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淪陷(入V萬章)(1 / 2)

撞邪 Aegis 20057 字 10個月前

白岐玉被痛楚與無法抵抗的絕望折磨的幾近要失去理智。

他像被生物的“求生欲”操縱,行屍走肉的去開門,卻在握上門把手的前一秒清醒了,然後用陶瓷刀狠狠地割破手指。

都說十指連心,尖銳的刀傷讓他疼的頭皮發麻,他大喘著粗氣,保持清醒。

——祂沒有直接進來,而是誘騙自己開門。

是燒紙祈禱管用了?還是什麼彆的不成文的規則?

雖然不知道具體因為什麼,但白岐玉敏銳捕捉到,祂是不能隨意出入他的房門的。

連天的砸門,敲門,還有令人瘋狂的囈語中,不知過了多久……

重歸寂靜。

白岐玉癱軟的倒在沙發上,抹了一把臉上發粘的冷汗。

若有若無的躁動與逼迫感也一並消失不見,他知道,他暫時安全了。

他看了一眼表,如此度日如年的折磨,竟然隻過去了不到十分鐘。

窗外的天是死寂的黑,一切光線都消匿於壓迫的邪惡,看不出“黃昏”究竟何時將至。

手上流血不止,鈍痛難忍,白岐玉卻沒心情處理。

他去洗了一個冷水澡調整狀態,在嘩嘩水聲中思索下一步該怎麼辦時,門又被敲響了。

……又來?

他匆忙的擦了身體,換上衣服出來,手握陶瓷刀嚴陣以待。

卻又是那個細聲細氣的聲音。

小女孩說:“我聽到你這裡好亂哦,怎麼了?”

“……小雲兒?”

“是我。開門呀。”

白岐玉深吸一口氣:“如果你是真的小雲兒的話,就明天白天再來吧。”

“不行的!你快開門,我有急事要找你!”

白岐玉冷笑:“連小女孩都裝,你他媽要臉嗎?滾!”

小雲兒似乎不知道昔日親切的白叔叔怎麼這麼冷漠,細聲細氣的喊了好久,白岐玉都不為所動。

這一次模仿的也太真實了。

有好幾次,白岐玉忍不住要放小女孩進來,可理智勒止住了他。

他告誡自己,就算小雲兒是真的,現在也不是陪她玩鬨的時機。

等一切過去,再去朝她道歉就好了。

過了許久,小雲兒的聲音終於消失了。

就在白岐玉以為她或者“祂”放棄了的時候,細弱的女聲再次開口了。

“白岐玉,我是來救你的。你仔細看看手機,現在是16點58分,真正的‘日落’還未到來。”

“再不開門,就真的來不及了。”

“當然,我也不是無條件幫你的,”她的聲音又細又嫩,像太陽邊最軟的一朵小雲兒,“答應我的蘋果,不要再忘啦。”

白岐玉顫抖的走到門口,朝貓眼望去,個子小小的小姑娘正站在門口。

她實在是太瘦小了,隻能看到梳兩個馬尾的頭頂,發尾泛著營養不良的黃。

可以相信她嗎?

她為什麼會知道黃昏時刻的約定?

她到底是誰?

無數問題在心中交戰,一個聲音說,不要相信她;另一個聲音說,就算不相信她,一切也都來不及了,為什麼不試試呢。

也沒有時間留給他考慮真假了。

冷靜……

“小雲兒”說的沒錯,牆上的表被惡意調快了一個小時。

手機顯示現在是16點59分,一番漫長的博弈也隻消耗了十幾分鐘。

所以,“祂”進不來門的原因,不是什麼神仙保佑,而是單純的提前過來戲弄他,真正的約定時分還未到而已。

如果門口的小雲兒是假的,她沒必要指出“時間被調快”這一點,畢竟慌亂中,白岐玉已經信了錯誤時間。

賭吧。

希望這個豪賭,會有好結果。

然後,白岐玉賭對了。

門外的小女孩滿麵與年齡不符的老成與嚴肅,一進門,便開門見山。

“你惹上了很強大的東西。我打不過。”

見白岐玉麵露痛楚,小雲兒努力勾了勾嘴角,裝出白岐玉喜歡的小孩兒模樣:“但是呢,也不是沒有辦法。”

“你到底是誰?”白岐玉啞著嗓子,“你既然知道那東西很強大,為什麼幫我?”

