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頭發俗稱呆毛。
謝淩隻問她:“消氣了沒有?”
容嬰鬆開手,紅唇微翹。
沒有。
醫廬裡開著暖氣,她脫下了罩在旗袍外麵的大衣,丟給謝淩。
謝淩好脾氣地替她搭到椅子邊,然後取了專治跌打損傷的藥酒過來,他半蹲在容嬰麵前,抓住了她不太情願的腳踝。
很小一節,他一手就能環住。
“謝淩,我沒事。”容嬰有些彆扭地說,穿高跟鞋崴腳是家常便飯,她這傷一點也不嚴重。
說句不好聽的話。
她和謝淩再來晚一點,腳腕上那小小一點紅腫都自己愈合了。
容嬰雖然嬌氣,但不矯情。
她自己彎腰整理好後,摸了摸謝淩柔軟蓬鬆的發頂,說:“原諒你了。”
但我也不會再給你按摩了。
這是另外的價錢。
*
夜裡的雪越下越大。
謝淩把容嬰送回小竹屋,他說:“不請我喝杯茶再走嗎?”
容嬰:“我要睡覺了。”
話雖如此,送走謝淩後,容嬰也是打算守夜的,她翻了翻大衣的口袋,想看個春節晚會,卻發現手機落在掬水小築了。
那必須要拿回來啊。
容嬰戴好帽子,拿著傘,腳上穿的是謝淩強製給她換上的運動鞋,她踩著越來越厚的積雪,推開了小院的木門。
吱呀一聲,容嬰又把門合上。
她眨了眨眼睛。
剛剛一眼,她看見了掬水小築的庭院裡有兩個人影,一男一女。
是謝淩和白七七。
“……”
我是打開了捉.奸的副本嗎?
容嬰踢了踢台階上的雪,院子裡那師徒兩都沒撐傘,大雪紛飛,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些緊張。
容嬰能聽見白七七的聲音。
她說:“師父,你抱抱我。”
“你也抱抱我。”
少女的聲音有些悲傷,她似乎喝醉了酒,一遍遍重複。
在看見謝淩毫不遲疑地把容嬰抱起,送去醫廬的時候,白七七的情緒徹底爆發了。
她和沉墨吵了一架。
為什麼吵彼此之間都有數。
後來下了雪,沉墨離開了,隻有白七七還留在院子裡,繼續喝酒。
她喝得很凶,等看見謝淩的時候,才敢說出這樣渴求的話。
抱抱我,好不好?
然而她的師父始終靜默不語,甚至在聽見門口輕微的響動後,他的目光掠過她,落在了門上。
白七七的心口重重一疼,她狼狽地坐倒在地上,抬頭問謝淩:“師父,你不是討厭彆人親近你嗎?為什麼?如果我比師娘更強,你會喜歡我嗎?”
謝淩垂眼,鼻息間氤氳著冬日的霧氣,他說:“沒有如果。”
“我喜歡容嬰,是無論她落魄還是風光,我都一如既往的那種喜歡。”
他特意提高了聲量,仿佛不隻是說給白七七聽。
喝得半醉半醒的少女終於撐不住了,她從地上爬起來,往小院外跑去,跑之前還不忘說:
“師父,對不起。”
是我魯莽了。
白七七跑得很快,似卷起一陣小風,讓漂泊的雪子吸進容嬰肺腑,她回頭看了謝淩一眼,對視片刻後,容嬰還是往前走,跟在了白七七身後。
這樣的冬夜裡,一個喝醉酒的姑娘,太不讓人省心了。
這要是一腳踩空,從山上掉下去,那就好玩了。
容嬰輕歎一聲,好好的大過年,她不希望出陰間的事。
跑了大概十分鐘後,白七七終於肯停下來,她站在空曠的雪地裡,再也壓抑不住哭聲。
“師娘,你彆過來。”她帶著哭腔說。
容嬰停住,跺了跺腳上的雪。
白七七看著她,又說:“師娘,你拿了傘,為什麼不撐開?”
容嬰撣了撣肩上的雪花,隨性灑脫的說:“你不覺得很唯美嗎?”
我就淋雪,就是玩兒。
白七七被她堵得啞口無言。
容嬰眼看她情緒穩定,這才打開傘走上前,撐在了自己和白七七的頭頂。
容嬰目光澄澈,說:“你還年輕,為什麼要吊死在一顆歪脖子樹上?”
她是不喜歡白七七,但更討厭看見女孩子為情所傷,不自愛。
容嬰覺得任何一個女孩子,都值得被愛,都不該為男人失了智。
她繼續勸說:“白七七,謝淩他其實很薄情,喜愛的是你那萬裡挑一的天賦,卻不是你。”
“不是你。”
這三個字打破了少女所有的幻想和錯覺。
謝淩真的是一心為了太極。
所以當容嬰展現出更卓越的天資,他才會頭也不回,放棄他的小徒弟,七七。
容嬰說:“你能明白嗎?”
“他需要的,不是妻子,是太極合夥人,懂?”
她刻意把像說教的話講得詼諧一些,希望能被白七七聽進去。
也不是謝淩不好,隻是像他這樣的人,愛與不愛太過雙標。
一般人無福消受。
容嬰:幸好我不是一般人。
她抬手輕輕挑去白七七額前劉海上的雪花,輕聲說:“回去洗洗澡,醒醒酒,好好睡一覺。”
你要知道,這世界上除了男人,還有許多值得你追求的東西。
白七七吸了吸鼻子,臉上的淚水已經凝結,她忽然撲進容嬰懷裡,說:“師娘,我錯了嗎?”
“錯了。”容嬰毫不避諱。
她說:“你唯一對不起的,隻是原來的我。”
是原主。
因為你的重生,搶走了原主的機緣,讓她繼續作為廢材,在終日自卑中走向自儘。
白七七,你的重生,憑什麼讓無辜之人付出這樣的代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