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淡薄,容嬰輕輕打了個哈欠,說:“出來吧,沉墨。”
聽言,那道身影翻窗而入,背後背著劍傘,有些風塵仆仆。
容嬰轉身倒了杯茶水。
沉墨瀟灑落拓地走到她麵前,笑著說:“姐姐,我好想你呀。”
彆想我,沒結果。
容嬰把水杯遞過去,不鹹不淡問道:“陳少主,不是快繼任掌門了?怎麼得空來我這?”
“不好意思,我叛變了。”沉墨把手中茶水一飲而儘,說:“有了漂亮姐姐,還要什麼絕世武功啊,掌門之位我就更不稀罕了。”
容嬰似笑非笑,點點頭。
沉墨解了口渴後,又說:“小爺才不做備選。”
“如果不是我那個短命的大哥死得早,我這個私生子怎麼配做陳氏的掌門,他們不稀罕我,我也不稀罕他們。”
容嬰聳了聳肩,不做聲。
沉墨急了,反問道:“姐姐你難道不該問我稀罕什麼嗎?”
容嬰:“那我問你。”
“你好敷衍。”沉墨翹了翹唇角,說:“但我還是好稀罕你。”
嘖嘖嘖。
容嬰快被這小子膩得牙疼,她隨手抓起抽屜裡幾顆糖拋給他,說:“沒事就滾。”
沉墨眨了眨眼睛,握緊糖後試探地問道:“聽說你在辦離婚?”
“自信一點,去掉聽說。”
容嬰彎了彎唇角,說:“沒有再婚的打算,你可以退下了。”
沉墨偏不,他湊近一些後,開始認真打量眼前的人,再次試探道:“姐姐真的不是一時衝動,不想複合嗎?”
“其實謝淩也挺好的呀。”
容嬰抬眉,笑了起來,說:“怎麼?你還是來勸我的?”
她想起有句話是這樣說的:
當我們要離婚的時候,全世界都開始助攻我們複合。
連原來的情敵都要插一腳。
是怕我們給民政局增加業務嗎?
容嬰卷起書冊隨手敲了敲沉墨湊過來的腦袋瓜,說:“不必再試我了,我不是原來那個人,自然不會對謝淩死心塌地。”
“你說要證據,這就是證據。”
倘若是原主,絕不會主動提離婚,這段婚姻的主導權也隻會在謝淩手裡。
被偏愛的從來都有恃無恐。
容嬰望著沉墨漸漸失望的神色,繼續打擊道:“陳先生,你愛的不是我,是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
她說:“你分辨清楚了嗎?”
沉墨的臉色越來越冷。
他記得很多年前,他躲在謝氏山腳下的時候,那個對他有恩的姑娘,她眼眶微紅,說:“他還是不肯吃東西,給你吧。”
這個他,指的是謝淩。
元宵那一天,是他母親的祭日。
因為謝淩不肯吃,所以餓了三天肚子的沉墨才有幸得到一碗小湯圓。
那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眼前這個女孩子,有多麼愛另一個人。
一旦愛慘了,怎麼舍得離婚呢?
沉墨的眼睛慢慢通紅,他忍著眼淚,用極其複雜的眸光看了容嬰一眼後,似做了什麼決定,忽然間重重一跪,跪在了自己師父麵前,壓抑著哭腔說:
“師父,求求你。”
“求求你把她還給我。”
沉墨的表情很痛苦,他看著容嬰,帶了從前不曾有的恐懼。
這一點點足夠刺傷人。
容嬰沒有說話,她心裡並不是滋味,麵對這樣懇切的哀求,她隻能把沉墨扶起來,說:
“我會儘力。”
“大概一年後。”
容嬰說完,鬆開了沉墨。
她以為她和他之間多少有點師徒情,卻根本比不上曾經的故人。
容嬰低頭輕笑。
我到底是在期待什麼呢?
這個身體本就不是我的,沉墨的那些乖巧和聽話,也不是屬於我的。
師徒情,知己義,都是塑料的。
這一刻唯一真實的。
竟然隻有那個叫謝淩的人。
容嬰躺回床上,緊緊縮成一團,可是謝淩,我帶不走你呀。
她合上眼睛,沒有睡著。
容嬰想,她要儘快完成未完成的事,包括她想為謝淩做的。
*
大概又過了幾天後,沉墨終於平複好心緒,來跟她這個做師父的道歉。
容嬰隻是笑,然後輕易說著原諒。
隻是她不再指點沉墨的功夫,也不會再把抽屜裡的糖給他了。
她大多數時候靜靜做著自己的事,包括裁禮盒,寫卡片。
沉墨隻能沒話找話,說:“師父,你準備這麼多禮物乾什麼?”
容嬰的指尖頓了頓,她抬眼,看向遠方說:“因為以後的日子還長,但我的日子很短。”
“我想準備夠那個人的生日禮物。”
“以此謝謝他對我的喜歡。”
這是她能做的,唯一的回應。
是即便沒有動心,也被謝淩打動的容嬰,真心送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