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特憤怒極了,司馬冏就不懂殺光了那些豪門大閥嗎?換成他絕不會傻乎乎的與一群豪門大閥動嘴皮子,陰陽怪氣,直接殺了多簡單。
一個個江州附近的百姓士卒終於儘數進入了成都城中,百十丈後就是胡問靜的中軍了。
李特恭恭敬敬地看著地麵,司馬冏是個廢物,竟然不知道防守水道,被胡問靜輕易殺入了益州,但是這個廢物卻在無意之中給他提供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李特看著小毛驢漸漸靠近,聽著無數百姓漸漸熟悉了“我有一匹小毛驢”簡單的節奏和歌詞,越來越多人齊聲合唱,馬上的那個小孩子就是胡問靜?一直聽說胡問靜年紀幼小,是個妖怪,原來是天山童姥類型的啊。
李特不在意胡問靜是童姥還是黑山老妖,今日必殺胡問靜!
他的嘴角露出了獰笑,那些成都城中的豪門大閥搜身檢查兵刃的行為超出了他的預料,原本隱藏的匕首隻能扔掉了,但是幸好匕首隻是他的後備方案,他有其他必殺胡問靜的辦法。
小毛驢漸漸靠近,李特的心怦怦跳,他情不自禁地跟著無數百姓大聲地唱著:“我有一頭小毛驢從來也不騎……”似乎唱得大聲一些,彌漫整個身體的緊張就不那麼緊張了。
小毛驢越來越近,李特已經能夠聽清小毛驢背上的胡問靜同樣歡笑唱著“……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他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了,四周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唯有小毛驢輕輕的腳步聲進入了他的腦海中。
一步,兩步,三步……
小毛驢,不,是胡問靜終於到了李特預設的位置,他猛然抬頭,厲聲道:“殺!”
城門過道中數百人一齊躍起!
姚青鋒瞬間拔劍:“有刺客!”四周無數士卒一齊拔出了刀劍。
愉悅歡快響亮的歌聲在城門過道中回響:“我手裡拿著小皮鞭我心裡正得意……”
胡問靜冷笑,扯住了小毛驢,彆的穿越女主逛街撿到皇帝王爺大將軍天下第一高手,她隻會遇到行刺。
李特惡狠狠地看著小毛爐上的“胡問靜”,隻想放聲大笑,漢人皇帝的護衛果然精銳無比在短短的一瞬間就做出了保護的動作,可是這沒用,因為他根本不是要砍殺胡問靜。
刹那間,數百一躍而起的氐人根本不衝向胡問靜,而是一齊到了城門邊,有人蹲下身體,有人跳到了彆人的背上,有人奮力踩在了城門洞壁之上奮力躍起,幾百雙手高高低低地貼在了厚實的城門之上,一齊發力!
“咯吱!”兩扇厚實無比,鑲嵌著銅皮,重達幾千斤的城門同時向城門過道之內傾覆,而覆蓋的中心正是小毛驢的所在。
李特看著愕然抬頭看向城門的“胡問靜”,以及持劍護在“胡問靜”身邊,或衝向一群氐人的大楚護衛,他奮力睜大了眼睛,絕不錯過這改變曆史,擊殺漢人皇帝,天下再次大亂,胡人崛起,氐人崛起,而他李特成為皇帝的重要一刻!
一道劍光陡然劃破微微黑暗的城門洞!
厚實的鑲嵌著銅皮的幾千斤重的城門落下,狠狠地壓在了劍光之上,下一個瞬間,一道細微的劍光突破了厚實的城門,直衝天空,而後兩道,三道,五道,十道,無數道劍光突破了厚實的城門,將幾千斤重的城門撕得粉碎,刺眼的劍光照亮了城門洞。
“這是什麼!”李特心中狂喊,情不自禁地伸手遮住了眼睛,隻覺無數點點滴滴的東西灑落在了他的身上,有的溫熱,有的冰涼,有的細細碎碎,有的一大塊一大塊的。直到刺目的光芒散去,李特放下手臂,隻見那小毛驢依然站立在城門道中,“胡問靜”睜大了眼睛看著四周。
“不,不可能!”李特臉色大變,為什麼胡問靜沒有被城沉重的城門壓死?為什麼胡問靜毫發無傷?城門呢?該死的城門哪裡去了?李特憤怒地看四周,難道那些氐人手下竟然沒有推動城門?他明明看到城門傾覆的啊!
