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站著三個人,兩男一女,穿著便裝,脖子上掛著工牌,工牌正對著陳飛祿,上麵印著“天師協會”的字樣。
天師協會的人?
“有什麼事?”他冷淡地問。
剛才戚大師的舉動他看得分明,大師說來者不善肯定就是來者不善,就算是天師協會的人,他也不會客氣。
嚴午站在兩名工作人員身後,透過開啟的院門,試圖觀察彆墅裡的氣,卻被一層透明的物質遮擋。
彆墅擺明布置了陣法,應該是守護一類的陣法,等級較高,隻有精通陣法的天師才能完成。
一個二十二歲的修士,當真有這麼大能耐?
嚴午持懷疑態度。
或許她的背後有強有力的靠山。
女工作人員說:“你好,我們是天師協會的乾事,有人舉報戚泉女士無證使用玄學手段,壞了協會規矩,我們特意來問問。”
陳飛祿:“……”
這什麼鬼啊!
他無語地放人進來。
嚴午低調地跟在後麵,來到主屋的客廳。
客廳裡隻剩下戚泉和寧摯,兩人皆捧著茶盞喝茶,一派悠閒祥和、歲月靜好的模樣。
桃木牌裡卻突然傳出秦若興奮的叫聲。
“是他!後麵那個就是當年帶我入門的前輩!他叫嚴午!”
戚泉:“……”
真是太巧了。
她定定神,平靜道:“你們的來意我聽到了。”
一句話堵住工作人員張開的嘴巴。
天使協會的工作人員都是天師,不過做勤雜工作的,一般都是低階天師,來的兩位工作人員,都隻是二級。
二級天師最多幫人招招魂,遇到三級以上的厲鬼隻能歇菜。
男天師看不透戚泉的修為,麵上不敢怠慢,溫和道:“戚天師或許不懂協會規矩,沒能及時去協會登記信息,協會現在發現了漏洞,還請戚天師能配合一二。”
“怎麼配合?”戚泉問。
女天師笑道:“跟我們去協會登記就可以了。”
戚泉漫不經心道:“必須親自前去?”
“這是當然。”
戚泉幽幽一歎:“現在什麼時代了?”
“什麼?”
“網上服務大廳,網上辦理證件,沒聽說過?”戚泉實在瞧不上玄門的古板,“凡人界都能實現高速便捷的辦公流程,玄學界竟然連像樣的網絡辦公係統都沒有?”
工作人員:“……”
嚴午:“……”
現在的年輕修士都這麼天馬行空嗎?
陳飛祿和寧摯很努力地憋著笑。
大師不愧是大師,字字紮心。
不過這確實反映了玄門的現狀,陳腐、守舊、沒有絲毫的創新。
戚泉又問:“隻要登記信息就行了?”
“不是,還需要現場評測等級,頒發天師證。”男天師受到提醒,找到現成的理由,“因為要評級,所以需要您親自走一趟。”
女天師連忙附和點頭。
“哦。”
兩人心中驟然一鬆,答應了就好。
“協會是如何評測等級的?”戚泉又問。
男天師:“掌心貼上測石,灌注靈力,測石會根據靈力的濃度判定等級。”
等級越高的天師,體內凝聚的靈力越濃厚。
戚泉再次發出靈魂拷問:“你們既然來了,為什麼不將測石帶來?”
“……”
女天師擠出笑容:“所有的天師都是這麼測的。”
天師協會高高在上,哪會顧忌小小天師的想法?
戚泉冷下臉:“等你們裝了網上服務係統,可以上門評級,我再考慮登記信息。”
不是她不配合工作。
天師協會隻是門派和世家們權力博弈的平衡地帶,協會最多對散修以及低等級的門派或世家有製約力,對那些根基深厚的門派和世家,根本產生不了任何約束。
況且,天師協會這次來,不過是某人入門窺探的工具。
她自然不會合了彆人的意。
男天師麵子有些掛不住,語氣生硬道:“戚天師如果不去協會登記,以後就不準使用任何玄學手段。”
“哦。”
男天師:“……”
不行了,氣喘不過氣來了。
他就沒見過如此頑固不化敢跟天師協會叫板的散修!
