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願意乾,願意乾的也沒有幾個隊友,處理案件還得跟底蘊深厚的玄門搶奪,一度過得相當艱難。
後來……
“前輩,您有什麼高見?”寧摯恭敬問道。
他已查閱了天師協會登記名冊,沒有一個叫“戚泉”的六級或六級以上天師,可見戚泉是個不屬於任何玄門勢力的散修。
戚泉回神,想了想,說:“你們就各自寫申請書,向上級申請好了。”
她不信官方沒有這個意向,隻是具體措施尚未完善,距組建隊伍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目前這個狀況,誰也不願當出頭鳥。
韓勉:“……”
頭禿。
寧摯則道:“那隻三級鬼現在怎麼處理?”
“你是四級天師,處理不了?”
“可袁清不在住處。”
戚泉:“韓隊查人的位置不難吧?”
“可以。”韓勉點點頭,“我們合作。”
寧摯雖然被玄門規則束縛,但他到底是個敢闖敢乾的年輕人,腦子還沒那麼僵化,要不然也不會教陳飛祿那些玄學知識。
玄門都有規矩,不可輕易傳授他人,他也算是破了一個規矩。
話說到這裡,他們應該離開彆墅去處理案子,可韓勉遲疑了。
他看著齊正,聲音發澀道:“阿正,你有沒有什麼心願未了?”
齊正是個樂天派,當了這麼多年水鬼也沒有變得陰鬱,聞言露出爽朗的笑:“沒啥,就是想回去看一眼爸媽和妹妹,要是能找出害我的凶手就更好了。”
他已經聽秦若說了當年的事,可那位帶她入門的前輩早已離開龍江市,現在不知道在哪裡。
韓勉目露愧疚,這兩樣他都做不到。
要是普通案件,他一定竭儘全力尋找凶手,可涉及玄門,他難以達成。
“你放心,我一定向上麵申請,請求玄門重新查你當年的案子。”
小警員忽然問:“為什麼不請戚大師呢?”
從“戚女士”變成“戚大師”,可見他內心已經接受了靈異世界的設定。
韓勉不由看向戚泉。
能讓鬼魂顯露人前,可見她手段不俗。
“組建天師隊伍,一切迎刃而解。”戚泉神色平靜無波,對他們的期待沒有半點興趣。
韓勉也不強求,帶著警員離開彆墅,寧摯和陳飛祿跟著一起。
通過警方手段,他們很快找到袁清如今的位置。
韓勉皺眉看著定位地點。
“韓隊,這應該是何家,她現在就在何家!”小警員驚訝道。
看來網民也不是胡亂扒信息,袁清跟何家真的有關係!
四人趕往何家彆墅。
昏暗的房間裡,女人痛苦的呻.吟激發了何超變態的興致,他頂著一張青白醜陋的臉,惡狠狠地毆打身下的女人,拽著她的頭發,逗弄小動物般拍著她的臉,輕蔑地笑道:
“小賤人!你tm就是個爛貨!我還以為有多清高,現在還不是乖乖任打任罵,你就是個□□,在劇組跟人勾三搭四,你跟那個魏旭到哪一步了?嗯?”
袁清雙目空洞,癱倒在地上,就像一條瀕死的魚,失去了水分和氧氣,眼中再無光彩。
她早就該死了。
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流,開裂的嘴唇洇出殷紅的血,又被何超伸手刮去,放在舌尖品嘗。
“真好吃。”
袁清根本無法想象,她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從一個莫名其妙的陰婚開始,她的人生就已經廢了。
眼前的這隻鬼,不僅僅肆意侵犯、打罵她,甚至還不斷剝奪她的生命和氣運。
他依附著她,卻又惡意地毀壞她。
袁清內心充滿了絕望。
她不是沒想過找高人和大師,可何超每時每刻都虎視眈眈地盯著她,她根本沒有辦法逃離這個地獄般的牢籠。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惡魔般殘忍的聲音:“超超,彆玩了,下來吃飯。”
是何超的母親。
正是她和她丈夫請了“大師”,替何超跟她綁定了陰婚。
他們每年在何超的忌日,都得去一趟墓地,加固她跟何超的關係,並向“大師”的賬戶交付巨額的費用。
他們就是一群魔鬼!
何超殘忍地笑了笑,拖著她的頭發打開房門,看到門外的何太太,便收斂了凶戾,露出乖巧的神情。
“媽,她鬨出這麼多事,今天彆給她吃了。”
何太太笑眯眯地應了:“好,都聽你的。”
門被鎖上。
兩人下樓,袁清還能聽到他們的對話。
“媽,網上的事怎麼處理?”
