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恨極了,一把推開警官,不管不顧的朝外跑,把警官弄得猝不及防。
“小夥子,你在說什麼臟東西不臟東西的,這都是封建糟粕,沒有科學依據的!你是被洗腦了,這是邪\\教慣用的套路!”
“那你們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抓人!他們犯什麼罪了!”
警官見說不清楚,上前來抓他,白岐玉瘋了一樣把他按倒在地。
警官的瞳孔裡,倒映出白岐玉瘋魔般猙獰的臉,蒼白的麵容上,是惡鬼般吃人的憤怒,他咆哮著、尖叫著……
警官怒吼道:“你要襲警嗎!你清醒一點,作為受害者我不會抓你,但你繼續不配合,我隻能采取強製措施了!”
“你害了我!”白岐玉痛苦的尖叫,“你要害死我了,配合?配合你馬!”
見無法溝通,警察一個翻身,把白岐玉壓倒在地。
白岐玉沒穿衣服,撞在地板上,疼的“悶哼”一聲,但他就像絲毫感覺不到一樣,用力掙紮著,口中叫罵不斷。
可警察力氣太大了,大的像一座山,牢牢鉗住白岐玉的手腕,讓他一動也不能動。
他痛心疾首的按著白岐玉,見他被弄痛了,一咬牙,強行把外套給他鋪在身下,再製住白岐玉的手。
“小夥子,”他放柔語氣,“你現在不理智,不清醒。先跟我走,我聯係你家人,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說……”
這個警察其實很英俊,刀削般的麵容,正氣凜然,如果是在這個節骨點以外的時間認識,白岐玉會對他客客氣氣的,說不定還會朝他求助。
但現在,白岐玉發誓,他從來沒有這麼想“殺”人過。
他搞砸了一切搞砸了一切!!!
“我很清醒很理智!啊啊啊——你害了我,我會死的,我真的會死的……”
“小夥子……”
門外,羅太奶被兩個警察帶走了,厲溪鳴、秦觀河也被製在身後,對上白岐玉絕望的求助的眼睛,他們一一避開了視線。
“不……”白岐玉淚流滿麵,崩潰的說不出話,“對不起,與他們無關,都是我……不要抓他們……”
警察見他悲傷如此,忍不住卸了力道:“你他媽到底怎麼了?真是邪了門了,你知不知道要是我不來救你,你有多危險?我是人民警察,我還能害你嗎!”
“這些出馬仙都是他媽的騙子,你沒看到專家說嗎,什麼仙家附體都是精神分裂症患者,你找一群精神病人看病最後就是人財兩空!”
“不要……”
“算了,我們不說這個,”警察知道氣頭上和人解釋沒用,柔和了聲音,轉移話題,“你先跟我走,我自費請你吃飯好不好?烤肉、火鍋,想吃什麼都行,你清醒一下!”
白岐玉已經脫了力氣。
他像一隻死魚,痛苦的瞪著失去焦距的眼睛望著天花板。
雙棱形的天窗外,一絲星光也沒有。
“小夥子?”
白岐玉閉了閉眼:“不要管我了。”
“先跟我走……”
白岐玉睜開眼,聲音支離破碎:“你什麼都不懂。我……”
突然,他的眼睛瞥過了警察的胸前。
沒有編號。
等等……
因為疼痛,大腦皮層活躍非常:出警的時候,警察不帶胸章嗎?
他很快想起自己最初被騙的時候,那兩個警官也沒有胸章。隻印了兩個名字。
後來他上網搜索,發現警察胸前應該有的是編碼,不該有名字。
白岐玉突然覺得好笑。
看清一切都是虛妄後,他的恐懼與絕望退散了。
他深吸一口氣,對上警察英俊的臉:“張一賀,你給我滾。”
“你在說什麼?”
“我說,你,張一賀,滾!”
警察正義凜然的臉,一瞬如冰麵破碎般扭曲、重組……
變成張一賀完美到邪性的臉。
他麵無表情的說:“我這一切都是在幫你。我清楚你現在不明白,但日後,你會後悔的。”
“後悔?”白岐玉冷笑,“你知道我現在在後悔什麼嗎?第二後悔的,是來到靖德,住到那棟房子。”
“第一後悔的,就是見到你的第一麵,沒直接把你殺了!”
張一賀消失了。
消失前,不知為何,那張臉上是一種厚重的惆悵。
白岐玉很快唾棄自己,那玩意兒連人都不是,怎麼會有如此高級的負麵情緒呢?
……
幻境再次破碎。
渾身的痛楚與耳畔令人心安的喑啞噪雜的神調一起回歸,白岐玉緩緩吐了一口冷氣。
魂釘已經砸下了十九隻。
那日,靖宗爺說,隻要在日出之前,砸下七七四十九隻,將“不該存在”的氣釘出,白岐玉便能斬斷與“汙穢”的聯係,重歸潔淨。
但前提是,他的一絲一毫,都不能再次落在“汙穢”之處。過去的也是。
看著羅太奶愈發高昂的氣勢與戰意,全程在庭院長廊待命的韓嫂稍鬆了一口氣。
隨即,她擔憂的望向裴世鐘,後者一直在盯著手機,滿頭冷汗。
“還沒聯係我們?”
裴世鐘咬牙:“沒有。姐,我們……”
“再等等。”
“可是按照計劃,他現在已經該出來了,不會還一直無信號的……”
韓嫂神色陰沉的打斷他:“太奶這還算順利,如果不行……不,不會不行的。”
“怎麼了?”