“因為,肉包子很好吃,豆漿也很好喝。”小雲兒笑了,“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了。”

“你家裡人就這麼虐待你嗎?他們真是禽獸不如……”

小雲兒搖頭:“沒辦法,時代不同了。舊的事物式微,新的東西肆意生長,誰也不想讓不好的東西取代好的,可誰會去分辨呢?”

她這一番話說的莫名其妙,白岐玉很想問時代不同就能虐待孩子嗎,但在他開口前,小雲兒拉住了他的手。

“時間不夠,我長話短說。你屋裡有麵皮嗎?”

白岐玉一愣:“生的可以嗎?”

冰箱裡有現成的手擀餅的麵皮,是他圖省事,從淘寶買的半成品。

小雲兒點頭:“行。”

時間緊急,白岐玉沒有細問,衝到廚房找給小雲兒。

隻見小雲兒拿起陶瓷刀,在自己右手中指上劃了一道,頓時血流成滴。

她的動作太快,快到白岐玉還沒喝止就發生了。

他劃過手,知道這滋味多疼,心疼的搖頭:“你做什麼?”

小雲兒不語,把血滴在一片麵皮上,卷成卷。然後,拉過白岐玉受傷的手,也去擠血在另一片麵皮。

做完這一切,她直接把卷有白岐玉血液的麵皮吃了下去。

“你做什麼!”

“吃,”她咽下去,冷靜的把自己的給他,“這樣,我們能染上彼此的氣息。跑的時候,會混淆視線。”

見白岐玉愣著不動,她猛地抬手,一把捏住白岐玉的下巴,把麵團塞了進去。

其動作之快,力氣之大,全然不像七八歲影響不良的小女孩。

驟然間,狂風大作,窗戶被砸的哐哐響,四麵八方都響起了陰邪惡毒的囈語。

白岐玉恐懼的一顫:“祂來了……”

“祂發現你的氣息被混淆了,”小雲兒沉聲道,“走!”

“去哪兒?”

小雲兒不語,拉著他的手腕,快步朝外跑。

說來也奇怪,小雲兒衣著單薄,甚至可以說簡陋,像是方義淘汰下來的衛衣,可這麼冷的天,她的手竟是火熱的,有力到不可思議。

他們在漆黑的樓道裡盤旋而下,一層,兩層……

竟成功到了樓道外。

小雲兒馬不停蹄,拉著他朝小區外跑去,邊跑邊說:

“接下來的話你聽好!你一刻不停,去天柱峰區,然後找龍盤山路與國道B61交界處,從小道上山!”

她的語速飛快:“那邊有一片野路,走大約一公裡,就能看到一片墓群!”

“墓……?”

“對。”

顧不得白岐玉氣喘籲籲,小雲兒一直拉著他,跑到街區口才停下。

這裡已經是比較繁華的街道了,夕陽西下的景色重新掛在醉人的天際,車水馬龍,熱鬨的讓人想哭。

“那一片墓群是方家的祖墳,”小雲兒一字一句地說,“找到以後,再找一個叫‘白三福’的墓碑。然後,躲在後麵,不要出聲。”

此話一落,小雲兒的身份呼之欲出。

他難以置信的張著口:“你……你是方家的保家仙?!”

“噓,心裡有數就行。”

巨大的希望襲擊了白岐玉,他激動的張了好幾次口,才說出話來。

“所以,你這副小女孩的模樣是偽裝啊?”

“那當然了,”小雲兒彎著眼角笑起來,俏皮的眨眨眼,“我真名白三福,人稱三福姥爺是也。你看見的自然是大姥爺的化身而已,怎麼可能是風一吹就倒的丫頭片子,也太小看姥爺我了。”

白岐玉眼眶發紅,不知道要哭還是笑。

萬幸,她不是方家女兒,世界上沒有一個叫小雲兒的女孩遭受虐待。

也萬幸,他自己平日與人為善,神仙聽到了他的祈禱。

“好了,彆哭了,快走吧。”小雲兒很溫柔的說,“我留在這,他就以為我是你了。”

“真的沒事麼?”