“怕什麼,誰會相信什麼陰婚?誰又知道你還活著呢?”
“也是,”何超冷哼一聲,“我真的不想讓她去演戲了,她就是個賤貨,見到男人就往上撲,煩死了。”
“超超乖,她現在這樣挺好的,有一定的名氣,能分你一點氣運,又不會太火壓製了你,要不然接觸到其他高人,會壞了我們的事。”
樓下傳來何父的附和:“是啊,大師說過,她維持這種狀態對你最好。”
“好吧,那我就忍忍。”
袁清躺在冰涼的地板上,全身疼得打顫,仿佛整個人墜入冰窟,寒意徹骨。
她還活著乾什麼呢?
可她要是死了,何家會針對她的爸爸媽媽,她連死都不能。
何家餐桌上菜色很豐富。
一家三口坐在桌旁,正要其樂融融地品嘗美味,門鈴忽然響起。
因為養了一隻鬼,何家辭退了住家的傭人,平常隻請鐘點工,廚師也是按時上班按時下班。
吃飯的時候,何家是沒有其他人在的。
此時聽到門鈴響,隻能他們自己開門。
何建設按下可視監控,看到屏幕上韓勉的臉,心頭不禁一凜,問:“韓警官?”
韓勉站在院門外,麵色嚴肅道:“何先生,請開一下門。”
何建設再呼風喚雨,也不敢跟公職人員對著乾,隻好開了門。
“超超,警察來了,你先上樓躲一躲。”
何超不滿道:“我隱了身形不就行了?反正警察又看不到我。”
“那好吧。”何太太又叮囑道,“一定要小心,聽說韓勉敏銳得很。”
“知道了。”何超嘟囔道。
很快,韓勉帶著警員踏入何家大門,寧摯收斂了天師氣息,和陳飛祿偽裝成便衣。
韓勉掃了一眼餐桌,“打擾了。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何先生和汪女士,不知是否方便?”
“韓警官請坐。”何建設相貌平平,臉上掛著溫和的笑。
韓勉看一眼寧摯,寧摯扯了扯衣角,他了然。
這是他們的暗號,如果何家有鬼,寧摯就扯衣角告訴他。
他坐到沙發上,問出第一個問題。
“何先生家裡有客人?”
“怎麼說?”
“桌上擺了三副碗筷,何先生汪女士跟誰一起吃飯?”
何建設尚且能繃住,汪翠臉色驀地變白。
大意了!
何家的客廳陷入令人心慌的沉寂。
汪翠急中生智,眼淚嘩地流下來,哭著道:“韓警官,我們就是太想兒子了,多擺一副碗筷,就好像他還在一樣。”
她神色悲楚,令人動容,若韓勉不知道何超真的在,恐怕會被她騙過去。
即便如此,小警員也不由紅了眼眶。
不管怎麼說,母愛總能讓人共情。
韓勉走到餐桌前,看了眼沾上菜油的筷尖和碗壁,麵色沉肅道:“怎麼,去世的人還能自己吃飯?”
何太太:“……”
他們剛才太過匆忙,沒有在意這些細節。再說了,他們並不真的畏懼警察,即便警察看出不對勁,又不能真的看到何超。
何超隱藏了身形,見警察們眉頭緊鎖又不得法門時,嘚瑟地在他們麵前手舞足蹈,還幼稚地做著鬼臉。
寧摯:“……”
辣眼睛。
他一個困靈符扔過去,沒入何超鬼體,何超反應不及,怔愣一秒後驚叫出聲,客廳內突然現出一個男人,嘴上還沾著油。
韓勉:“……”
何父何母渾身悚然,瞪大眼睛看向兒子。何超此時被符籙困住,根本掙脫不開。
他不過三級鬼,寧摯卻是四級天師,等級壓製下,他無從反抗。
“超超!”何建設戲精上身,眼含熱淚,立刻撲過去大喊,“你竟一直在我們身邊!都怪爸爸媽媽,沒能照顧好你,你、你怎麼不跟爸爸媽媽說啊?”
何太太回過神,也加入戲精隊伍:“超超,媽媽好想你啊!你在那邊過得怎麼樣?缺什麼儘管跟媽媽說,媽媽都燒給你。”
寧摯四人:“……”
麻了,真的麻了。
韓勉饒是受過專業訓練,也憋得臉都扭曲了,他上前一步,沉聲道:“何先生,汪女士,我們要帶何超去問話。”
“什麼問話?”何太太擋在何超麵前,“超超都死了!你們警察還要找死人問話嗎!”
