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示警的號角聲遠遠地傳了過來, 幾個正在放羊的羌人驚慌地跳了起來,望向遠處,卻見一縷狼煙筆直的直上天空。
有人驚呼道:“不好, 是賊人來了!”
營地內,有羌人拿起弓箭翻身上馬,有人拿著缺了一角的刀劍急匆匆跑出來, 也沒有馬, 隻能在後麵拚命地跑。
有人急忙招呼老弱婦孺:“快躲起來!快躲起來!”眾人驚恐地聚集在最大的帳篷內,心中的惶恐無法言表。
有羌人握緊了手裡的破爛長矛,一邊望著遠處的狼煙,惡狠狠地道:“天殺的狗賊!”
幾個羌人勇士握緊武器疾奔而出,就要和賊子廝殺,卻看見遠處至少幾千匈奴人蜂擁而至。
幾個羌人勇士麵麵相覷,立馬覺得這人數絕不是他們區區幾人可以對抗的,有人臉色慘白:“回去!草原的雄鷹也打不過這麼多餓狼!”幾人驚恐地逃回了羌人營地, 看著躲在帳篷中的老弱婦孺淚水長流, 無力地在帳篷前握緊了刀劍, 隻盼那些賊人搶走了羊群也就算了, 不要再搶女人了。
遠處的匈奴人越老越近,人聲可以聽聞,羌人部落中的女人驚恐地蜷縮身體,唯恐遭遇了噩運。有羌人男子眼角都是淚水, 隻怕今日又要遭遇最悲慘的命運。
那數千匈奴越走越近,有數騎越眾而出, 在房屋前停下,在所有羌人驚恐的目光中,有匈奴人大聲問道:“你們知道楚八旗距離這裡多遠?”
帳篷中的羌人淚水嘩啦啦地流淌, 狗屎啊,竟然是路過的!
有羌人歡喜地大聲回答:“我們沒有聽說過楚八旗。”有羌人走出屋子,熱情地道:“大老遠來的,都累了,喝碗水歇歇腳。”有羌人叫道:“拿野菜饅頭來招待客人!”一群羌人熱情地笑著,老子都這麼熱情了,你們總不會翻臉搶東西了吧?
那匈奴人頭領驚愕地看著羌人們,道:“你們竟然不知道楚八旗?”
帳篷中的羌人知道個P的楚八旗,老老實實地憨笑:“我們一直待在這裡,很少外出,不知道楚八旗在何處。”
那匈奴人頭領笑了:“這麼大的事情你們都不知道?”他笑著解釋:“大楚皇帝陛下遠征羌胡雜居地,一舉擊破了延安,殺入河套地區,奪取了寧夏平原,聚攏胡人,建立八旗,凡是入旗的胡人以後就是漢人,可以享受與漢人相同的待遇,還會有漢人教胡人怎麼種地,保證大家再也不會餓著。我們部落就是去投靠大楚皇帝的。”
一群羌人張大了嘴,驚訝地看著那些匈奴人,眼神中的光芒詭異極了。
那匈奴人頭領不以為意,聽說他們要去投靠大楚皇帝的胡人有的覺得他們瘋了,漢人怎麼會善待胡人?這多半是漢人的誘殺之計。有的胡人覺得他們是胡人叛徒,身為胡人就該以殺光漢人,奪取漢人的花花世界為己任,怎麼可以投靠漢人呢?難道忘記了漢人是如何欺壓胡人的了?真是胡人中的敗類!
那匈奴人頭領淡淡地道:“隻要能夠吃飽飯,胡人的叛徒就胡人的叛徒了,我不在意。”遇到其他部落的時候這個匈奴人頭領可沒有這麼灑脫,這話更是不敢說出口,但是眼前的羌人部落隻是一個微小的隻有百來人的部落,丁壯男子都少得可憐,若是敢麵紅耳赤地拿刀子殺“胡人的叛徒”,他就殺光了這些人。
一群羌人死死地看著那匈奴人頭領,又打量不遠處老老少少驅趕著羊群的匈奴人,半晌,有羌人破口大罵:“王八蛋啊!”
那匈奴人頭領握緊了刀子,眼中精光四射,就要下令殺人。
又是一個羌人憤怒地大罵:“我早說要多與外界接觸,不然哪裡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事,瞧!要不是運氣好,我們就要錯過了天大的好事!”
那匈奴人頭領一怔。
一個羌人歡喜地看著那匈奴人頭領,問道:“大楚人接受我們羌人嗎?”