是的,他們判定她是散修。
一般門派或世家都有自己的名單,他們借閱了之後,均沒有發現戚泉這號人。
由此可以判定,戚泉隻是一個無門無派、沒有靠山的散修。
“既然這樣,我們就告辭了。”女天師冷冷道,“戚泉女士,倘若協會發現你私自使用玄門手段賺取財物,會依據《天師條例》對你進行處罰,希望你好自為之。”
戚泉:“不送。”
等三人離開,寧摯立刻說:“那個一直不說話的人,就是昨天在醫院門口碰到的人。”
陳飛祿驚了:“你是說在我身上放追蹤甲蟲的人?”
他昨天沒注意,根本不知道搞事的人長啥樣。
“嗯,就是他。”寧摯篤定道,“他今天又借天師協會的名頭進入彆墅打探,恐怕居心叵測。”
“所以他想乾啥呢?他為什麼要針對大師?”
寧摯皺眉:“桃花印、結陰婚,這後麵的水恐怕不淺,難道那些大門派和大世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大師破解了這兩個案件,所以背後的組織就派人過來查探?”陳飛祿憂心道,“他們不會對大師不利吧?”
兩個年輕人又一臉憂愁地望著戚泉。
戚泉:“……”
她在他們眼裡就這麼容易受欺負嗎?
“蘇融回來了。”她試圖轉移他們注意力,卻在下一秒冷下臉。
磅礴的靈力轟然擊向彆墅外。
彆墅外,回家的蘇融恰好撞到離開的三人。他雖隱了身形,但對天師來說,低級鬼怪隱不隱形都一樣。
感應到鬼的存在,該怎麼辦?
當然是捉鬼了!
蘇融修習鬼術已有一段時日,實力相當於二級白鬼,若是遇上一個二級天師,他或許有機會逃脫,可對麵是兩個二級一個六級,他隻能成為刀俎上的魚肉。
嚴午經驗豐富,眼光毒辣,脫口而出:“他是鬼侍!”
天師私養鬼侍是不被允許的,至少明麵上是違背天師協會管理條例的。
天師協會的兩個天師聽了,對戚泉不配合工作的暗惱瞬間得到合理的宣泄點。
這個鬼侍是要進彆墅的,那肯定是戚泉的鬼侍。
戚泉違反規定,他們有權帶走她!
蘇融瞬間洞察他們的心思,第一反應就是不和大師產生聯係,果斷往反方向逃。
嚴午豈會放過他?
足以滅殺五級鬼的符籙擊向蘇融背後。
一股灼熱的力量以強勁的勢能幾近籠罩蘇融,他感受到靈魂將滅的恐懼和顫栗。
可他沒有回頭。
千鈞一發之際,另一道輕柔的靈力擋在他和符籙之間,溫涼的靈力如水般包裹他的全身,化解他靈魂深處的灼痛。
是大師。
浩瀚的靈力如煙海般縹緲柔和,卻能輕易卷走那張符籙,符籙被細如發絲的靈力狠狠撕碎,每塊碎片又攜萬鈞之力拍打在嚴午臉上!
一下又一下,當著天師協會工作人員的麵,無情而狠厲。
嚴午縱有靈力護體,也遭不住戚泉的強力反擊,整顆腦袋都已腫成豬頭,連五官都看不太清了。
男女天師:“……”
不約而同後退一步。
可怕,太可怕了,這簡直就是單方麵的吊打!
這樣的天師他們根本惹不起!
當最後一塊碎符紙飄落在地,嚴午的麵容已然不成人樣,若不是胸膛還有起伏,說是死人也不為過。
戚泉還是放了他一馬。
不放小卒,怎麼釣到後麵隱藏的大魚?
