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2 / 2)

但這並不是葉絨所求,但她也聽懂了沈晏清要幫她的意圖。

葉絨朝他眨了眨眼,笑:“其實我就想著先在娛樂圈混混日子,等我煩了就跑。”

沈晏清頷首,小姑娘沒有上進的心思也不讓人意外,也就不提這事了。

倆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也走遠了,前邊沒有燈了,反倒是能感覺到離旁邊看起來在往下壓的雪山更近了。

葉絨手不過拿出一會兒便凍得沒什麼知覺,她下意識地把手放嘴邊呼氣以獲取一些熱,然後從口袋裡拿出手機,一看時間,出來快大半個小時了。

正想著要不要勸沈晏清往回走的時候,便聽到身旁的人問她:“那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真正想要的,當然是沈晏清活過係統的倒計時,然後把好感度刷滿至100,但這些肯定不能跟沈晏清坦白。

係統的存在是絕密,也無法越過係統好好解釋,而且知道係統的存在隻會給沈晏清帶來危險。

畢竟係統商城裡的科技太過超前,沒有哪一個國家可以冷靜自持不動心。

思考的時間也就短短幾秒,葉絨看著麵前的男人,雖然是係統讓她和沈晏清產生了交集,但這段時間的相處,她也是真心地希望沈晏清擁有未來,希望他安好無恙。

雪簌簌落下,葉絨望進他平靜無波的眼底,語氣和眼神都顯得認真無比:“我想要你……”

“轟隆隆——”由遠至近的巨響將葉絨的話掩蓋,不遠處的雪山好似從中間折斷,連帶著葉絨腳下也感覺到了地的震動。

地震?還是雪崩?

葉絨神色一肅,下意識地拉住身旁沈晏清的手,連從手中滑落在地的手機也沒來得及去管。

就在她抓住沈晏清手那一刻,倆人站著的地方裂開了一道深深的裂縫,跌入縫隙中的葉絨隻來得及朝本能奔過來的保鏢喊了一聲:“彆過來——!!!”

人類在大自然麵前渺小又無力。

黑暗中,葉絨緊緊地抱著沈晏清,護著他的頭部和脖頸,天水碧察覺到主人遇到了危險,立刻發揮了作用。

葉絨隻感覺到自己在下墜的過程中一道氣流裹著她,傾覆而下的雪似乎也被什麼給隔了開來,倆人順著下墜的力度滾落,受慣性影響,葉絨背部被凸起的石頭重重戳了下,沒來得及喊痛,再一回神,她抱著沈晏清跪坐在微微傾斜的雪麵上,膝蓋在雪中戳出了兩個窩窩。

“………”葉絨微喘著氣,下意識去看沈晏清的情況,微弱的月光下隻看到他雙眼緊閉一動不動,額頭被什麼擦破,有血滲出。

是被掉下來的石頭砸到的嗎?

葉絨不敢亂動,隻把人抱在懷裡,然後喊他名字:“沈晏清……沈晏清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好在葉絨並沒有喊多久,沈晏清意識很快醒來,發現倆人坐在雪上,也沒有被雪埋住,他有些意外自己這樣的好運氣。

見他醒來,葉絨簡直喜極而泣:“你沒事太好了……”

周遭寂靜無聲,沈晏清瞅見她眼中的濕潤,恍了下神才開口:“我沒事,你有受傷嗎?”

“沒有,我沒事。”葉絨搖頭,天水碧護住了她,除了背有點痛外毫發無傷,“你呢,頭暈嗎,還有哪裡傷到了?”

“不暈。”沈晏清說著從口袋拿手機,卻發現口袋空空,手機不知道掉哪裡去了,他少見地蹙了蹙眉。

意識到自己心中那一瞬的焦急,沈晏清自己都怔了下。

或生或死對他而言並沒有什麼區彆,彆人的生死又與他有什麼關係,但此時卻不由自主在擔心這個小姑娘的安危。

瞬息之間,沈晏清心緒恢複平靜,他開口:“你手機給我。”

葉絨怔了下,語氣有些心虛:“丟了。”

沈晏清定定看了她幾秒。

感覺到他的視線,葉絨更虛了:“我拿著手機,但當時嚇了一跳,手機沒拿穩……”

