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404(2 / 2)

撞邪 Aegis 16679 字 10個月前

白岐玉注意到,她的站姿也印證了她的警惕:她從一出門,就是右手扶門框內,左手握緊門把手的。

這個姿勢,可以極迅速的關門;同時,身體亦封住了門口,讓外人難以窺視到室內的景色。

女孩又高,比白岐玉還高了那麼一小截,隻比霍傳山矮一些,估摸著一米八五左右,把光線堵得嚴嚴實實的,讓白岐玉不忍感歎現在的孩子發育真好。

不過她太瘦,從身體與門框的縫隙中,多少能看到一點屋中景象——

林明晚家裡,至少還有一個家庭成員,而且應該是爸爸,小概率是哥哥/爺爺:

玄關門口,整齊的擺放著兩雙大小款式相同的男式棉拖。

旁邊,是與棉拖尺碼相近的男式皮鞋,擦得錚亮,沒下過地一樣。

皮鞋旁,是一雙均碼的橡膠工靴。濕漉漉的,似乎剛洗過,應該是最近做過臟活兒。

女孩家裡似乎還養狗,而且是大型犬:玄關後的衣架底部,扣著一串很粗壯的皮革混鐵鏈。鐵鏈不遠處,是一個狗食盆。

這狗應該挺聽話的,食盆不新了,可一點啃噬痕跡都沒有,保養的很好。

像是印證白岐玉的猜測,突然,屋內傳來了含糊不清的叫聲。

低沉、模糊,又有力,明顯是大型狗在叫。

隻不過,這隻狗的叫聲挺奇葩的,聽起來不是標準的“汪”或者“嗷”,而是“啊,啊”的,那種中年男人的破鑼似的嗓門兒,讓白岐玉想起一隻網紅狗,叫起來像青蛙,更奇葩。

不知為何,狗叫聲響起的一瞬間,林明晚渾身肉眼可見的緊繃起來。

她握住門把手的手一瞬收緊,似乎下一刻就會關門。

白岐玉趕緊說:“養狗了是吧?”

林明晚僵硬的“嗯”了一聲。

“養狗挺好……你家狗,呃,聽著挺有精神的。”

“嗯。”

二人緊繃的對視了一會兒,林明晚突然笑了。

她明明挺漂亮,笑起來卻一點也不好看,甚至可以說醜。白岐玉忍不住盯著看了一會兒,猜測可能是骨相問題。

“……不好意思,我一開始以為你們是來找事兒的。”林明晚解釋道,“我家養狗,你也聽見了,動靜還不小。”

“401經常上門找事,說他女朋友怕狗,要我把狗扔了……因為你剛才看著挺詭異的,我差點把你也當成那種人了。”

原來是這樣。

白岐玉稍一思索,便恍然大悟:換位思考,如果他是這個女高中生,遇到不講理的男鄰居,也會對其他男鄰居產生戒備。

“辛苦你了,不是所有人都有同理心的,”白岐玉溫和地說,“講道理不通的話,你下次可以報警,或者喊胡叔來調節。……或者,少讓你的狗發出聲音?”

“嗯。我會考慮。”林明晚含糊的應了一聲,突然後退了一步。

這是邀請他們進家做客了。

招呼二人在皮沙發上坐下,林明晚去廚房找飲料。

正如白岐玉的猜測,林明晚說,她和爸爸住在一起,母親過世很久了。

趁機,白岐玉打量了一番四周。

水泥牆,裂紋蔓延的地磚,木質老家具,處處訴說著年代感。

隻有電視機是新換的,很新的65寸大彩電,櫃子裡碼著一堆遊戲光碟,角落有一個足球,和一雙很舊的釘鞋。

客廳外所有的房間都關著門,估計是怕狗到處亂跑、搞破壞。

“可樂?”

“好的,謝謝。”

“你那個朋友呢?”

“他……給他淡鹽水就好了。”

林明晚扔了一罐可樂過來:“我以為喝白開水就很酷了,現在對酷的要求已經上升到淡鹽水了?”

這個問題白岐玉也吐槽過。

他笑著睨了一眼霍傳山:“他是大學教授,高知分子麼,在養生方麵很講究的。”

聞言,林明晚露出一個很古怪的笑:“教授?什麼方向的啊?”

“曆史。”霍傳山溫和地說,“你喜歡曆史嗎?”

“我學理的,你說呢。”

霍傳山失笑:“可惜了,我私以為,曆史是一門很有韻味的學科。”

“倒也不是不喜歡曆史,”林明晚端了一杯淡鹽水給他,“我記性差,背不過。所以沒什麼好感官。”

霍傳山不讚同的搖頭:“學曆史從來不該靠‘記’。”

“那該靠什麼?”

“語言。”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若上好的大提琴。

“語言是包涵力量的,隻有掌控語言,才能從根本上掌控曆史。它們不單是表達,而是一串事實的載體與刻印。過去、現在、未來,語言控製走向與意識的流動……”

“漫無目的的語言毫無用處。”林明晚反駁,“無法被表達、傳承、理解的語言隻有破壞性。”

白岐玉不解道:“掌控語言也並沒有太大意義吧?你們不關心接受與否的問題嗎?”

“偷換概念。”林明晚思維清晰,“你在說‘傳播’,我們在說‘掌控’。媒介誠然重要,卻也沒有那麼重要。有些時候,掌控是最終手段,傳播隻是可有可無的附加選項。”

“舉個例子,人說‘死螞蟻’,並在三維世界碾死二維的螞蟻,螞蟻是否知道這點重要嗎?”