韓勉隻好看向寧摯。
寧摯從兜裡掏出四級天師的身份證明,說:“我是天師協會的天師,現依《天師條例》需要對何超進行問話,還請跟我們走一趟。”
“憑什麼!我兒子都死了!你們憑什麼要帶走他!”何建設雙目怒瞪。
韓勉的執法記錄儀一直開著,甚至將何超顯形的畫麵都拍了下來,這正好可以當成向上申請的證據材料。
“何超,你既然成了鬼,應該明白玄門的規矩,跟我們走一趟吧。”寧摯學著韓勉的口吻說道。
他用靈力催動困靈符,一下將何超拽到符紙裡,符麵上竟顯出一隻形狀扭曲的鬼影,是何超死時的模樣。
汪翠尖叫著撲過來,被小警員攔住。
寧摯狀似轉身離開何家,卻驀地停下腳步,側耳傾聽樓上輕微的動靜。
他是四級天師,聽力遠超普通人,循著微弱的動靜,準確鎖定何家三樓東側。
何建設看得心驚肉跳,立刻大喊道:“把我兒子還給我!還給我!”
吼叫聲蓋過細微的響動,寧摯轉過頭繼續往門口走,餘光卻注意著何建設的表情,見他神色陡然一鬆,立刻對韓勉道:“三樓東側有情況!”
韓勉神色一凜,忙帶著小警員上樓。
“啊——”汪翠尖叫著去攔,“你們都給我滾!給我滾!”
韓勉理都不理。
他們來何家,一是為了何超,二是為了袁清,眼下何超被捕,自然不會丟下袁清不管。
剛才在樓下磨嘰,隻是給寧摯足夠的時間搜尋袁清的具體位置。
三樓東側的暗室裡,袁清趴在地上。
想到這幾年地獄般的日子,她恨不得去死。
可她死了,爸爸媽媽怎麼辦?
她死了,何超也會跟著消亡,何家必定不會放過爸爸媽媽。
可是,她實在堅持不下去了。
渾身疼得發冷,血液凝固了般,似乎沉入一個無邊無際的冰窟裡,整個世界一片黑暗。
她想死。
隻要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反正沒有大師給她招魂,沒有大師給她綁定彆人獲取滯留陽間的生機,她不會變成鬼,隻會進入輪回。
袁清死死摳著冰冷的地板,耗儘所有力氣抬起腦袋,狠狠地撞向堅硬的大理石地麵。
咚!
咚咚!
咚咚咚!
她用儘了力氣,可這力氣實在過於微弱,額頭撞得青紫,卻不致命。
沒撞幾下,她就失去所有氣力。
她閉上眼,絕望地等待接下來的煎熬和痛苦。
忽然間,暗室的門砰地一聲被人打開,光照了進來。
韓勉見過太多殘忍可怖的案子,可在看到袁清的時候,還是被震住了。
她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就像被人隨意丟棄的破麻袋,露在外麵的皮膚沒有一處是正常的,不是青青紫紫,就是滲著鮮血。
小警員見識比較少,沒忍住“啊”了一聲。
韓勉立刻道:“快叫救護車。”
小警員掏出手機。
“彆……彆……”袁清不知哪來的力氣,竭力嘶吼道,“不要救護車!”
剛喊完一嗓子,人就暈了過去。
小警員這才想起她的明星身份,遲疑地問:“還要不要叫啊?”
“她的傷沒生命危險,隻是看著嚇人。”寧摯也上了樓,留下陳飛祿在樓下攔著何家夫婦。
“現在怎麼辦?”韓勉沒處理過結陰婚的受害者,不知玄門那邊的規矩。
寧摯想了想,道:“我問問戚前輩。”
他也沒跟警方合作過啊。
“好。”韓勉應了聲。
寧摯撥通了臨湖彆墅的電話,是蘇融接的。
“蘇先生,我有事請教戚前輩。”
蘇融知道他們是去捉鬼,沒有耽擱,立刻通知了戚泉。
戚泉聽了電話,回道:“將人送去杜家名下的安濟醫院。”
她隻要跟杜家打聲招呼,杜家那邊會保障袁清就醫的私密性。
杜嘉名自“桃花印”事件後,不再近女色,平時頗覺無趣,除了每天給《豪門日記》打榜外,就沒有其他事情可乾。
他倒是想鑽研一下玄學,奈何實在不是這塊料。
正待在公司無可事事時,接到臨湖彆墅的電話,神色陡然變得興奮。
“沒問題,我這就安排醫生和護士!請戚大師放心,醫院絕對不會傳出一絲半點的消息!”