天師協會的兩人一刻也不敢多待,急忙抬起嚴午,飛速離開臨湖彆墅。
蘇融自責地飄回彆墅。
“我被發現了。”
而且還拖了後腿。
總不能以後都要靠大師來救他吧?
蘇融暗暗下定決心,以後更要勤加練習鬼術,爭取有自保能力。
“沒關係。”戚泉不在乎天師協會的看法。
寧摯卻跟蘇融一樣憂心:“前輩,天師協會規定不準養鬼侍,您違反了條例,他們肯定會上報總部,並派人逮捕你。”
“什麼破協會?”陳飛祿氣得翻白眼,“桃花印害人不管,結陰婚害人不管,非要管大師養不養鬼侍?什麼道理!”
寧摯:“不管怎麼說,天師協會勢大,而且剛才前輩打傷了那個人,如果他背後的人身居高位,可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陳飛祿抓了抓頭發,“那怎麼辦?”
【對啊,大佬,他們要是合力來打你,該怎麼辦?】係統也陷入了焦慮。
戚泉:……
這一個個的,都是悲觀主義者啊。
不過看在他們真心擔憂的份上,還是選擇安他們的心。
“寧摯,目前玄門等級最高的天師是幾級?”
寧摯愣了一下,意識到什麼,心臟猛然狂跳。
他呆滯地看向戚泉:“八級。”
天師越往上,等級越難晉升。彆看六級到八級隻有兩級,其中差的卻是無數道鴻溝。
比一級到六級的差距還要大得多。
很多天師都止步六級,如果沒有足夠的運道或天賦,想要突破六級,恐怕一輩子都做不到。
但即便如此,在當今玄學界,六級天師已經算得上一流高手,因為七級和八級都是閉關的老祖宗,平常不怎麼露麵。
拿他們寧家來說,六級已經稱得上老祖宗了。
畢竟六級天師的壽命能達到三百歲。
戚泉神色平靜道:“那就沒什麼好怕的。”
寧摯:???
這是什麼意思?
一直以來,他都猜測戚泉的等級最多到達六級,六級天師中也可細分為三階,從她出手幾次,力壓其餘六級天師來看,至少達到六級二階。
然而,他還是輕看了她。
如果八級天師在她眼裡都沒什麼好怕的,她的修為到底有多高深?
陳飛祿也已經聽傻了。
本來以為戚泉夠大佬了,沒想到還能更大佬。
瑞思拜,太瑞思拜了!
他決定了,以後就跟著巨佬混,任打任罵,任勞任怨,叫往東絕不往西。
“大師,您還缺會上大學、皮糙肉厚、能言會道的徒弟嗎?”陳飛祿鼓起勇氣問。
戚泉搖搖頭:“我不收徒。”
收徒意味著責任,她真的怕麻煩。
陳飛祿整個人瞬間耷拉。
“不過,”戚泉話鋒一轉,“你若真想入這一行,我可以送你入門心法,等你成了一級天師,可以在劍法、符法、陣法中選擇適合自己的路子。”
陳飛祿狂喜,他努力壓下上揚的嘴角,道:“冒昧問一句,大師您修習的是哪條路子。”
戚泉聞言笑了下,沒答。
“蘇融,聯係一下韓警官。”她轉移話題,“請他過來一趟。”
蘇融憋著笑去打電話。
陳飛祿小聲問寧摯:“什麼意思呀?”
寧摯憐愛他一眼:“前輩各科全優,沒有短板。”
“你不是說,玄門有專門的符師、陣法師什麼的嗎?”震驚已經無法形容陳飛祿的心情。
“飛祿,你要接受絕世天才的存在。”
陳飛祿懵了一瞬,猛地跳起來:“我接受,我接受啊!我太接受了!”
他怎麼可能不接受?他隻會更加激動好嗎?
有一個全科天才大佬指點他,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嘿嘿。
嘿嘿嘿。
嘿嘿嘿嘿。
韓勉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陳飛祿坐在天井旁的台階上不斷傻笑。
“他怎麼了?”
