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烏香此物 禍國殃民之蛆蟲也!(2 / 2)

狄昭昭努力挺直腰杆,把自己當做小鹿一樣往上拉脖子,還悄悄墊了墊後腳跟。

見師父帶笑的嘴角,狄昭昭又心虛地把後腳跟,放下去一點點。

連忙昂著小腦袋問:“我是不是長高了不少?”

自然是長高了的。

小孩即使不到躥個的年紀,也會緩慢長高。

但這點高度,可配不上變沉的重量。

蕭徽忍著笑,摸摸他的小腦袋:“長高了。”

狄昭昭一下高興了,他脆聲:“我就說吧!”

蕭徽想起今年被父母下的通緝令,看了看眼前唇紅齒白的小孩,無師自通了鹹魚款擋箭牌,饒有興致地問:“今年過年,陪師父回一趟蕭府,可好?”

“好呀、好呀!”狄昭昭點頭,他本來就要來給師父拜年的。

狄昭昭昂著頭問:“師父,你家是不是很講規矩啊,我那天要不要打扮得乖巧一點?”

他記得好像聽人念叨過。

說怎麼也想不通,為何蕭氏一族世代清流,家風儒雅,以文雅和學識著稱,怎麼就教養出了蕭放之這樣的混賬。

小孩努力回憶了一下,好像……好像是在薑師伯祖家聽到的?

蕭徽揮手:“不用,就按你喜歡的來穿,大過年的,就該穿鮮亮點,穿那麼素淨做什麼?”

又不是家裡死人了!

狄昭昭小嘴“窩”起,又有點後怕的小聲問:“那咱們會不會被打出來啊?”

上次他和師父去薑府被打出來,他還記得好清楚。

蕭徽:“……”

這還真說不準。

他低頭狄昭昭,也不拘麵子地說:“那就要看你的了。”

狄昭昭眼睛瞪圓,不可思議:“看我嗎?”

可是他是第一次去師父家欸!

小昭昭發現師父沒開玩笑,有點憂愁的小小歎了一口氣。

覺得自己肩膀上的擔子,突然變得重重的。

“好了,小小年紀歎什麼氣?”蕭徽捏了捏小孩可愛的發包,“大不了咱一起被打出來,不是還有師父在嗎?”

“好吧~”狄昭昭無奈道。

坐下喝了口水潤潤嗓子,狄昭昭問:“師父,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判斷一個人有沒有吸食烏香?”

蕭徽顯然早有耳聞:“你是為了客棧書生墜樓案?”

“嗯嗯!”狄昭昭肯定點頭。

蕭徽卻放下茶杯,搖頭道:“若是生前,辦法倒是有。吸食烏香過多的人,麵相就能看出來,我當年還培養出一批郎中,專門熟悉了吸食烏香者的脈象,把脈也能把出來。”

“那死後沒辦法嗎?”狄昭昭連忙問。

蕭徽搖頭:“如果麵相上看不出,死後脈象也消失,基本就沒辦法了。”

而且他當年,也不會去追究死人有沒有吸食烏香。

人都死了,再追究這些,還要再怎麼處罰?

狄昭昭不死心地問:“那烏香有沒有辦法和彆的東西產生反應呢?”

蕭徽頓住,詫異地看向狄昭昭:“此話何解?”

狄昭昭比劃:“師父你見過燒琉璃沒有?原本琉璃是渾濁沒有豐富顏色的,但是在燒製的時候,往裡麵加鐵、銅、還有一些其他東西,琉璃上就會出現特彆鮮豔漂亮的綠色、藍色、紫色……”

因為千裡眼的緣故,在此前,狄昭昭也是被請去工部看過好幾次燒琉璃的,每次都和爹爹一起。

蕭徽倒是不知其中關竅:“難道不是往裡頭加了顏料,礦石?”

狄昭昭小腦袋跟撥浪鼓一樣搖:“不是顏料!”

狄昭昭努力想了想,又舉了個例子:“那師父有沒有見過鐵鍋煮的綠豆湯?”

蕭徽:?

狄昭昭見師父不知道,像是分享什麼天大的秘密,小臉興奮:“用鐵鍋煮的綠豆湯,是紅色兒的!”

蕭徽從小生在富饒之家,哪裡會有人把紅色的綠豆湯端到他麵前?

他見狄昭昭信誓旦旦,命人去找府裡的廚子。

又低頭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狄昭昭忽然小臉一紅,囁嚅道:“我就是知道嘛。”

他才不要告訴師父,他偷偷摸去小廚房偷吃的時候看到的,小廚房因為騰不出器皿,又要煮點清涼的綠豆湯給悶在灶上的金大廚和雜役去暑氣,就在大灶上拿鐵鍋煮了。

師父才說他變沉了!哼。

蕭徽這種博覽群書,廣知四海的人,也是會有知識盲區的,而這個知識盲區,卻是每一位大廚都知道的簡單道理。

“用鐵鍋煮確實會發紅,但老爺放心,這種紅色無毒,也能喝,隻是略微影響滋味。”蕭府的廚子道。

蕭徽確認:“烹煮過程與正常綠豆湯一樣?”

“回老爺的話,一模一樣。”廚子肯定道。

蕭徽不解地問:“那為何會有紅色?”

