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圈渣男(完)
事業, 就是容嬰留給謝淩的禮物。
在她給白七七的那封信裡,留下了一個舊倉庫地址,那裡擺滿了容嬰準備好的所有生日禮物。
一直到謝淩101歲。
長命百歲太假了, 她比較貪心, 想要謝淩活得比百歲多一點。
時光漫長, 這是容嬰無法再親手送出的東西, 隻能借助他人的手。她原本是想拜托沉墨的, 可人一旦離了心,就連這簡短的請求也說不出口了。
哪怕沉墨會答應。
可容嬰已經失望了,失望到寧願去相信不是那麼親近的白七七。
至少這個小姑娘的心從來都向著謝淩, 連帶著也敬重她這個師娘幾分,更不會恐懼她。
但容嬰想錯了,白七七敬重她, 並不是因為謝淩,而是因為容嬰也給過白七七足夠的尊重。
這是白七七最缺的東西。
所以收到容嬰的信後,白七七乖乖地等了三天再拆, 她循著地址找到倉庫,看到了堆得很高的禮物,禮物盒上都是海棠花圖案。
白七七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等她回到謝氏宗門, 再見到從病床上醒來的師娘時, 這種不安放大到極致。
她盯著床上那個女孩子的眼睛, 確認了好久後, 也沒找到自己想要的獨屬於師娘的驕傲和張揚。
白七七低下頭, 牽了牽唇角, 眼眶卻紅了,她攥緊手中的信,終於明白了何為“訣彆”。
她本身是重生之人, 所以更明白一些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情,也更容易接受容嬰離開的事實。
很奇怪,也沒多想她,也沒多舍不得,隻是會記得她故意輸給自己,也會記得她留給自己的傘。
這柄傘曾為白七七擋風雪,讓她被陰霾覆蓋的心變得溫暖起來,讓她覺得……原來我也值得被人疼愛。
不需要有天賦,更不需要去爭第一名,我這個人,就值得被愛。
白七七釋然一笑,她轉過身,抬頭去望無儘的蒼穹,無聲說:謝謝你。
謝謝你來過。
*
掬水小築
空氣中有藥香彌漫,院子裡的水滴聲很靜,一如謝淩的心。
他心底那些堅冰早已融化,隻可惜還沒汩汩而流,就終止在放眼望去全是海棠花的那天。
也是那天,他在最近的距離感受著心愛之人離開。
她躺在他懷中,連呼吸都徹底消逝,他隻能壓抑著低泣,用最後的力氣把懷中之人送回了宗門的醫廬。
謝淩本沒抱希望的。
可是病床上的人出奇地回光返照,甚至穩定下來,恢複了讓他渴求的生機。
這種失而複得的狂喜讓謝淩僵在原地,他不敢動,不敢說話,連眨眼都萬般小心,生怕看錯了。
直到病床上的人光著腳跑上前,伸出雙臂輕輕環上他的脖頸,謝淩才垂斂了長睫。
長睫下,是他緩緩滑落的眼淚。
他能感受到她柔軟身體傳來的溫熱,真實卻又諷刺。
諷刺到讓他無法去回應。
他太愛一個人,無需言語,無需眼神,連擁抱都可以分辨出來。
謝淩的身體告訴他的心,哪怕眼前人還是這具軀殼,但給他的感覺已全然不同。
除去感覺,其實也很好分辨。
如果是他愛的人,絕不會光腳跑上來擁抱他,她隻會朝他招招手讓他過去,或者慢條斯理穿上鞋,才肯走過來看他一眼。
那個女人,永遠先愛自己。
謝淩淒涼地笑了笑,他的臉色漸漸慘白,就那麼不受控製地從喉間湧出一腔鮮血。
眼前的視線變得模糊,謝淩往地上倒去,他最後想:如果能隨她去,未嘗不是件好事。
可惜謝淩的願望落空了。
他再次睜開眼睛,被久違的陽光刺得生疼,他開始逃避這光,也開始逃避眼前的看護人。
——哪怕是同一具皮囊,謝淩也能清楚地分辨。
他天生的薄情與理性,唯獨一點例外,已經全部給了容嬰。
他自然知道,眼前的“容嬰”是他以前青梅竹馬的小妹妹,不是那個突然闖入他生活的女人。
一開始,謝淩還想過勸說自己,他是忠實的唯物主義者,所以認為是這個身體有雙重人格。
他在等另一個人格出現。
先等來的,卻是一份生日禮物。
由徒弟白七七轉交給他,說是師娘的意思。
白七七眼眶微紅,謝淩的一顆心也越來越沉。
他拆開禮物,也看見了遠超於這個時代的武學秘籍。
謝淩的心沉到穀底。
因為他知道,連自欺欺人都沒有用了。
他的手微微顫抖,深吸一口氣後,才能拿起禮物盒裡的卡片。
卡片上是很簡短的話——
“願你春不寒,願你三冬暖,願你能有我,時時在身側。”
ps:前兩句是抄的,後兩句是我真心的,人沒到,禮物意思意思,你不許嫌棄,因為嫌棄無效。
這是容嬰一貫不講理的風格。
謝淩不自覺彎了彎唇角,等回味過來的時候,他垂眼,淚已沾濕卡片。
沒哭。
隻是想你。
這是他最難忘的一個生日。
謝淩還記得門中弟子給他放了孔明燈,希望做掌門的能夠開心。
他強顏歡笑,有苦難言。
因為除了他自己,所有弟子都認為他們的師娘沒有變。
在熱鬨的人群中,他清醒得像個小醜。
謝淩隻能驅散人群,自己走到小竹林靜一靜,也是在這裡,他看見月色下悄悄放孔明燈的白七七。
她雙手合十,默念祈禱。
求的竟然是那個女人的平安。
謝淩的瞳孔微微放大。
仿佛遇到知音一般,他走上前,問自己的徒弟:“你也能看出來她不一樣了,對嗎?”
白七七點頭,“師父,我也很想她,可她從不入我的夢。”
少女睜開眼睛,有哭過的痕跡。
因為白七七發現,那間舊倉庫裡,除了給謝淩的禮物外,還有給她的“管理費”。
是一隻成色清透的玉鐲。
雖然比不上謝淩家傳的那隻,但也價值不菲。容嬰先前見白七七總盯著她手腕,又覺得托人辦事空著手不好,所以這麼做了。
她想應該會被喜歡吧。
容嬰從來不想虧欠彆人,雖然嘴上說著愛錢,對自己死摳門,買東西都要批發,但要是對彆人,就很大方。
這份大方讓白七七更加愧疚。
她吸了吸鼻子,轉身再替謝淩撐起一個孔明燈後,說:“師父,雖然你不信,但試試吧。”
白七七隻是建議一下。
因為宗門上下都知道,謝淩是受過高等教育,最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他不信鬼神,不看玄學。
謝淩沉默了片刻。
“給我。”他說。
白七七不可置信地遞過去,謝淩點燃孔明燈,火光將他清冷孤傲的側臉映照在孔明燈的白紙上。
他緩緩闔上眼睛,鬆開手的時候,在心底許願說:“今生彆無所求,唯願……”
“唯願能有來生。”
這是一個唯物主義者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