“大姥爺我神通廣大,就算打不過,那臟東西也奈何不了我。你放心跑吧,我掐指算過,躲過這一夜,你就有貴人相助,萬事平安啦。”

“謝謝,謝謝您……”白岐玉不再寒暄,眼眶通紅的朝小雲兒道彆,“那我去了。如果我真的能平安歸來……”

小雲兒接話茬:“就不要再忘了大姥爺我的蘋果了。”

白岐玉破涕為笑,朝街邊一輛“空車”的出租跑去。

背後,小雲兒還在叮囑:“千萬記住,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發出聲音——”

“好——”

出租車嗡鳴著發動,白岐玉報了地址,趴在車窗上,看小雲兒朝他擺手的身影愈來愈小。

終於,暈紅的夕陽下,小女孩的身影縮小到一個微不可察的點,然後消失不見。

他把車窗關上,忍不住捂著臉哭。

司機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勸他“世界上沒什麼值得哭的”,安慰他很多大道理,可他就是止不住淚,那些溫馨的話從左耳進右耳出,嗡嗡呀呀的聽不真切。

到了龍盤山路,白岐玉一直指揮著司機找到與國道B61的交界口,才下車。

左右眺望著,果然,在黑洞洞的夾道樹林中,隱約有一條踩出的野路,朝林深處蔓延。

他爬過欄杆,扶著歪斜生長的樹乾,在坡度不低的泥路中踉蹌前行。

沒有路燈,夕陽也已逝去,一切陷入惆悵暮色,可白岐玉心中竟一點恐懼都沒有了。

他必須平安回來。他想。食言了小雲兒的蘋果兩次,他不能再做騙子了。

不知走了多久,半小時抑或一小時,麵前出現一片開闊的草地,兩旁亂生的雜樹和灌叢被清理的很乾淨。

再往前走十幾米,變成了人為夯實過的泥地。

白岐玉知道,目的地到了。

他朝黑暗中佇立如鬼神的墓碑們鞠了幾個躬,默念些吉利話兒,踩著草地,緩緩接近。

瀏覽了幾個墓碑,白岐玉確認這裡是方家的祖墳。

“……找到了。”

東南角,一片地形高的怪異的角落裡,有一塊與其他形狀不同、極其龐大的方碑。

高兩米有餘,厚重巍峨,滄桑磨損訴說歲月的折磨。

白岐玉需要踮起腳,才能看清最上方的刻字——“三福上仙佑方氏族魂”。

下麵,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大多數姓方,應該是類似族譜碑一樣的東西。

碑前沒有供桌,也沒有供品,隻有一個半人高的鏽的完全看不出本來麵目的鼎。

從潮濕的坍塌成泥的香灰堆來看,至少幾年無人來祭祀了。

林中風聲詭魅,白岐玉不敢多看,按照小雲兒的說法,縮到了方碑後麵。

天完全黑了,手機的手電筒光外漆黑不見五指。幾日前下過雨,土地尚潮濕陰冷,把白岐玉單薄的運動褲濕透了,風也吹得他頭疼欲裂,在這樣一種深山老林的墓群中躲藏是煎熬而極需勇氣的事,可對現在白岐玉來說,這裡是救贖之地。

白岐玉一直緊盯著手機上的時間,19點,20點,21點……

突然,他聽到了囈語。

混沌、無意義的低語浮湧的一瞬,包裹墓群的黑暗,明顯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來了?

小雲兒不會……不,不會的,白岐玉按捺住恐懼,安慰自己:或許,隻是混淆的戲法被識破了。

他給手機鎖屏,背朝上放在地上,屏息聽去——

窸窸窣窣,什麼龐然大物掠過草地的聲音傳來。

那東西一定極重、極慢,他聽到了鬆軟土地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伴隨而來的,還有千萬張口令人渾身發毛的毫無邏輯的雜言碎語。

但凡任何受過教育,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人,聽到這些語序混亂、顛覆常識與一直以來世界觀的“話語”,都會感到下流、惡心、褻\瀆,感到巨大的不可言喻的混亂。

它們似乎說——

“哪你在藏你哪在匿藏哪哪哪你你你在!”

“出來讓來來出你躲彆彆藏彆哪出找找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囈語仿佛遠在天邊,又縈繞在不超過五米的耳畔,聽不出男女老少的無數張碎口在令人不安的重複著褻瀆語言的話。

白岐玉緊緊貼在冰冷的石碑上,幾近縮成一個球。

每一聲呼吸都成了奢侈的“發聲”時刻,他極緩、極緩的用嘴來小幅度的吸氣、吐氣,牢牢抓緊胳膊與膝蓋,生怕一個顫抖弄出聲音來。

或許是他的努力,或者祈禱起了作用,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與混亂低語竟逐漸遠去。

白岐玉豎起耳朵,似乎是遠處國道路過了幾輛大貨車,司機正放聲高歌、大笑著聊天,談論著新聞八卦,什麼連環殺人案,什麼老國土局員工離奇死亡之類的。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