另一個羌人搶著道:“肯定接受啊,大楚皇帝接受所有胡人,我們羌人不是胡人嗎?憑什麼不接受我們?”
又是一個羌人追問道:“去楚八旗要多久?我們也不知道糧食夠不夠。”一個羌人喝道:“地上有的是野菜,一定可以到楚八旗的!”
其餘羌人用力點頭,一定可以順順利利到達楚八旗的!
那匈奴人頭領看著這些熱切地想要加入楚八旗的羌人,慢慢地問道:“你們想要加入楚八旗?”
一群羌人用力點頭,笑得嘴角都裂開了:“當然啊!”有羌人眼睛都在放光:“能夠吃飽飯啊!憑什麼不加入楚八旗!”一群羌人用力點頭,吃飽飯啊!
有羌人哭泣了:“我這輩子都沒有吃飽過!”其餘羌人同哭,誰曾經吃飽過呢?
這是一個很小的羌人部落,隻有百來人,也沒什麼財產,整個部落隻有百十頭羊而已。雖然在這叫做河套地區的肥沃土地上有一塊立足之地,可惜生活依然過得不怎麼如意,他們沒有錢財,與其他部落全靠以物易物,而他們拿得出手的羊毛、羊奶、羊肉其他部落都有,他們又不會種田,明明有一塊不錯的土地卻隻能養羊,可貧窮又限製了他們飛速擴大羊群,他們隻能艱難的熬著。
有羌人埋怨著羌人首領:“若不是你不肯與外界接觸,我們早就加入楚八旗了!”明顯遠道而來的匈奴人部落都收到了消息,他們竟然還不知道楚八旗的消息。
羌人首領憤怒地看羌人們:“若是我們被強盜知道了位置怎麼辦?”這個羌人的部落日子過得艱難也就罷了,可還有一些胡人強盜時不時過來搶他們的羊,搶他們的女人,逼得他們這個小部落躲在這個地方不敢外出,唯恐被人發現了蹤跡。
那匈奴人頭領看著一群又是歡喜又是互相埋怨的羌人們,慢慢地問道:“你們不覺得自己背叛了胡人,是胡人的叛徒?”
一群羌人驚愕地看著那匈奴人頭領,道:“我們部落的所有人都在這裡,我們都想要去加入楚八旗,怎麼會背叛了誰呢?”一群羌人左看右看,沒看到不願意加入楚八旗吃飽飯的人,全票通過,何來叛徒?
那匈奴人頭領問道:“可是,你們是胡人的一份子,要以胡人的利益為重。”
一群羌人看那匈奴人頭領的眼神都變了,這個匈奴人到底是不是草原人?“我們羌人就是一個統稱,我們的部落就是我們的一切,若是我們部落的人死光了,我們的血脈也就死光了,其餘羌人關我們什麼事情?”
更有羌人憤怒地道:“我們挨餓受凍的時候其餘胡人管過我們嗎?他們隻會搶我們的羊群和女人!”
那匈奴人頭領又問道:“你們在這裡住了這麼久,不會因為離開了這裡之後再也回不來而感到痛苦傷心?”
一群羌人再也不掩飾看白癡的眼神了:“草原人哪有什麼家鄉,隻要有草原的地方就是我們的家鄉,我們留在這裡隻是因為這裡的水草豐富而已,誰說這裡就是我們的家鄉了?”
那匈奴人頭領又問道:“若是加入了楚八旗,你們就再也不是羌人了,而是八旗人了,你們舍得讓自己的部落消失嗎?”
一群羌人鄙夷地看著那匈奴人頭領:“草原之上大部落吞並小部落有什麼稀奇的,我們也是一個個更小的部落吞並而成的。”
那匈奴人頭領怔了許久,哈哈大笑:“我入關久了,忘記自己是草原人了,竟然心中會帶著不舍!”他轉頭看其餘匈奴人,大聲地道:“隻要能夠活下去,誰在意是漢人,是胡人叛徒,還是八旗人!我們隻要活下去!”
數千匈奴人一齊大喊:“活下去!”
河套是胡人的天堂,水草豐盛,若是會種地還能開墾良田。
河套是胡人的地域,每一天都有草原來的新的胡人看著河套的富裕而眼睛發紅,瘋狂地搶奪看到的一切東西,牛羊,駿馬,女人,孩子,皮毛,野菜。
小小的百餘人的羌人部落在富裕的河套過得淒涼無比,而有數千人的匈奴人部落同樣過得淒涼無比,他們的羊群馬匹被北方來的新胡人搶掠,他們的地盤被北方來的大部落攻打,他們同樣無法承受朝不保夕的生活,需要一個更穩妥的世界。
“做個漢人,住在城裡,種地織布賣茶葉,這才是人生的最高追求!”