放下電話,他立馬聯係醫院負責人,並親自趕去醫院。
他看過《豪門日記》的新章,知道大師對袁清事件非常感興趣,那個“姻緣線”也不是無的放矢,正等著大師出手呢,沒想到大師效率如此之高。
能親自參與進來,是他的榮幸!
而且,大師單單交待他辦事,這說明什麼?說明大師看重他!
楊肅和張成言那幾個蠢蛋都得往後排!
他喜滋滋地跑去醫院,正碰上寧摯和陳飛祿。
袁清已經被送去做傷情鑒定,在事情平息前,可以待在安濟醫院休養。
等她醒了,就可以對她進行詢問。
不管怎麼說,她一身是傷出現在何家暗室裡,何家夫婦肯定逃脫不了罪責。
韓勉將何家夫婦帶回警局,寧摯則安置好袁清後,和陳飛祿返回臨湖彆墅。
古色古香的客廳裡,寧摯放出困靈符裡的何超,將他扔到地上,目露厭惡道:“前輩,他就是何超。”
在天師眼裡,顯形的何超跟普通人眼裡不一樣。
至少,戚泉跟寧摯能看到何超身上黑紅的姻緣線,陳飛祿看不到。
蘇融和齊正飄過來湊熱鬨。
兩位是鬼,都能瞧出何超身上的惡意和煞氣,要是繼續發展下去,他早晚會變成危及普通人的惡鬼。
何超歪倒在地上,目光怨毒地盯著戚泉。
“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勸你趕緊放了我!要不然等大師來了,你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他見戚泉和寧摯都年輕得很,肯定沒有為他施法的大師厲害,這才肆無忌憚。
幫他的丁大師說過,整個龍江市地界,就沒有境界更高的玄門天師,也就是說,沒有人能破解他跟袁清的姻緣線。
他有恃無恐。
“你害人還有理了?”正義感爆棚的齊正實在忍不了,“你就算是天王老子,隻要犯了事兒,就得受到懲罰!”
何超輕蔑瞟了他一眼,“嗬,一級白鬼。”
齊正:“……”
蘇融挺崇敬警察,看不慣齊正被蔑視,一道鬼力打過去,何超痛呼一聲。
他修習了戚泉教他的鬼術,如今已非昔日一級白鬼,打個靠吸人氣運為生的何超,綽綽有餘。
“前輩,是否解除陰婚?”寧摯問道。
想到袁清的遭遇,他心裡一直壓著火氣。
戚泉還沒答,何超就嗤笑道:“解除?哈哈哈哈哈,就憑你們?就算你們能解除,可我身上有禁製,隻要你們動手,袁清就會死,你們敢嗎?”
齊正:“……”
不是鬼變壞了,是壞人變鬼了。
想揍鬼的手蠢蠢欲動。
寧摯皺眉,何超身上的姻緣線他確實破除不了,如果真如何超所言,袁清會因為解除陰婚失去性命,他的確會投鼠忌器。
他不禁看向戚泉。
戚泉慢條斯理地問:“給你結陰婚的人是不是姓丁?”
“是又怎麼樣?”何超梗著脖子反問。
戚泉笑了笑,聲音平緩道:“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丁集已經死了。”
“不可能!”
“哦,不信就算了。”
戚泉漫不經心地伸出一隻手,那手細白瑩潤,如極品羊脂暖玉,指尖靈力纏繞,漸漸化為一隻細小的鉤子。
鉤子調皮地探入何超的魂體,勾住了那條黑紅黑紅的姻緣線。
寧摯瞳孔微縮,這強大的靈力控製水平!
“不!你不能殺我!袁清會死!她一定會死!”何超驚恐大叫。
戚泉彎了彎唇。
鉤子放棄了姻緣線,未等何超鬆口氣,鉤子又碰了碰丁集曾經下過的禁製。
那不過是一個簡陋的陣法,可以共享袁清的生機和氣運,不愧是丁集出品,又是一種陰毒的邪術。
戚泉很不喜歡這樣的強盜行徑。
她目光微深,瞳仁裡似有淡金色的光芒閃過,靈力遽然增強,如洪流般灌入細長的鉤子,撞擊在禁製上。
嘩啦——
禁製轟然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