沈晏清歎了口氣,然後解下自己的圍巾給她係上。

烏木糅雜著煙草的味道,還帶著他身上的溫度,葉絨眼睫顫了顫,深吸了口氣:“我們都不會有事的,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

說話間,葉絨下意識地撫上自己腕上的手環,雖然手機丟了,但有這個定位找到她和沈晏清就方便多了。

隻是這裡實在是太冷了,長時間必然有失溫的風險。

葉絨扶住沈晏清,說道:“站起來活動一會兒,身體失去知覺會很危險。”

沈晏清頓了頓:“你自己起來活動。”

這會兒,葉絨也察覺到他的異常,看向他從始至終沒動過的左腿,立刻蹲下丨身來:“你腿受傷了?”

沈晏清情緒沒什麼起伏,腳踝刺痛,語氣卻是一如既往地溫和:“掉下來的時候撞到了,應該是骨折。”

那語氣聽著好像骨折的不是自己。

“………”葉絨雖然知道他一直以來都是這幅模樣,但這樣的環境下還是忍不住心中浮起一絲浮躁,也不知道是惱他不愛惜自己,還是察覺到不管她怎麼做都無法把他叫回來,隻能眼睜睜看著他走向末路而感到無力。

葉絨一時情緒上頭,起身的時候感覺一陣眩暈,整個人踉蹌一步跪坐在雪地上。

沈晏清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她手臂,讓她不至於整個人倒在雪上滾下去。

葉絨緩了緩,將他給自己係上的羊絨圍巾解下,悶悶地問:“骨折的部位是哪裡?”

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沈晏清看著她微低著頭的模樣,微弱的月光下看不大清她的表情,但也感覺到她忍著什麼。沈晏清收回目光:“腳踝。”

葉絨低著頭悶不吭聲地將羊絨圍巾給他的腳踝裹上,然後將天水碧從手腕上解下給他綁上,免得他腳踝失去知覺導致神經壞死。

她的動作很輕,像是生怕弄疼他。

沈晏清出了會兒神。

給他綁上後,葉絨也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抬頭的時候白了他一眼:“你這人,真是一點都不把自己當回事。”語氣全無平日的溫順恭敬,連敬語都不用了。

沈晏清一點兒都不意外她的另一麵,笑了笑:“我難道要痛得哭出聲來,然後告訴你,我骨折了起不來?”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葉絨挨著他坐下,身體微傾湊到他跟前,倆人離得近,月光微弱,卻依然能看清彼此的臉。她說:“你這人看著就很沒求生欲,不管做什麼都百般聊賴、行將就木的模樣,好像每天都在苟延殘喘地活著,如果彆人推你一把,你還會順著這個力道掉進水裡,淹死都不反抗。”

“………”空氣靜默了片刻,沈晏清平靜地看著她,那雙眼顯得分外冷漠。

或許是因為此時此刻,世界恍若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今晚是跨向倒計時最後一天的時間,死亡威脅還沒有結束,想到這兒,葉絨突然就沒那麼多顧慮了。

沈晏清清心寡欲到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心中自然也談不上仇恨沈家的人,隻是清算他們是他活下去的理由,他隻剩下這件事可以做了。

隻有讓沈晏清生出生的渴望,擁有新的活下去的理由。

葉絨自然沒有天真到靠和沈晏清這短短一個月相處出來的些微“感情”就能讓沈晏清動搖。

但葉絨不是獨自一個人啊,她身後就是國家。

她一點兒也不怵男人的眼神,繼續說道:“你的出生不光彩,也沒有人期待你來到這個世界,連你自己也厭煩活著本身。”

葉絨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他抓緊,手環箍進肉裡,有點疼。但葉絨並沒有喊出來,她一瞬不瞬地看著那雙宛若死水般的眼,深吸了口氣:“但是對我來說,你的存在對我很重要,甚至不包括我,還有很多人都希望你活著……他們費了很多心思和努力,一直默默在你身後保護你,在他們眼中,你和所有人一樣重要,你是他們哪怕犧牲自己也要保護的人。”

不單單是因為係統的緣故,在得知自己國家的公民在海外有危險,國家第一時間是想著將自己的公民全部安全撤離。

在阿沃勒,負責保護她和沈晏清的外勤組成員,還有駐阿沃勒大使,都是在用生命為他們開路。

如有意外發生,他們會毫不猶豫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給他們擋去危險。

因為係統的任務,因為沈晏清,國家才有機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反應,避免了不知道多少死亡和不幸。