城門道之中,兩扇厚實的鑲嵌著銅皮的重達數千斤的城門消失不見,與城門一齊消失不見的還有數百個奮力推動城門的氐人。
城門道之內,洞壁上,地麵上,跪在地上眼神茫然或癱軟成一灘爛泥的怯懦膽小鬼們的身上,氐人豪傑李特的身上,到處是木屑、木塊、鮮血、血肉、白骨、人頭、斷手、斷腳、內臟。
掃了無數遍,清水壓塵的城門道上一片血紅,鮮血慢慢地從牆壁上流下來,然後彙聚成河。
胡問靜提溜起小問竹,仔細地打量她的身體,確定她身上沒有濺到一滴鮮血和木屑,這才放心。
“唉,我最近變得腦殘了!”胡問靜無比後悔,兩扇慢慢傾斜壓下來的門板而已,何必出劍呢,抱著小問竹快走幾步就能避開門板覆蓋,她甚至來得及將毛驢也扯出城門道的。“老了,真是老了!腦袋不轉了!”
姚青鋒等人握緊了刀劍,惡狠狠地看著四周殘存的氐人。
“全部殺了!”胡問靜淡淡地道,什麼逼問啊,審訊啊,通通不存在的,殺了就是。
李特厲聲叫道:“胡……”
“噗!”姚青鋒一刀砍下了李特的頭顱。他的人頭在空中終於找到了兒子李雄和幾個兄弟,李雄和其餘李家人的腦袋就在城門洞的各個角落。
城門洞外,歌聲依然嘹亮:“……不知怎麼嘩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唯有靠近城門道的百姓驚愕地看著天空,打雷閃電了嗎?
胡問靜帶著小問竹快步出了城門道,姚青鋒使了個眼色,璽蘇立刻帶了數百人疾步衝向府衙,公孫攢在前方根本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見璽蘇臉色鐵青,心中一凜,問道:“出了何事?”
然後公孫攢臉色就大變了,厲聲道:“檢查所有沿街房屋,驅散所有迎接聖駕的百姓!”
璽蘇到了府衙之內,厲聲下令:“仔細檢查所有的地方,尤其是房梁、牆壁、屋頂!”一群將士到處亂翻,任何一堵牆都要敲半天才敢確定安全。
“王八蛋!”璽蘇一邊檢查,一邊毫無形象的大罵,現在刺客竟然這麼瘋狂嗎?
“挖地三尺!檢查有沒有地道!”她一點都不敢大意。
周渝從後軍中趕到城門道,胡問靜早已走了,唯有一地的屍體和碎塊。她臉色黑得像鍋底,慢慢轉頭看四周的成都百姓,喃喃地道:“一群賤人啊。”
胡問靜與周渝等人透露過打算如何對待成都的百姓,胡問靜的意思是十抽一從軍,先北上堵住了劍閣等地益州殘軍的退路,等益州寧州等地軍隊都投降或殺了之後就將這些百姓都放了。蜀地納入了大楚版圖,隻要再等並州的胡人餓死或者殺了,這華夏的版圖就一統了,所有子民都是大楚子民,胡問靜已經極度缺乏人口了,沒有必要再屠城立威什麼的。
周渝對此很是認同,以前殺人立威是沒辦法,一個女刺史帶著一群女縣令奪取天下,若是不能心狠手辣,如何在世間立足?但天下已經一統,大楚朝女帝女將女官的凶名已經天下皆知,萬民拜服,又何必再殺人呢。周渝很高興成都能夠投降,如此百姓開心,大楚也開心。
可是,此刻周渝的心中冰涼一片,為什麼就有人作死呢?