“對人來說不重要,對螞蟻來說重要。”白岐玉搖頭,“除了這個例子以外,大多數我們終將麵臨的事實,帶入的,都該是螞蟻的地位。”

林明晚不作聲了,隻是靜靜地盯著白岐玉過於白皙的麵龐。

許久,她笑了起來:“就算你能有這種自覺,可被傷害的真正的螞蟻呢?他們甚至沒有帶入的權力,在理解‘死螞蟻’這個語言的一瞬,災難便降臨了。”

白岐玉還想繼續說什麼,出聲前,一個劇烈的怪音響起。

像瀕死的人倒吸冷氣,或者死者在用不該被使用的器官發聲,那是一種褻\\瀆常理的惡心聲音。

“嗬——”

“嗬……呼呃……”

聲音似乎來自廚房旁,上鎖的門。

那是一扇非常老舊的鐵門,密密麻麻的釘著鐵釘。

正中一扇漆黑的鐵質小窗,卻不是開在上方,而是開在中央的。

像舊世紀城堡的地下室裡,對傭人們施加私刑的那種牢門。

“什麼聲音?”白岐玉有些不安,“那個房間裡有什麼……”

這樣一扇與溫馨的家格格不入的門是很突兀的,可那片角落昏暗,又有立式衣架層疊的衣物擋著,白岐玉竟一直沒發現。

“能有什麼?我家的狗唄。”林明晚麵無表情的說,“你剛才不也聽到了麼,我家的狗叫聲很奇怪。”

白岐玉不確定的看向女孩,後者一副極其平靜、習以為常的模樣。

“霍哥,你也聽到了吧,那……”

還未等他說完,短暫停歇的怪音,繼續開始發難。

並伴隨著劇烈的砸門。

“哐”,“哐”……那力度大到鐵門瘋狂震顫起來,每一下都砸的地麵都為之震動。

鐵門開始變形、扭曲,像是千萬隻手、千萬個怨念之魂試圖衝破桎梏,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嗬……嗬啊啊啊啊啊!!!”

白岐玉抑製不住的尖叫起來:“這是什麼鬼東西!不是,你們都不覺得不正常嗎!”

霍傳山一把把白岐玉攬進懷裡,沉聲向林明晚:“門後麵到底是什麼?”

“狗。”

“怎麼可能是狗!”

白岐玉恐懼的抓住霍傳山的袖子:“霍哥,報警!快報警!那可能是個人,不不,可能是好幾個人,成千上百個人!對……302裡的人山人海不是幻覺,是真的,是真的!!”

“如果不想我們報警,”霍傳山厲聲說,“就打開門讓我們看看!”

“……你確定?”

霍傳山態度強硬:“打開!”

砸門聲、低低的嘶吼聲一刻不停,仿佛聚集了整個筒子樓的惡與汙穢,折磨人的理智。

在這片混亂無序中,林明晚神情不明的看了霍傳山一會兒,一言不發的起身了。

她繞過沙發,繞過埋在霍傳山懷中顫抖的白岐玉,繞過茶幾,抄起牆角的一支棒球棍。

無比平靜的走到正在劇烈震顫的,似乎下一秒就要爆裂開來的鐵門前。

然後,她打開鐵門——

一團漆黑的,渾身上下覆蓋著蓬亂毛發的巨物,自陰影中咆哮撲來!

那是一個怎樣惡心的存在呢,它是肉瘤,或者說肉瘤包裹在黏糊糊的毛發裡。

它分明沒有發聲器官,卻似乎擁有一張尖利猙獰的嘴。

它是臃腫、腫脹的,卻仍存在四肢,那種短小、崎嶇,肉芽一樣的四肢。

在白岐玉痛擊到大腦空白的恐懼裡,林明晚無比平靜的拎起棒球棍,然後,狠狠地朝那團“肉瘤”砸去。

梆——

一擊落地。

白岐玉從指縫中望去,驚懼的看到:

那似乎是個……人?

一個極端肥胖的,四肢的肥肉與肥肉幾近貼合在一起,渾身長著濃密毛發的,人?

過度生長的毛發、脂肪、皮膚,讓他的骨無法支撐,變成了這副臃腫惡心的肉山。

“霍哥……”他顫抖的喃喃, “你看,你看啊……那是人對吧,是個人對吧!”

霍傳山緊緊抱著他,一隻手撫摸著他的頭發,另一隻手拍著他的背,好讓他放鬆。

聞言,霍傳山抬眸看去,語氣卻儼然是鬆了一口氣的。

“不是啊,”他沉穩的安慰道,“林明晚沒有騙我們,真的隻是一隻狗而已。”

“不可能!你再仔細看看!”白岐玉尖叫,“那怎麼可能是……”

下一秒,他卡殼了。

林明晚正麵無表情的朝他走來,一隻手隨手把棒球棍扔到沙發上,另一隻手用粗重的鐵鏈,強行把那一“坨”肉瘤,拖了過來。

這是一隻極端肥胖的,漆黑的土狗。

可笑的小耳朵因為肥胖,像多餘的裝飾,在橫肉遍布的臉上找不到位置。

一雙渾濁而惡毒的金色瞳孔正滴溜溜的轉著,似乎下一秒就要撲上來狂吠、撕咬,卻因為主人的束縛而不敢輕舉妄動。

它“哈赤”“哈赤”的粗喘著,露出腥紅柔軟的口腔,腥臭的涎水滴落在地上,林明晚的腳上。

神情、還是脂肪堆積的、肉瘤般臃腫惡心的身子,都像極了一個下流惡毒的人。

可無法否認的是,無論是頭顱、尾巴,還是異於人類的四肢,它確實隻是一隻狗而已。

人?狗?

人、狗……人狗……狗。

“看清楚,”林明晚居高臨下的比劃著手勢,“不是擁有四肢、擁有頭顱,就能算是人了。”

“這就是一隻狗。”

“僅此而已。”

而白岐玉看清了她手中的啞語。

她說:【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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