑人的草原牧馬,在當地建立中原人的城池,用百年蠶食草原。”胡問靜有些沮喪,還以為自己作為穿越者可以打破老祖宗的疆域極限,沒想到真要執行才發現華夏人是一個超級富有進攻力的民族,古代人力可以到達的疆域已經儘數被華夏民族占領了,剩下的都是不發生科技大爆炸就無法到達的疆域。
胡問靜道:“朕要向南奪取交州附近的土地。”她想過了,占領東南亞一代土地的限製隻有三個,海洋交通、瘟疫、人口。
“所以,朕要建造大船,要有更好的船隻。”
胡問靜跑到荊州來就是為了研究新式船隻,螺旋槳、三角風帆、以及該死的平底船還是尖底船。
另一個時空的信息大爆炸,胡問靜每天都能得到無數未經證實的謠言,她隱約記得鄭和下西洋的海船是近海平底船,但是在一條狗都能在網絡對麵敲打鍵盤的時代,她不知道這“近海平底船”是胡說八道還是有一定道理。她隻能用實驗證明這些謠言的真假。
唯一慶幸的是,從華夏的沿海去東南亞應該是一條非常成熟的航線,找一些漁民應該就能知道航路。
胡問靜繼續道:“南下向西的攻略還能順便威脅蜀地。朕到了江陵,又督促研究新船,訓練水軍的消息是瞞不住的,也不需要瞞,蜀地定然大驚,以為朕要沿水路攻打蜀地,蜀地會不會內亂朕不在意,朕隻想知道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情。”她笑了笑,那個隱藏在蜀地的穿越者又會怎麼做呢?
周渝微笑:“蜀地若是機靈就該投降。”其餘人也是笑,一點沒把蜀地放在眼中。
……
兗州泰山郡的某個山穀中,一眼看去都是亂七八糟的帳篷,不時可以聽見哭聲和暴躁的喝罵聲。這些人是琅琊王氏一族以及被琅琊王氏裹挾的大量百姓。
山穀的一角有一處營寨,衛護森嚴。
十幾個仆役端著菜肴急急趕到某個大帳外,早有管家站在外頭催促:“快!快點!閥主已經等急了。”管家給幾個因為快步前進而亂了衣衫和頭發的仆役整理了,見眾人再無一絲的違禮,這才帶頭進了大帳。
大帳內,王衍和一群王氏的核心族人默默端坐,沉默無言。
一個王氏子弟看到端進來的菜肴,緩緩地道:“又是韭菜和豬肉啊。”他沒有勃然大怒掀翻了案幾,也沒有其他王氏子弟嘲笑他,誰都知道今時今日能夠吃到韭菜和豬肉已經是非常的不容易了,大帳外的百姓隻有野菜粥而已。但自從兵敗以來每日就隻能吃到韭菜和豬肉,而且也沒什麼調味料,他們已經吃膩了,更糟糕的是他們的心中對未來幾乎絕望了,以後的每一天是不是都隻能這麼糟糕,永遠吃著以前看不上的韭菜和豬肉,永遠無法像以前那樣高歌宴客,一頓飯吃掉幾百萬錢了?
堂堂琅琊王氏竟然淪落到比小地主還不如了?
王衍看著死氣沉沉的眾人,同樣不想說話。
天下頂級門閥琅琊王氏不是不能被打敗,琅琊王氏在胡問靜的手中大敗了好幾次了,在司馬越手中也沒找到什麼便宜,可是不能敗給無名小卒啊。
就在王衍與司馬越司馬柬會麵,接受佘戊戌的最後通牒的三日後,王衍還沒能坐熱了椅子,陸易斯就率領三千人進攻琅琊王氏的地盤。
琅琊王氏起初是真沒把陸易斯放在眼中,琅琊王氏中博學的道德高人無數,甲兵更有數萬,誰在意無名之輩帶著區區三千人進攻了?
但是戰鬥幾乎是一麵倒的,陸易斯輕易擊潰了琅琊王氏派出去迎戰的每一支隊伍。
鶴翼陣雁形陣錐形陣螃蟹陣百鳥陣八卦陣二龍出水陣四門鬥底陣,在陸易斯簡簡單單的斜線陣麵前統統敗下陣去。琅琊王氏怎麼都搞不明白為什麼不管人多人少,不管埋伏還是硬杠,為什麼都不是陸易斯的對手?