唯一的解釋就是大楚朝的凶名在封閉的蜀地不怎麼值錢。
周渝閉上了眼睛,不殺光了成都百姓,建立京觀,這益州百姓就不知道大楚的威嚴,不肯乖乖聽話嗎?
成都城的百姓已經知道了胡問靜遇刺,靠近城門的百姓從城門洞內的鮮血和劍光瞬間就猜到了真相。
有百姓驚駭欲絕:“誰刺殺陛下!誰?是誰!”有百姓渾身發抖:“刺殺陛下,這是要株連九族的啊。”周圍的百姓直接暈了過去,株連九族?在獻城的時候刺殺皇帝,誰說得清楚這是不是詐降埋伏行刺?
有百姓捶胸大哭:“陛下,冤枉啊!”胡問靜一定會殺光了整個成都的百姓。
有百姓惡狠狠地盯著一群門閥中人:“是你們檢查的刀劍!是不是你們故意安排了刺殺!”
一群門閥中人哭得比任何人都慘,已經小心戒備刺客了,竟然還是被人鑽了空子。有門閥中人大哭:“司馬冏安排了刺客,關我們什麼事?”
一群百姓紅了眼睛厲聲道:“司馬冏!我就是做了惡鬼也要殺了你全家!”
誰都沒有懷疑李特等人是氐人或者其他胡人,氐人的服飾與漢人一模一樣,此刻不是心有不甘的司馬冏派出的死士還能是誰?
無數百姓嚎哭:“陛下,我們冤枉啊!”
城門洞內,周渝陡然睜開眼睛,殺氣四溢:“來人……”她要殺光了成都所有的百姓,哪怕成都城戶籍上有一十幾萬人。
無數士卒和百姓死死地看著周渝,誰都從周渝的殺氣中看出了不祥,有百姓眼睛都直了。
璽蘇飛快地從城內跑了過來,道:“陛下有旨!成都百姓冥頑不靈,抗拒天威,行刺禦駕,罪大惡極,十抽一殺,築京觀!”
周渝深深地呼吸,慢慢地排出心中的憤怒,道:“陛下真是仁慈啊。”
璽蘇搖頭,道:“陛下說,司馬冏留下一些死士毫不稀奇,沒有才奇怪了,成都百姓是冤枉的,但是這帝王在進入投降的城池卻被行刺後忍氣吞聲的頭萬萬不能開,否則以後永無寧日,成都百姓再委屈再無辜,也隻能十抽一殺了。”其實胡問靜還有一句話,“周渝這人太過愛民,所以感覺受到了背叛,一定會用更極端的手段維護本座的名譽,本座哪裡需要她背鍋?這明知道百姓無辜,卻依然屠殺百姓的事情就是本座下的命令,與任何人無關。”但這一段話璽蘇終於沒有當著無數人的麵告訴周渝,等尋個沒人的地方再與她細說吧。
周渝重重地點頭,悲憤地看著成都的百姓們,現實就是這麼狗屎!
無數成都百姓聽著十抽一殺,有人嚎哭,有人大喜,願以為要屠城了,沒想到竟然隻是十抽一殺。有百姓看著家人,道:“你們記住,這次若是我們之中有人死了,是陛下和司馬冏合力殺死的。”一群家人點頭,惹不起皇帝陛下,但是司馬冏這個喪家犬必須往死裡打。
有門閥中人陡然眼中射出精光,膝行而出,對著周渝大聲叫道:“將軍!我知道是誰參與了!”他指著附近幾個投靠司馬冏的門閥中人道:“他們是司馬冏的黨羽,一定參與了這次刺殺陛下的陰謀!”幾個投靠司馬冏的門閥中人怒罵反駁:“這是誣陷!我們絕對沒有參與!”