一個細聲細氣的小孩子的聲音突然傳來,二人一驚,齊齊回頭——
一個小女孩,從長廊深處慢慢走來。
瘦的出奇,皮包骨頭,寬大的夾克外套空蕩蕩的,整個腹部用稻草織成奇怪的布料裹了一整圈。
她的臉色也不好,像是罹患了重病,看著就讓人覺得很可憐,隻一雙眼睛格外明亮。
最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那副與年齡不符的陰沉神情,任誰都不會把她當成普通的小女孩。
韓嫂朝她行了個頷首禮:“白仙家。您的身體……”
“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小雲兒打斷她,“你們在與‘祂’鬥爭?”
“是的。”
小雲兒看向祭場的激憤戰吼的羅太奶,神情複雜。
看清扭曲火光中的三大牲、稻草人棍、刺了滿身尖刀的肉羊、肉豬、肉牛,還有高的離奇、猛烈燃燒的層層蠟燭們,她深吸一口氣。
“靖宗爺的手筆。”
“是。”
“靖宗爺親自出馬……”小雲兒喃喃,“會是好結果吧?”
裴世鐘是個沉不住氣的:“靖宗爺可是靖德的保護爺,怎麼可能不行!”
他沒說下一句話,但在場的各位都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連靖宗爺都無法鎮壓,那麼……
裴世鐘打了一個寒戰,飛速的把這個念頭壓下。
小雲兒緊緊盯著祭場上雲袖翻飛,戰意昂揚的羅太奶,許久,輕輕的說:“也給我拿長/槍來罷。”
韓嫂一愣:“您……但是……”
小雲兒稚嫩的麵容露出一個很細微的笑容。
這是蘇醒後,她的第一個笑:“如此戰場,我萬萬沒有避之不見的理由。那小兒與我有緣,亦與我有恩,我能做的,也隻有如此了……”
韓嫂複雜的頷首,很快,取了兩把寒鋒明亮的長/槍。
小雲兒掐手一算:“下個時辰,我會加入。你去與二神說一聲。”
“是。”
那邊兒,羅太奶開始了再一次的“廝殺”。
她高高揮舞著兩隻長戟,急促又狠厲的戰鬥著,仿佛在與空氣中誰也看不到的敵人對抗。
突刺、旋轉、發出金屬撞擊令人牙酸的“喀嚓”聲。
翻飛的長戟上空,純白帷幔劇烈的翻湧著,仿佛“看不到的敵人”觸碰到了它們,暴露了存在的痕跡。
羅太奶突然發出興奮到戰栗的“啊啊啊——”,咆哮著扭頭一擲,兩隻長戟如脫韁之馬,一瞬沒入五米之外的肉牛身上!
早已遍布各類凶/器的肉牛,這一擊仿佛被刺到大型血管,“啵”的一聲爆出黑血來,噴湧一地。
可誰都知道,這些祭祀用的生鮮,早就被屠宰廠放過血了。
小雲兒眸光大盛:“不愧是靖宗爺!”
說著,她雙手飛速結印,口中念念有詞,很快,她高聲大笑:“吉兆!萬事順遂,勢如破竹!”
聞言,一旁心提的高高的韓嫂和裴世鐘也緩和了神情,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承您吉言,承您吉言!”
小雲兒雙手還在飛速的算,她微皺了一下眉頭,又鬆開:“微有劫難,但……柳暗花明。”
她心頭一動:“剛才,你們在說什麼?”
二人對視一眼,迅速把前因後果給小雲兒說了一遍。
小雲兒的臉色猛地沉了下來:“什麼?!那小子落下了東西在……該死,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不提前辦好?!”
“時間急迫,”韓嫂苦笑,“今日是千載難逢的黃道吉日,錯過今天,下一次就要至少三個月……”
“三個月……他等不到的。”
裴世鐘一直在緊盯著手機。
被火光燃亮的庭院燥熱非常,他卻冷汗頻頻,不時滴在手上,可他置若罔聞,全部注意力都在屏幕上。
突然,他欣喜的一跳:“來了來了!短信!快!”
三人欣喜的湊頭看去:
厲濤歌:
我已到達“信號區”,但或許因為位於地下太深,信號很弱,無法撥出電話。
與計劃中一樣,我越過了“被汙染的食物”、“無信號區”、“輻射標誌”;路上,沒有遇到小白所說的“野人”,也沒有遇到任何人,成功到達“防空洞”。
空氣檢測安全,我即將進入防空洞。
開啟程序過於繁複、困難,可能需要耗費一段不短的時間,但我不會放棄。
如果小白還醒著,替我告訴他一句,我一切都好,勿念。
等我……
“等等,”裴世鐘嘴唇顫抖起來,“他在說什麼啊?”
韓嫂也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張了幾次嘴,都沒能說出話。
這二人表現太過異常,小雲兒迷惑道:“你們在愁什麼?他這不是報平安了麼。”
“可是……可是我們製定的計劃,不是這樣的。”
裴世鐘的牙齒不住戰栗起來,還算清雋的臉扭曲成似哭非哭的,極度恐懼的模樣。
“白岐玉的手機,就丟在地下水道的出口處,隻需經過信號微弱的野林就到了,根本不用進入下水係統,更不要說防空洞了……他……他為什麼要進去?”
“那個地方……絕對絕對絕對對對絕不能進去……誰知道進去之後,出來的,會是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