葉絨回握他的手,力道很輕,眼中的光亮亮的。她說:“你不知道因為你的存在間接救了多少人,蝴蝶煽動翅膀可能引了一場颶風,但它也許早已將一場極具破壞力的颶風化成了炎炎夏日的一陣涼風。”

“你的存在給我帶來了生的希望,給很多人帶來了希望。”葉絨朝他笑了笑,“你問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我想要你活著,懷揣著對未來的希望活下去。”

“你是希望我收手嗎?”他風馬牛不相及地問了一句。

葉絨對上他平靜得好似一潭死水的眼瞳,卻明白他在說什麼,彎起眼笑了笑,語氣卻很認真:“我希望你可以得到你渴望的解脫,但不是以死亡的方式。”

她知道。

她知道他心中在渴求什麼,那個時候,見到她的第一眼,便覺得她與那個紙醉燈謎的宴會格格不入。

在不知覺中,他對她產生了一絲好奇,哪怕看不穿她的真實目的,也沒有一定要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因為對他而言,並不重要,因為很快就會厭煩。

但相反,不僅沒有厭煩,他開始習慣她的存在——這對他而言是一個異常的信號。

她懶散、隨遇而安,胸無大誌,但對危險的感知又很敏銳,能夠敏銳地察覺到彆人細微的情緒,並做出不惹人厭煩的反應,能夠天然規避很多不利於自己的事。

她才19歲,還很年輕,未經社會的洗禮,秉持著溫善的一麵。

可若說她是因為天真不諳世事地想彰顯自己的善良,可卻在目睹醜惡事物仍不動搖自我,也不畏懼醜惡之物,似乎那些黑暗臟汙的東西根本沾染不了她分毫。她並不是察覺不到人的惡意,相反,她的敏銳讓她對人的惡意感知更清晰。

聖馬洛島遇見的那個少年也好,景山的那個小村子裡被拴著的女人也好,以及那晚他懷著隱秘的惡意與她說明自己的身世,她的反應實在是在他意料之外卻又在意料之中。

沈晏清自問閱人無數,卻沒見過像葉絨這樣的,在接收到那麼清晰的惡意之後依然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絲陰影。

沒有成為一個趨利避害,麻木冷漠、圓滑老練混入人群中毫不起眼的人。

她鮮活又明亮,膽子卻很小,平日裡慫得理所當然,但關鍵時候卻是分毫不讓。就是這樣年輕的姑娘,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竟以一種保護者的方式留在他身邊。

她的內心世界堅固且明亮,不因醜惡之物動搖自我,也不因看不見的未來迷失方向,她的錨堅固無比。

沈晏清竟有些好奇,她的錨是以什麼樣的形式存在的。

感覺抓住她手腕的力道漸漸鬆開,葉絨望進他眼底,說出最接近一切真相的話:“若無人期待你存在,至少我真心為這個世界有你存在而高興;若無人愛你,至少這個國家比你想象中要在乎你。”她傾身過去溫柔地抱了抱他,“沈晏清,我無比希望你活著,他們也是。”

