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朝霞漫天。
戚泉起床吃早餐,餐桌旁,靈生早已乖乖等著,他穿著合身的休閒裝,身條修長,容色俊美。
讓人賞心悅目。
戚泉想到什麼,將水鬼從桃木牌中放出,並擊出一道靈力附在他身上。
青白的水鬼漸漸變成生前模樣。
他年紀不大,相貌端正,眉宇間還透著幾分稚嫩,眼神極為清正,穿著一套筆挺的警服,挺拔又有氣概。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神情似喜似悲,喃喃道:“我變回來了……”
瞧著頗有點讓人揪心。
戚泉問:“你叫什麼?”
“我叫齊正。”他敏銳察覺到靈生和蘇融的視線,驚訝道,“你們都能看見我?”
戚泉:“齊警官,請坐。”
“啊?”齊正有點懵。
戚泉吩咐蘇融:“給齊警官做點供品。”
蘇融笑了下,“是。”
他轉身問齊正:“齊警官早餐喜歡吃什麼?”
齊正下意識道:“我什麼都行。”
鬼也能吃飯嗎?
可是他好多年都沒嘗過飯菜的滋味了,確實有點想念。
蘇融很快端上瘦肉粥和包子,放在齊正麵前,露出優雅得體的笑容,“齊警官,請用餐。”
齊正被一個大帥哥服務,有點受寵若驚,連忙起身鞠躬:“謝謝。”
他發現了,這個彆墅裡都是俊男美女,還是頂尖級彆的,看著就養眼。
除了跟他同住一個牌子的秦若。
粥和包子的香味縈繞鼻尖,他小心嘗試拿起瓷勺,舀了一點,遞到嘴邊。
米的醇美和肉的濃香瞬間抵達心間。
他匆匆含了一口。
天哪,真能嘗到味道!太好吃了!
齊正已經沒時間去思考為什麼自己能品嘗陽間的美味,他已經控製不住本能,將肉粥往嘴裡舀,時不時啃幾口包子。
快活似神仙!
看他吃飯,戚泉胃口都大了些。
飯後,她問蘇融:“靈生的課上得怎麼樣了?”
“已經學到小學二年級,他很聰明,進展不錯。”
戚泉頷首,天生靈體,不管是硬件設施還是軟件條件,都是得天獨厚的,才學到二年級,肯定是某人故意拖延了進度。
她現在還沒想好到底怎麼對待靈生。
他被困十幾年,不通人情,但能反擊、能馭使烏鴉啃食丁集血肉,可見自發悟出並信奉“以牙還牙”的行事理念。
這樣的人,自有一套邏輯,不會輕易接受普世價值觀。
但不管怎麼樣,靈生都是受害者,他毀壞丁集屍體乃天經地義,戚泉擔心的是關於天生靈體的傳說。
要麼成聖,要麼成魔。
如果成魔,她該怎麼做?
戚泉凝視靈生的時間太長,青年不由抬起腦袋,一雙琥珀色的眼眸直直映入她的眼簾,如澄澈的清泉,毫無雜質。
他彎起眉眼,朝她笑了笑。
係統:【靈生真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碳基生物!】
戚泉:【哦?】
係統:【哦不,大佬才是最好看的!】
戚泉:……
謝謝,她並沒有要跟一個男人比美的意思。
“會說話了麼?”她問。
蘇融目露難色:“……不會。”
是不會還是不想,外人很難界定。
戚泉移開目光,起身前往房間。
“大師。”蘇融叫住她,“後天暖暖要去龍京市上大學,我想送送她。”
“送去龍京?”
“不是,她想坐動車去,我送她去車站。”
戚泉詫異:“家裡沒司機?”
“呃,體驗生活。”
戚泉點點頭,“行吧。”
富家千金出行都是私家車和飛機,還沒坐過動車,能理解。
回房間打坐沒一會兒,有客人上門。
“大師,是市局的警官。”蘇融在門外彙報。
戚泉睜開眼,“請去客廳。”
韓勉帶著手下警員踏入彆墅,就被眼前的景象驚豔到了。不愧是有價無市的頂級彆墅,聽說是蘇家特意送給戚泉的,真是好大的手筆。
他瞥了一眼警員,警員立馬合上張大的嘴巴。
再驚歎,也得維持公職人員的形象。
行過天井的荷塘,跨過幽靜的長廊,兩人跟在蘇融身後,抵達古色古香的主屋客廳。
戚泉坐在沙發上悠閒喝茶。
來之前,韓勉調查過戚泉的生平。十八歲前長在鄉下,十八歲後外出打工,三個月多月前被戚家找回。
作為一個出身鄉野的真千金,她在豪門圈子裡的名聲並不好,甚至可以說很差。
可就在杜家壽宴後,她發生了變化。
她憑借《豪門日記》獲得了大量的財富和追捧。
韓勉仔細研讀過這本連載的,又對比過蘇融被拐案、戚家保姆奶奶去世以及杜楊張三家發生的事,發現這個《豪門日記》是真的有點邪門。
他不得不重視。
“韓警官,請坐。”戚泉客氣說道。
昨天潑硫酸案件也是韓勉經手的,他們在警局已經見過,互通了姓名。
韓勉帶著警員坐下。
“戚女士,關於魏旭威亞摔落的案子,你知不知道?”他開門見山。
戚泉頷首:“知道。”
“尖叫文學城的《豪門日記》是不是你寫的?”