數千匈奴人堅信不疑,這年頭誰想要遊牧誰就是王八蛋!
……
一支數百人的小隊伍望著前方人口眾多的平原,有人喃喃地道:“這是有好幾萬人了嗎?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多人。”有人欣喜地看著遠處的泥土高牆,道:“那是城牆嗎?城牆竟然這麼高!”有人淚流滿麵:“真的可以吃飽飯嗎?”有人抱著懷裡又黑又瘦的孩子,用力道:“一定可以!”這是他的第三個孩子了,前兩個孩子都沒能活下來,一個出生不久遇到了大雪,凍死了,一個被狼叼走了。他甚至沒有辦法痛哭,因為這在部落之中實在是太常見了,常見到都不值得哭。
遠處的泥土高牆上,有羌人厲聲大叫:“你們是來加入楚八旗的嗎?”
那數百人的小隊伍中每個人都用力點頭,大聲地叫著:“是!”
那高牆上的羌人大聲叫:“加入楚八旗後,你們必須用漢人的名字,再也不能用胡人的名字!”
那數百個胡人激動了:“我早就想要一個漢人的名字啊!漢人的名字多時尚啊!”有胡人女子叫著:“我要叫張翠花!這名字多好聽。”另一個胡人男子搖頭叫道:“我要叫李大山!我要像大山一樣強壯!”
高牆上的羌人繼續叫著:“你們要扔掉胡人的衣衫,隻能穿漢人的衣衫……”
數百胡人更激動了:“我最喜歡漢人的衣衫了,多漂亮啊!”“我喜歡漢服!”“啊啊啊啊!我也可以穿漢人衣衫了!”
高牆上的羌人繼續叫著:“……隻能說漢人的言語!”
數百胡人用力點頭,一點沒有覺得遺棄部落的言語有什麼大不了的,胡人部落沒有十萬個也有九萬八,每個部落的言語頭不同,想要溝通隻能打手語,遺棄了這種沒人用又不方便的言語有什麼舍不得的。
高牆上的羌人繼續叫著:“……隻能過漢人的節日!”
數百胡人大聲歡呼:“我愛春節!”“我喜歡七巧節!”“我喜歡吃粽子!”“我喜歡湯圓!”
高牆上的羌人大聲地道:“……要在集體農莊種地,養羊,養豬,養兔子,十三歲到五十歲的人不分男女,三抽一加入軍中!”
數百胡人驚喜到了極點:“才三抽一!才十三歲到五十歲!我們以前隻要會走路就要拿起刀子上戰場的!”有人淚水長流:“能夠加入楚八旗真是太幸福了!”
泥土高牆之後,一群胡人簇擁著一個漢人,認真的聽他講解怎麼種地,怎麼除掉野草的草根,怎麼挖溝渠。
遠處一群小孩子羨慕地看著那些學種地的胡人,母親們叮囑著他們道:“你們好好學漢語,長大後也能好好種韭菜。”
更遠處,千餘胡人丁壯跟著那德羅西走出了營地,她們的目標是殺向朔方。
那德羅西厲聲叫道:“任何不願意臣服大楚的人儘數殺了!”
千餘胡人丁壯大聲地叫:“儘數殺了!”
胡問靜站在泥土高牆之上,看著那德羅西等人遠去,微微皺著眉頭。
覃文靜道:“陛下可是擔憂這楚八旗?”對於招攬胡人、利用胡人進攻胡人的策略,覃文靜等人保持懷疑態度。胡人若是能夠老實聽話,大漢、曹魏、大縉會無法真正吸收胡人?這天下還會有胡人作亂?胡人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司馬駿都要把胡人當爺爺了,依然被胡人反噬。其餘將領也小心地看著胡問靜,臨時想出來的“以夷製夷”的策略隻怕沒有什麼好結果,反而造成大患。
寧白自言道:“胡人入漢地幾百年依然不會種地,若是教會了他們種地,隻怕胡人不可製。”她心中還有一些古怪的念頭,什麼不能教會胡人打鐵啊,不能教會胡人識字啊等等,但是這些念頭怎麼蹦出來的,她完全不知道,沒敢隨意說出口。
一群將領用力當頭,胡人不會種地是一大劣勢,奪了漢人的江山也無法持久,吃光了漢人的存糧之後隻能退卻,若是胡人學會了種地,豈不是要奪取漢人的天下了?