“他們”是誰,此刻的沈晏清已經隱有所覺。

從前那些微妙的巧合與小姑娘剛才說的話結合在一起,就像一根線把一切都連起來了。

葉絨的到來,幾個保鏢相繼辭職,隨後換進了幾個不管是體能素質還是偶爾表現出來的沉穩氣勢都不是尋常保鏢可比的人。

隻是那個時候沈晏清隻當是退伍軍人,根本沒有在意。

以及之後聖馬洛島上穩妥地救下那個少年,阿沃勒戰亂剛起時國家的快速反應,全員無傷地地撤離阿沃勒國境,還有景山以雷厲風行的速度救下那個被鎖鏈困住的女人。

雪崩時,她第一時間抱住了他。

這一幕讓他又想起了那日在阿沃勒撤離時,她不管不顧地撲到他身上,試圖替他擋去榴彈的碎片。

榴彈那麼近,她毫發無傷,而他隻一隻胳膊受了輕傷。

雪崩下,本該被雪淹沒的倆人平安無事地躺在壓實的雪麵上,他折了一條腿,而她依然沒受傷。

從前沒有深入去想這種巧合,現在就好像每次他將死之際,總有一隻手將他從危險的邊緣拉了回來。

而這隻手,便是眼前這個小姑娘伸出來的。

看著纖細又柔弱,能輕易被折斷,卻每次都毫不遲疑又堅定無比。

聯想到她剛才那番話,沈晏清看向她。

小姑娘朝他露出一個狡黠的笑,食指豎於唇間,隻能說到這裡了。

以沈晏清的城府就算她現在不主動說出國家的存在,他遲早也會發現這一點,畢竟屢次的巧合和她的出現太過一致,沈晏清隻要有心去留意就不難發現背後有國家的手筆。

現在葉絨隻不過順著當下時機以這樣的方式告訴他,也好過他想得更深更複雜。

畢竟天水碧第一次擋去散開的彈片是她運氣好,可在雪崩中天水碧再一次發揮作用讓倆人沒有被雪淹沒得以生還,這種已經不是運氣好就能解釋的了。

好在沈晏清沒有繼續追問。

葉絨緩緩吐了口氣,感覺渾身熱熱的,都不覺得坐在這冰天雪地感覺冷了,就是頭有些暈,還有點疼。

“我靠一下。”葉絨說完整個人無力地將腦袋靠在他肩膀上,頭暈的時候準頭難免不好,整個人險些滑倒在地。

沈晏清伸手攬住她歪向一邊的身體,調整了她的姿勢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掌心觸碰到她臉頰的時候才發覺她體溫有些不正常。

“你在發熱。”沈晏清掌心覆上她的額頭,“著涼了?”

額頭傳來的涼絲絲的感覺,葉絨舒服地湊近了些,口齒含糊地開口:“唔,應該是吧,不過沒事,救援很快就會到。”

“………“雖然早知道她來到自己身邊抱著“目的”和“野心”,但真相顯然和他猜想的相距甚遠。沈晏清看向迷糊靠在他胸前的小姑娘,想要問為什麼是他,但最終還是沉默。

她看起來很難受,沈晏清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背,然而他這一拍,懷裡的人卻突然繃直了身體,像是疼極了隱忍呻丨吟,喘著氣。

沈晏清手一頓:“你的背受傷了?”

葉絨氣息不穩:“下來的時候磕了一下。”

沈晏清皺了眉:“我看看傷,有傷口的話要儘快止血。”

葉絨慢半拍地思考了一下,拉開羽絨服的拉鏈,然後一隻骨節修長的手製止了她的動作,將她拉鏈重新拉上。

“從衣領處看看有沒有出血就好。”說著,沈晏清取出自己西裝外套用來裝飾的口袋巾包住半個手掌,然後順著她後領探進去,懷裡的人身體輕顫著,沈晏清快速過了一遍後拿出手帕,借著微弱的月光辨認後開口:“沒有血跡,你突然發熱大概是背上淤血導致血液循環不暢引起的發燒。”

“沒傷口就好。”葉絨反過來安慰他,“我不會有事,你也不會有事的。”

“………”沈晏清攬著她的腰丨肢,掌心輕托著她後頸讓她靠得舒服些,微不可察地“嗯”了聲。

“沈晏清。”她咬字很輕卻很清晰地叫他的名字。

“嗯。”

“………你不用那麼快給我你的答複,我可以等。”

“嗯。”他應道。

遠處,有光點在黑暗中亮起。

隨著光點越來越近,便能隱約聽見直升機的轟鳴聲。

葉絨也聽到了,她抬起頭眨了眨視線有些模糊的眼,緩緩笑了:“沈晏清,我們得救了。”心底鬆了口氣的時候,鋪天蓋地的困意也席卷而來,葉絨靠在他身上徹底失去意識。

遠處的光點來越近。

螺旋槳的破風聲越來越大,幾架軍機盤旋在上空,直升機打著紅色防撞信號燈。

直升機上,一個身形高大身著軍裝的男人看著下邊傳來的影像,與對講機另一邊下令:“準備索降實施救援!”

然後將對講機換了個頻,彙報:“報告首長,目標已找到……”

數個身著軍裝軍人索降著陸,慣性使他們膝蓋以下陷入雪中,他們沒有遲疑,步履堅定地朝著坐在雪地中相偎在一起的倆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