“是。”
“你用白水真人這個微博賬號,曾回複過一條關於‘袁清是不是災星’的微博,是不是?”
“是。”
“戚女士對風水玄學這方麵很有研究?”
戚泉笑了笑:“略懂一二。”
正題終於來了。
“那麼,你昨晚發表的新章裡提及的姻緣線,也是推算出來的?”
“沒錯。”
小警員沒忍住,笑了下。
韓勉橫了他一眼,繼續嚴肅道:“可是我們查過檔案,袁清本人是未婚。”
“你的意思是,我算得不準?”
“不是,”韓勉搖搖頭,“我看過你的前幾章,確實挺準。”
戚泉挑了下眉。
韓勉繼續摳細節:“請問,在玄學領域,什麼情況才會出現姻緣線?”
他問出這個問題,非常不符合警察這個身份。
小警員邊記錄邊偷偷覷他。
戚泉坦然道:“是經過某種規則認證的婚姻關係,不包括口頭約定的戀愛關係、實質性的魚水關係。”
“……”
韓勉低頭輕咳一聲,年輕警員也紅了耳朵。
實質性的魚水關係……說得還挺委婉哈。
“能不能再具體點?”
戚泉:“比如陽間婚姻法規定的婚姻關係,陰間法則下交換生辰八字、綁定紅線的姻緣關係。”
韓勉和警員都愣住了。
他們還是不願相信如此離奇的事,可魏旭的跌落,他們查不出絲毫痕跡,就仿佛暗地裡有一個看不見的人,飄在空中切斷了威亞。
但怎麼可能呢?
要是把這當成結案報告交上去,他們這身警服是彆想穿了。
就在兩人頭禿之際,吃了一頓飽餐的齊正走出餐廳。
他多年沒能嘗到美味,一時吃得停不下來,沒注意客廳裡的事,就這麼捧著肚子、打著飽嗝過來感謝戚泉。
結果——
“韓勉!”
“齊正!”
韓勉歘一下起身,不可置信地望著齊正,眼珠子都快突出來。
當年他親眼看到好友被水泡發的屍體,親自參加的葬禮,每年還不忘在忌日去掃墓。齊正是真真切切已經死了,可眼前這個一身警服的齊正是怎麼回事?
兩人相顧無言,客廳裡寂靜極了。
小警員不認識齊正,看到齊正身上的警服,還以為是一個係統裡的同僚,愣愣地打了個招呼。
然後問韓勉:“韓隊,你們認識啊?”
韓勉:“……”
他已經震驚到失語,世界觀岌岌可危。
齊正很快平靜,走到他麵前,目露笑意道:“這麼多年不見,你都去市局當隊長了,真不錯!”
小警員這才注意到齊正的警號。
不對啊,這警號是不是搞錯了?
韓勉眼眶驀地變紅:“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甚至都懷疑自己是在做夢,要不然怎麼會出現這麼荒誕的事?
齊正撓撓頭,他也不知道怎麼解釋,隻好看向戚泉。
戚泉絲毫不避諱:“我去蹦極,發現他在湖裡當水鬼,就把他撈上來了。”
【大佬,這種事也能告訴普通人嗎?】係統都驚了。
戚泉:【為什麼不能?蘇林海他們不是普通人?】
【可是,他們是警察……】
【魏旭的案件,本就是惡鬼故意傷人,這是個無頭懸案,你希望他們永遠結不了案?】
【可現在也沒法結案啊。】
戚泉眉心微蹙:【應該不會。】
這個書中世界,應該跟她原本的世界沒什麼兩樣吧?
她話說得輕巧,可落在韓勉和小警員耳中,不啻於驚天大雷。
水鬼?!
什麼鬼?!
這都什麼跟什麼!
兩人呈目瞪口呆狀,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樣。
戚泉相當有耐心,悠悠地飲著茶。
這茶名貴得很,是蘇家特意送到彆墅讓戚泉品嘗的。
確實齒頰留香。
幽幽茶香將兩人拉回現實。
韓勉靜靜地看著眼前依舊“年輕”的齊正,沙啞著嗓子說:“你怎麼會成為水鬼?”
他現在不管此事有多荒誕,他隻想跟當年的兄弟敘敘舊。
齊正說:“用大師的話,我是冤死的,本身又有功德,所以可以逗留陽間。”
他是個很有正義感的人,幫過不少人,積攢了點功德金光。
韓勉捕捉到關鍵字眼:“冤死?”
當年他們調查了一遍又一遍,全都證明齊正是“自殺”的。
這件事一直藏在他心底,沉甸甸的,沒想到竟真是枉死!
他立刻問:“誰害的你?”
一旁的小警員:???
隊長,咱們真的沒有走錯片場嗎?