在屢戰屢敗之下,琅琊王氏的士氣毫不意外的崩潰了,一個個城池在陸易斯的手下分分鐘被攻破。琅琊王氏還想過打巷戰,結果陸易斯直接就放火燒城了,琅琊王氏反倒折進去了一些兵馬。
王衍起初還盼望著司馬柬和司馬越過來救援,唇亡齒寒,若是他被胡問靜的手下殺了,下一個就輪到了司馬越和司馬柬了。但是等了許久就是等不到近在咫尺的司馬越和司馬柬的救援,王衍認認真真地寫了一封聲情並茂才華橫溢用詞典雅意義深刻的書信給司馬越,引經據典的說明小勢力必須聯合起來,胡問靜不可信,前腳命令三家向北追殺胡人,言猶在耳就進攻琅琊王氏,胡問靜其人的虛偽、虛假、猥瑣、無恥、無信可見一斑,萬萬不能信了胡問靜,司馬越司馬柬琅琊王氏三家必須聯合起來,一根筷子一折就斷,三根筷子折不斷。
但派去的使者隻看到了司馬越和司馬柬開始準備向北遷移,絲毫沒有與胡問靜作戰的意思。
王衍這才恍然大悟,被胡問靜耍了!這向北追殺胡人的目標一開始就是司馬越和司馬柬,琅琊王氏就是一個陪襯,不,就是殺雞駭猴的雞!
王衍憤怒無比,身為頂級豪門的閥主竟然受此羞辱。但是他也隻能砸案幾,砍殺幾個仆役丫鬟。
陸易斯的三千人不斷地進攻琅琊王氏的城池,一個個城池淪陷,琅琊王氏不得不退入了泰山之中。可是誰都知道這泰山之中更加堅持不了多久,山區之中沒有田地,如何存活?就在琅琊王氏為了未來絕望的時候,陸易斯竟然帶著大軍退卻了。
琅琊王氏急忙抓住機會在山中搭建了一些營寨,做了一些布置,好歹不像是難民,像是山賊了。
宴會中,琅琊王氏的子弟依然沉默。
陸易斯是退卻了,山寨也有些規模了,但是誰都不敢離開泰山。
誰知道陸易斯的退卻是不是詭計呢?陸易斯擔憂陷阱,不敢進入山區,所以假裝退卻,等待琅琊王氏的子弟出山送死呢?
但留在山區也不是辦法,第一個問題就是糧食問題,琅琊王氏幾百年存下來的家底再厚實,若是光出不進,又能維持多久?
宴席之中,終於有一個藍衣琅琊王氏子弟打破了沉默,緩緩地道:“陸易斯停止了進攻,依我看,應該有三個可能。”
“其一,胡問靜不想滅了擁有幾百年的曆史、大名鼎鼎的頂級豪門琅琊王氏,命令陸易斯撤軍。”
一群琅琊王氏子弟悲涼地看那人,你是不是過於樂觀了?
那藍衣王氏子弟繼續道:“其二,胡問靜缺少文士治理國家,想著用琅琊王氏的子弟為官。”他環顧眾人,道:“王與馬,共天下。我琅琊王氏子弟無數,人才濟濟,可為郡守者千餘人,可為刺史者百餘人,可為三公者數十人,胡問靜缺少博學大才治理天下,想要收攏我琅琊王氏子弟何足為奇?”
另一個琅琊王氏子弟附和:“不錯!如今胡問靜麾下唯有賈充一係官員,這豈不是任由賈家再次做大?以後還不是賈與胡共天下?胡問靜若不想大權旁落,就必須引入第三方勢力達到平衡,而我琅琊王氏不論名聲和實力都不遜於賈充一係官員,正是最好的人選,除了閥主王衍之外,天下還有誰的聲望與荀勖比肩?”他興奮地道:“所以,胡問靜並不想殺了我等,在我等勢窮避入泰山之後就想要與我等談判。嘿嘿,這是城下之盟啊,我琅琊王氏還有什麼選擇的餘地?以後就是胡問靜手中砍殺賈充一係官員的刀子了。”
好些琅琊王氏子弟歡喜地點頭,這個推理太過理想化,但是聽上去舒服,而且符合宮鬥之道,不算沒有道理。
那藍衣王氏子弟繼續道:“其三……”
他看著眾人,眼中精光四射,道:“……其三就是陸易斯其實有心反叛!”
眾人聽著這個驚愕地判斷,一齊精神大振,有人叫道:“不錯!陸易斯有心反叛,不然我王氏明明已經快……她卻停止了追擊?”眾人都知道他含糊了什麼詞語。
又是一人道:“陸易斯年紀輕輕,屢戰屢勝,兵法之強震古爍今,怎麼會服氣胡問靜?所以陸易斯想要拉攏我等對抗胡問靜!”