蘇融笑眯眯道:“高興壞了。”
“……”
韓勉踏入客廳,直接問:“戚大師,找我有什麼事?”
“寧摯。”戚泉能不動口絕不動口。
寧摯翻出微博,將“請好心人幫幫我”的奇怪之處說給韓勉聽。
擁有多年刑警生涯,韓勉的警覺性相當高。
他沉聲道:“我會讓人查證這個賬號背後的人,再聯係當地警方。”
警方想查一個人的底非常容易。
很快,“請好心人幫幫我”的真麵目浮出水麵。
他是龍潭市人,住在一個小縣城裡,中年男人,沒正經工作,是個混子,還因賭博進過幾次派出所,當地民警對他家的情況很了解。
他家裡有個大齡未婚的兒子,也沒正經工作,整天待在家裡玩遊戲,據說是個遊戲代練,但技術一般,賺不到幾個錢。
家裡全靠男人的妻子做清潔工撐著。
“他家沒有女兒?”韓勉問。
民警道:“沒,就一兒子,但有個侄女,是他大哥的女兒,這女孩的父母在她八歲的時候就意外去世了。”
“他侄女跟他家關係怎麼樣?”
“他侄女高中畢業就出去了,應該沒什麼聯係。”
韓勉眸色轉深:“你能不能幫我盯一下他?看他最近跟什麼可疑的人來往密切。”
“可以。”
結束通話後,韓勉神色有些凝重。
他有種奇怪的預感,或許這個莫名出現的男人,會跟結陰婚扯上關係。
他問:“我看微博上質疑你的人越來越多,要不要回應一下?”
如果這個人真的目的不純,說不定能詐一詐他,將計就計。
“壞了!”陳飛祿忽然驚呼,“微博已經有人給出了答案!”
韓勉咬了咬牙:“誰?”
“是衡風派弟子衛桓央,他在網上靠算命吸引了不少粉絲,挺受歡迎的。”陳飛祿對“競爭對手”熟得很。
寧摯皺眉:“是他。衡風派掌門的關門弟子,二十五歲,四級三階,是上一屆玄門大比的第四名。”
“……”
韓勉忍不住道:“還有玄門大比?搞得跟修仙似的。”
“寧哥,你沒跟我說過這個啊,你在大比排第幾啊?”
“第三。”
陳飛祿豎拇指:“厲害啊!你可比他小五歲!”
寧摯翹起唇角。
他再沉穩,也不過二十歲,得到讚美自然會高興。
“先彆顧著誇,”韓勉說,“現在女孩的地址暴露了。”
陳飛祿回神:“對,現在該怎麼辦?這個衛桓央怎麼回事?煞筆嗎?他都四級天師了,看不出女孩父母雙亡嗎?”
其實他心裡明白,高高在上的天師,又怎會在意一個凡人的死活?
他要的不過是受人追捧的虛名。
寧摯果斷道:“我去一趟龍溪市,找到那個女孩。”
“我和你一起。”陳飛祿覺得人生地不熟的,多個人好歹有個照應。
兩人說完看向戚泉,似乎都有些擔憂。
戚泉:???
“前輩,還請小心天師協會的執法處。”寧摯鄭重道。
戚泉笑了笑:“好。”
三人走後,戚泉輕舒一口氣,終於沒有事情煩神了。
她離開客廳,打算回房間碼今晚的更新,靈生迎麵走來,手裡捏著一遝符紙。
準確來說,是一遝除塵符。
他將除塵符攤開,遞到她麵前。
戚泉:?
係統:【大佬,你之前不是說要他學著畫除塵符,幫蘇管家分攤家務嘛。】
【是哦。】
所以,他就畫了一遝?
靈生見她不收,有些著急地往她手裡塞,眼裡全然寫著“這個很好用”。
頗有種“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喜感。
戚泉沒忍住,噗地一聲笑出來。