齊正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這得問大師。”
他自己都糊塗著呢。
韓勉喃喃道:“你當年是去阻止一個陰婚案,而袁清身上又有姻緣線,所以,這兩者之間是有聯係的對嗎?”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戚泉。
戚泉放下茶盞:“有沒有聯係,還得等到狐狸露出尾巴才知道。”
“什麼意思?”
戚泉說:“此事涉及玄門,你可以請示上級,派遣靈異管理部門的人處理。”
她上輩子經常跟靈異管理部門打交道。
“什麼靈異管理部門?”韓勉有點懵。
戚泉猜他等級比較低,可能不知道這些事情,便道:“你可以詢問你的上級。”
韓勉看了一眼齊正,憋住話頭,捏著手機出門給上級打電話。
沒一會兒就返回客廳,神色存疑道:“局長說沒有這個部門。”
而且還把他罵了一頓。
戚泉:“……”
不應該啊,她那個世界,確實存在官方靈異管理部門,專門跟玄門對接,處理鬼怪傷人案件。
不可能局長的等級也不夠吧?
正思忖著,蘇融在門口彙報:“大師,寧摯和陳飛祿來了。”
戚安神色微斂,“讓他們進來。”
或許是她想當然了,對這個世界存在錯誤的認知,正好寧摯來了,可以問問他。
寧摯和陳飛祿剛入客廳,看到身穿警服的三人,微微訝異。
寧摯能瞧出齊正是鬼,陳飛祿瞧不出。
“前輩,昨天我們打算去處理袁清身邊那隻三級鬼,可她並不在住處。”
戚泉不答反問:“你知道靈異管理部門嗎?”
寧摯:???
什麼玩意兒?
他每個字都能聽懂,可連在一起聞所未聞。
年輕天師臉上的表情顯而易見。
戚泉換了個角度問:“你是天師,用這次三級鬼傷人案舉例,你會怎麼處理?”
“找到三級鬼,讓它不再滯留陽間。”寧摯理所當然道。
“然後呢?”
“什麼然後?”
戚泉說:“對負責案件的警察來說,這就成了一個懸案,不論是魏旭還是袁清,他們受到的傷害都沒有解決。”
雖然魏旭借戲揩油的手段不算無辜,但罪不至此。袁清身上的“災星”罪名更是無法洗清。
寧摯似懂非懂:“可是,我隻是天師,我隻負責處理鬼怪,其他不歸我管。”
他一出生就被賦予了這樣的使命,他的所作所為都被框死在那套準則中,很難一下子跳出思維定式。
韓勉卻明白了戚泉的用意。
如果玄門處理惡鬼傷人案件,都跟寧摯一個作風的話,那很多案子都成了懸案,很多案子都無法用常理去推斷。
比如齊正跳湖案、魏旭跌落案。
受害者找不回公道,公眾得不到合理的解釋,這會讓他們警方失去公信力。
倘若像戚泉所言,建立一個隸屬於官方的玄學隊伍,專門處理這種靈異案件,就會破開這個迷局。
但這樣的隊伍,是說建立就能建立的嗎?
韓勉不由看向寧摯。
難道這些人的存在,上頭真的不知道?
不可能。
陳飛祿腦子轉得比較快,立馬開口道:“其實,玄門是有個天師協會的。”
“對,”寧摯接話道,“天師協會是玄門各門各派、各個世家一起建立的監督機製,專門處理全國範圍內的鬼怪案件。”
韓勉問:“各地有沒有天師協會分會?”
“有的,”寧摯點點頭,“各地的天師基本都會到天師協會登記。”
韓勉:“我沒聽說過。”
他乾警察這麼多年,對龍江市的方方麵麵可謂了如指掌,卻從未聽說過什麼天師協會。
寧摯解釋:“因為天師擅於隱藏,也不跟你們打交道,就算普通老百姓會找天師,但在你們眼中,應該隻是封建迷信。”
韓勉深以為然。
他確實見過“跳大神”之類的封建迷信活動,一般都是口頭教育幾句,從未放在心上。
一旁的小警員回過神,發出靈魂拷問:“那韓隊,這個案子現在怎麼結?”
韓勉也有點頭疼。
從寧摯的描述來看,天師協會的存在,隻是為了平衡玄門各勢力而建立,他們依舊搭不上邊。
他總不能拿著天師的說辭去結案吧?
係統聽了一耳朵,說:【大佬,天師協會都有了,上麵不可能不知道吧?】
【上麵當然知道。】
【那為什麼不開方便之門?】
【可能時機還未到。】
戚泉對這個世界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跟她原本的世界不同,這個世界玄門的發展應該還比較滯後,各種機製尚不完善。
在她那個世界,官方擁有一支特殊的隊伍,專門處理全國靈異事件,這支隊伍就是從全國各地天師中挑選出來的。
當時她作為門派首席,加上性命短暫,沒有進入靈異管理部門,但她了解過這個隊伍發展的過程。
一開始,隊伍的組建並不順利。
玄門中人本來活得瀟灑,為什麼要接受官方的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