這下把廚子也問懵了,隻乾巴巴的說:“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廚子也不清楚緣由如何。

等蕭府的廚子退下了。

狄昭昭有點小臭屁地驕傲說:“爹爹說這個叫反應,就是一些東西,碰到另一些東西,然後就會有新的東西冒出來。”

他說完,又小臉期待的問:“那有沒有東西,可以和烏香,或者製作烏香的罌粟有這種反應?”

蕭徽擰眉思考。

接受了用鐵鍋煮綠豆湯會變顏色這種事之後,就很容易聯想到一些新東西了。

比如毒藥,就有一種下毒方式,需要先後服下兩種藥,隻吃一種無礙,但兩種一起吃,就變成了劇毒。

這種毒藥,常用於兩人一同用膳,便於下毒之人洗脫嫌疑。

蕭徽生於大家,這種毒藥自然也是有耳聞的,甚至還知道去哪裡能弄到。

這一想,就徹底停不住了,以銀針試毒,銀簪變黑,是否也是這種情況?

狄先裕將此總結為“反應”?

蕭徽陷入沉思,半晌,才道:“若真能找到一物如銀針試毒般,能試出烏香,或者有一藥方,能查出人是否吸食了烏香……”

蕭徽的胸腔中,有心臟撲通撲通的跳。

烏香此物,成癮性太強,初染上時又很隱蔽,故而要治理極難。

他當年是燒毀了濱州烏香的根,抓了一批人,但也沒能完全根除。

隻要吸食烏香成癮的人還在,就難以斷絕,甚至會源源不斷的拉更多人下水。

禍國殃民之蛆蟲也!

蕭徽低頭看狄昭昭:“昭哥兒這番想法,可還有細致些的?師父當年抓了些製作烏香的人,還有些搗鼓不同烏香的異人,養過一批郎中,還聯係過一些道長,指不定真能製出來。”

“還有的!”狄昭昭興奮地手舞足蹈,“除了顏色不一樣,還有的是會忽然冒出些絮絮沉澱下來,師父你可以去工部燒琉璃的匠人那裡看,可好玩了!”

此前冬至。

弄出了馬蹄鐵的,對馬蹄鐵改進了的,都或多或少的得到了封賞。

各家做琉璃的,怎麼會不饞這個功勞?雖然大頭被狄先裕拿去了,但是小頭也足夠吸引人了。

做琉璃掙再多的錢,哪有權利地位來得實在?

在中原這片土地,幾千年朝代更替的曆史裡,商永遠鬥不過政權,若無背景,政令稍變,再多的錢財也能迅速被耗空。

各家都按照狄先裕給的“可以試試往裡麵加點東西”的建議,哐哐實驗。

各種化學反應輪番上演,把狄昭昭看得真是過足了癮,直呼新奇。

狄昭昭興奮的比劃,叭叭叭說了半天,把蕭徽都說得一愣一愣的。

差點感覺自己像是在籌備煉製某種仙丹了。

狄昭昭一通說完,最後興奮的小臉忽然一皺,可惜道:“要是現在有的話就好了。”

“你想給那個死去的書生驗一驗?”

狄昭昭點頭:“是啊。”

人畢竟已經死了,也許有的時候,清白與否,甚至比凶手到底是誰都更重要。

尤其影響死者家人後續一輩子的生活,在走出陰影後,是生活在同族人的憐惜與幫扶中,還是生活在如箭傷人般的流言蜚語中。

此生將截然不同。

狄昭昭小聲道:“我查了律令,本朝官員是不可以吸食烏香的,一旦發現吸食成癮,革除官職與功名。”

蕭徽哪裡會聽不懂小孩背後所思所想,腦海裡卻浮現出初見小昭昭時,聽稚嫩孩童眼眸晶亮的說著宏偉目標。

少年終不改誌,純正赤子如初。

“即使沒有此物,真相也終究會水落石出的。”蕭徽安撫的摸摸小孩腦袋,眼前好似已經浮現昭哥兒長大後身著官服的凜然模樣。

他忍不住意動的問:“靜思學堂的畢堂考,昭哥兒覺得如何?”

狄昭昭吃驚:“師父你不是說隻是去考考,看看水平的嗎?”

怎麼也和隨侍一樣關心起他的成績來了!

難道那日考舍中,大家說的都是真的?

全都是口是心非的大人?

蕭徽被看著,咳咳兩聲,佯裝鎮定的站起來:“當然是看看水平,我就是那麼一問,你師父我是那種糾結名次的人嗎?”

狄昭昭不信,小眼神懷疑。

“更衣更衣!”蕭徽避開小孩的眼神,讓隨侍去拿衣服,然後理直氣壯道:“你剛剛說的很有道理,烏香泛濫會動搖國之根本,為師決定進宮與皇上稟報此法。”

他還難得裝成正經模樣,朝皇宮的方向拱了拱手。

狄昭昭鼓鼓臉頰:“哼!”

“你哼什麼?”

“師父你心虛!”

“笑話,為師會心虛?”

“你不心虛的話,怎麼會這麼正經?”

蕭徽:“……”

蕭徽理了理衣袍,義正言辭:“說國之大事,自然要正經。”

說完,他就還真讓人備了車轎,換好官服,進宮去了。

狄昭昭嘀咕:“我可不是三歲小孩了,沒那麼好忽悠的!”

等等,師父不是被禁足嗎?

偷偷出門不說,怎麼還自投羅網地往皇宮裡跑!,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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