另一個人搖頭道:“不是拉攏!而是設了圈套,等胡問靜過來送死。”他冷笑著,道:“若是我,我就說琅琊王氏逃入了深山,據險而守,負隅頑抗,我手中兵力不夠,要求更多的兵馬。若是胡問靜給了我更多的兵馬,我正好反攻胡問靜,若是胡問靜派了周渝回涼之類的大將支援,正好背刺了這些大將,斬斷胡問靜一條手臂。”
有人就想舉杯勸酒,見案幾上沒有酒水,很是遺憾,但依然笑道:“陸易斯還是很有眼光的,有我琅琊王氏相助,胡問靜算什麼東西?對了,王氏三支,琅琊王氏、太原王氏、東海王氏,王愷是東海王氏子弟,與我琅琊王氏同一個祖宗,在胡問靜身邊很有些地位,若是陸易斯拉攏了我琅琊王氏就是拉攏了王愷,有王愷做內應,滅胡問靜易如反掌!”
眾人歡喜極了,臉上現出燦爛的光芒,絕處逢生啊。
忽然,一個將領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臉色慘白,道:“陸易斯的大軍又到了,似乎人更多了,隻怕有萬餘人。”
大帳內一眾王氏子弟臉上的歡喜猶在,眼神之中卻充滿了絕望。
王衍冷冷地笑了,道:“來人,通知陸易斯,老夫要與陸易斯在兩軍陣前會麵。”將領領命而去,王衍轉頭看大帳內的眾人,鄙夷地一笑,一群廢物。
兩軍陣前,王衍帶著兩個鐵甲壯漢緩緩地前進,同一時刻,陸易斯也帶了兩個護衛走向陣前。
王衍見了陸易斯,客客氣氣地拱手:“老夫王衍,大軍在旁,時間緊迫,老夫也不虛禮廢話了。今日有一言想要與陸將軍說。”
陸易斯點頭:“洗耳恭聽。”
王衍見了陸易斯傲慢的模樣,一點不奇怪,胡問靜怎麼會有懂得禮儀、尊敬老人的手下呢?他認真地道:“老夫敢問陸將軍為何還不造反?”
陸易斯一怔,驚愕地看著王衍,而陸易斯身邊兩個護衛更是臉色大變。
王衍微笑著,早就料到會是如此。他淡淡地道:“聽聞陸將軍是江東陸氏子弟,江東陸氏乃是豪門大閥啊。”王衍輕輕地歎息,江東陸氏算個P的豪門大閥,他有些後悔,江東陸氏號稱三相十五將還是什麼來著,該死的!江東陸氏這種蠻夷氏族他完全沒有在意,此刻竟然一點都想不起來了,隻能含含糊糊地誇獎,不免缺了力度。
“陸將軍血統高貴,可胡問靜算什麼?一介平民而已,為何能夠高高站在我等的頭頂?”
“我琅琊王氏與胡問靜何仇?不過是為了天下門閥不平而已。今日老夫見將軍,如見雄主,唯將軍一人可複我門閥之榮光!”
王衍誠懇地看著陸易斯,道:“陸將軍大破我琅琊王氏,兵法之高,冠絕當世,天下何人能與陸將軍在兵法上一較高低?陸將軍是江東豪門,在江東素有聲望,而胡問靜征伐江東之後不聞不問,以蠻夷視之,若是陸將軍登高一呼,江東百萬百姓定然跟隨將軍抵抗殘暴的胡問靜。”
“東吳滅國不過數載,威望猶在,周渝為何能一月定揚州?民心不在大縉而在東吳也。如今有東吳豪門子弟陸將軍振臂高呼,其餘東吳故舊定然熱血澎湃,願意為江東百姓而戰。”
“如今司馬柬棄徐州、司馬越棄冀州、兗州青州空虛,而胡問靜在洛陽,回涼在幽州,周渝在荊州,兗州揚州徐州青州冀州無有名將大軍鎮守,陸將軍手握大軍,回師一擊,上策取虎牢關,進逼洛陽,斬殺胡問靜,中策奪取兗州冀州揚州徐州青州諸地,與胡問靜天下二分而對峙,下策棄兗州冀州,守揚州徐州青州,其地恢複東吳舊地,又得了徐州,足以徐徐圖天下矣。”
王衍熱切地看著陸易斯,道:“老夫聽聞陸機陸雲兄弟猶在人間,聽聞將軍恢複故國,重振陸家,定然欣然與將軍團聚。”
“琅琊王氏不才,以才華和品行聞名天下者有數百人,足以為將軍掌管州郡,治理地方。”
“老夫不才,微有薄名,故舊遍及天下,老夫願意修書一封,請青州、徐州、冀州、兗州、司州各地的門閥故舊,高官大員共襄盛舉。”
“將軍在華夏門閥消亡,文明斷絕之際力挽狂瀾,拯救華夏,功蓋千古,縱萬世之後天下亦將傳播將軍之名,天上地下無一人能夠與將軍之功績比肩。”
王衍真誠無比地看著陸易斯,陸易斯隻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一定會好名!隻要說動了陸易斯,琅琊王氏就有了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