胡問靜轉頭看了眾人一眼,搖頭道:“胡人種地,就不是胡人了。農耕文明注重的是合作、團結,以及穩定的社會關係和地理環境,遊牧民族一旦種地,草原的習俗將會立刻破產,不得不接受漢人的文化。若是不知道二十四節氣,怎麼種地?若是不按照漢人的衣衫打扮,怎麼方便在田裡行動?若是不讓小孩子撿柴火撿稻穗養雞養豬,怎麼保證家裡有足夠的糧食?”
“我漢人在農耕文明上已經發展到了極致,任何胡人隻要想要種地就要學我漢人的一套,然後慢慢地被漢人同化。”
胡問靜望著遠處玩耍的胡人小孩子:“他們現在還知道自己是馬背上的民族,知道成年的時候要騎馬打仗,等從小就養成了撿稻穗養雞養豬的習慣,看著父母種了一輩子的地,怎麼會想起來要騎馬搶漢人的田地?等這些孩子的孩子長大了,馬都不會騎了,怎麼會以為自己是胡人?”
覃文靜小心地道:“陛下,這些太遙遠,沒有二十年看不到一絲的希望,可是隻怕這些胡人等不到二十年……”一群將領點頭,司馬駿就是想要同化胡人,結果死難看了。
胡問靜笑地有些淒涼:“所以,我讓那些丁壯胡人男女都去死了。”
她看著驚愕的覃文靜等人,解釋道:“若是那些有能力造反的丁壯男女都戰死了,胡人就算想要造反,還有能力反嗎?”
胡問靜指著遠處那德羅西等人的背影,道:“此刻隻有千餘人,隻是三抽一充軍,可是,若是戰事越來越大呢?抽取胡人丁壯充軍的理由將會充分無比。”
“不打仗,其餘胡人就殺過來了。”
“不拿起刀劍,身後的老弱婦孺機會被其餘胡人殺了。”
胡問靜冷冷地道:“這兩個大道理之下,胡人丁壯男女能不拿起刀劍與其餘胡人廝殺?”
“在這些楚八旗胡人眼中,他們已經是另一個‘楚八旗’部落的人了,阻止其餘部落的胡人搶奪楚八旗的財富理所當然。在其餘部落的胡人眼中這些楚八旗的胡人就是叛徒,必須殺了。兩夥胡人的戰爭將會凶殘無比,誰也不會留情,更不可能聯合。”
“等他們死得差不多了,胡某出來收拾殘局,自然是輕鬆無比。”
胡問靜看著遠處,道:“如今胡某隻要注意幾點。”
“第一,出征的楚八旗胡人對待其餘胡人的手段必須殘忍無比,不肯歸降我楚八旗的胡人不分男女老幼,儘數殺了,縱然是嬰兒也不放過。不如此,無法激發其餘胡人對楚八旗的憎恨,不如此,無法斷了楚八旗的胡人的退路。”
一群將領點頭,這叫投名狀,楚八旗的胡人殺得胡人多了,心裡就不認為那些胡人是自己人了。
胡問靜道:“第二,在這寧夏平原堅決的執行集體農莊製,瘋狂地開墾荒地種糧食,養豬養雞,等到秋收之後糧食足以自給自足,逐步停止了放牧,將牧場儘數變成農田,殺掉所有羊群,集體農莊的肉食必須是無法放牧的豬肉和兔子肉,將胡人遊牧的習慣徹底清洗掉。”
一群將領微笑,胡人不是會逐草而居嗎?沒了容易管理的的羊群,剩下一群不好管的豬和雞,有本事去逐草而居啊。
胡問靜繼續道:“第三,嚴格禁止胡人的習慣和言語,讓胡人孩子逐漸把自己當做漢人,給漢語學得好的孩子發獎勵,讓他們從根源上忘記自己是胡人。任何宣揚漢人欺壓胡人的言語、文字、思想都不允許存在,發現一個殺了一個。”
一群將領點頭,這毋庸諱言,不肯忘記自己是胡人,宣揚胡人的曆史和傳說的,必須儘數殺了。
胡問靜道:“第四,讓這些胡人感覺到成為漢人的幸福感,讓他們覺得能夠成為漢人是這輩子最大的幸福。”
一群將領點頭,胡人版憶苦思甜,小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