其餘門閥中人和百姓反應過來,紛紛指認與司馬冏有牽連的人:“這個人是奸賊司馬冏的官吏!”“將軍,這人家裡有人是司馬冏的衛士!”“快抓住他!他是司馬冏到成都後招募的士卒!”“這個人是司馬冏水軍的家眷!”
周渝聽著亂七八糟的指認,下定了決心,左右是殺兩萬人,為什麼不乾脆殺了司馬冏的嫡係呢?雖然依然有大部分人是被冤殺的,但是至少清洗乾淨了隱患。
她淡淡地道:“細細地查,一個都不要錯過了。”又親自去見胡問靜:“陛下,這‘十抽一殺’不如有目標的清洗司馬冏的黨羽更有效果。”
胡問靜點頭,道:“胡某一直把自己當做世界的中心,殺人就像是殺一隻雞,胡某遲早會成為惡魔,但是你們千萬不要學胡某。天下已經平定,能少殺就少殺,能不殺就不殺。”
周渝輕輕地笑,胡老大還是那個胡老大:“是。”
是日,成都城中一萬餘與司馬冏有牽連的百姓被殺,築京觀,成都城內歡呼震天,沒有殺自己真是太好了。
到了夜晚,有百姓聽著隔壁人家毫無動靜,隔壁人家有一子是司馬冏的士卒,全家都被殺了。他記得那戶人家隻是普通人,既沒有貌美如花的女兒,也沒有聰明伶俐的孫子孫女,平日裡待人接物也沒什麼特彆,普普通通,掉到人群中都找不出來,與他家也算不上多親密。他甚至說不出那戶人家中每個人的名字,可是此刻他聽著靜悄悄的隔壁,白日裡因為自己全家可以免於處死的欣喜消失不見,一股悲涼卻從心中湧了出來,他低聲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渾身發抖,淚水打濕了衣衫,寧做太平犬,不做亂離人。
月色清冷,成都城內四處都有嗚咽之聲,細細的,卻彙聚成了整個城池的哭泣。
胡問靜在花園中舞動長劍,心中沒有一絲的悲哀或者憐憫。這些人她一個都不認識,這些人敢於行刺皇帝,這些人若是不殺一儆百,天下誰都敢刺殺她,誰都敢殺她的手下。殺一萬個陌生人,避免一個自己人被殺,胡問靜根本不需要選擇。
胡問靜甚至覺得自己心慈手軟了,若是小問竹今日受了傷,她就殺光整個益州的人。
“不過百五十萬人,殺光了又如何?”胡問靜收起了長劍,閉上眼睛,內力在身體之內緩緩流轉。
噩耗傳遍益州,無數百姓悲憤極了,隻覺司馬冏害人不淺。明明成都百姓都已經投降了,胡問靜已經平靜入城了,卻陡然冒出了行刺事件,放在任何一個皇帝的身上都不能忍。
有地方官員第一時間召集全城百姓:“本官準備投降大楚皇帝!”一群百姓用力點頭,毫無異意。
那官員繼續道:“你們當中一定有司馬冏的人,是不是想著行刺大楚陛下?是不是想要害死我們所有人?”無數百姓憤怒地看著周圍的人,隻覺這些司馬冏的死士真忒麼的是王八蛋!
那官員厲聲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本官給你們這些忠於司馬冏的人一個機會,現在立刻離開本城,本官既往不咎,還送上盤纏飲食。”
他惡狠狠地道:“若是你們想要留在這裡……”
“本官就斬殺了你們!”
無數百姓憤怒地看著那官員,叫道:“為什麼給他們機會離開?都找出來,全部殺了!”
有百姓大聲地叫:“檢查所有地方,萬萬不能被司馬冏的死士做了手腳!”全城百姓四處檢查,當真是挖地三尺。
寧州,司馬冏得到了消息,愕然:“不是本王派遣的死士啊。”他看著寧州刺史李秀,苦笑道:“本王身邊若是還有這麼忠誠的死士,本王怎麼可能逃到這裡?有數百死士在,本王一定在寧州與胡問靜決一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